说罢杏眸弯起,嫣然坦荡。 褚琅驰受到了安慰,豁达地一叹:“有魏妹妹这话,今后我褚二赴汤蹈火也不为过。但凡我在京都一日,敬彦贤弟若敢辜负于你,且与我分说。虽是好兄弟,然而自家妹子更不能受委屈了。择日便当做你二人给我接风洗尘,把婚酒补了吧!” 这婚酒自然要补,还须叫褚二从此绝了其余念想。 谢敬彦便拂袖道:“择日不如撞日,听闻金霞河畔垂柳清凉,河上景致怡人。我夫妻便同请驰兄你,去游船上补了这顿酒!” …… 金霞河沿内城的兴国寺桥而过,又能远远望见金乌大街,一贯十分繁荣热闹。 正是午后时分,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小舟游荡,有游玩观光的,亦有兜售水果小食的,还有唱曲儿的,果然景致甚好。 魏妆两世成亲,还是头一回与谢三郎同游泛舟。 坐在双层游船的窗子前,望着河畔的青绿垂柳,各点一壶杏花酒,又要了鲜灼河虾,还有几样水果小菜。 褚琅驰只顾着喝酒,边说起京都的近况,譬如上个月的蹴鞠赛。大鸿胪褚家一向与太后走得近,他先时出于与梁王的交情,押了梁王赛队五百两,之后便出京了,没想到听大哥说给他兑了近四千两的注来。 他们官注的赔付比魏妆押在坊间的民注要更高许多。这也算是褚琅驰唯一的欣慰了。 殊不知身在宣王队拼力夺球的谢某人,利用梁王赚到的盈利更加高不可估。 谢敬彦表面如常应酬,却是给魏妆递水果、夹菜。那修长如玉雕的手指还为她剥虾,看得褚琅驰甚是自叹不如。 一物降一物啊,堂堂第一公子竟被美人儿俘获了。 魏妆着实也稀奇,谢三郎前世给她开销用度奢侈,买什么都不吝惜,却从未做过这般烟火人间的细节。 总觉得他莫名多了些套路,却又叫人拿捏不到证据。魏妆权且当做他情丝狭隙,故意做给情敌好友看的,便心安理得地受了下来。 从游船回府的路上,她终于问道:“莫非褚二那时去益州府,也是你使的计策?” 记得那会儿是在罗老夫人寿宴刚过,他应该才穿回来没多久,魏妆甚至尚未觉察。分明口口声声说由她心意,退婚让彼此痛快,竟然却言行不一,实际已在挖坑布局。 谢敬彦淡道:“邱家老夫人病重,褚家婆媳得知消息去探望,这岂是我能掌控得了的。” 还不是你放出消息嘛……大尾巴狼,果然是他。魏妆扭过头去看窗外的路人,但半日疲倦,一忽儿又睡在了马车上。 到得谢府门前,仍旧是郎君拥揽着她回了云麒院。 话传到各院夫人的耳朵里,好生了不得也! 大房汤氏难免又少不了那些个“出身州府,肆媚无形,恃宠而骄”,甚至有损家风,罔顾朝政,纵意闺欢云云。在私下里咕叨,却不敢再到老夫人面前编排,委实谢莹一事,得了魏妆莫大的人情。 同辈的大少夫人司马氏则羡慕不已,这些都是自己想都不敢想的行径啊。莫说在府门前让郎君揽起了,便是在起居院内,司马氏都不敢让大公子谢宸抱一抱她。三弟妹却做得恁般自然而然,三郎向来傲冷性情,竟也宠惯她如此。 但自从三弟妹进府后,司马氏的日子便过得松弛了许多。婆婆汤氏不再过分严苛要求,反而劝着她多与谢宸亲近些。司马氏自嫁进门没多久,谢府便丁忧了三年,一直以来小夫妻都克制着,最近却是私下里甜蜜了许多。 她对魏妆分明多有艳羡与感念。 二房夫人祁氏自然乐得随意了。自从儿子敬彦找了两个得力帮手分摊中馈,祁氏做个发号施令的甩手掌柜,还尝到了个中的趣味,连去插手魏妆的心思都少矣。 老夫人罗氏那边虽觉得魏女格外惹媚,甚至的确有些恃宠过娇,可有什么办法?她天生就是那副美艳的骨头,还能塞回去重造出炉?谁让当年谢太傅打襁褓里就定了亲,又且是老三非她不娶,他愿意宠还能管着他不让? 罗鸿烁压根儿没想到谦忍谨守的魏家,能生出这般精干又聪慧的女子来。总归谢府很久没添过丁了,不管大房或二房,谁先生出小崽儿谁的功劳大,暂时老夫人都睁只眼闭只眼。 反正外面的都说谢府上下和睦团结,门风崇望,并未影响。私底下如何,自个心里有数就行。 * 斗妍会上的香玉牡丹拔了头筹,魏妆带去的另几盆花卉亦惊艳无比,再又有皇后娘娘的抬爱。一时之间,簇锦堂的生意热火了起来,俨然受到京都贵族圈内的推崇。 魏妆的花坊里不仅花伺弄得美,别具新颖也成了她的一大特色。 这离不开她独特的审美,以及对花卉的挑选。综观盛安京内的各大花市,人们总习惯把牡丹、芍药、金茶、月季、荷花……,等耳熟能详的名贵花卉叫卖高价,然而看多了未免也视觉疲劳。有时未必随大流的,反倒更能黑马崛起,成为那最具新靓吸睛的。 譬如魏妆此次带去展示的多肉,时下的大晋朝人们并未注意到这种植物。她去逛花市的时候,但见那些多肉像是普通杂草一样,被外邦来的商客摊在地上,叫卖很低的价格却无人问津。 魏妆自幼却喜欢这种植物,她灵机一动,便将那一批全都收购了回来。分别移栽在精美的小盆里,但见红的、粉透的、翠绿盈光的……各种多肉,便被妆点成了色彩斑斓、玲珑饱满,像一颗颗小宝石似的娇嫩诱人。 再加上多肉不需要常浇水,颇好打理,顿时便如改头换面一般,吸引了年轻姑娘们的追崇,带起了养多肉的风潮。 魏妆慧眼识珠,事先便已囤积了许多种类,轻松盈利一大波,还增加了好几家府邸的花卉代养植。 生意一忙碌起来,便忽然觉得人手不足了。崔家婆子嘴大话多,做事情却麻利,但心不在花坊,总想着讨好了三少夫人,好能早点调去大府上当差。 崔翊倒是个稳重踏实的,态度亦认真负责。只魏妆除了要伺弄花卉,还须调理土壤肥料、负责采购进货,就显得忙碌不已,需要再招上两个花仆学徒。 好在月底沈嬷寄来了消息,只道已经回了筠州府。 信上还说,老爷魏邦远没能来参加鸽姐儿的婚事,乃因三月底着染寒瘟,堪堪病卧了两月,现下还虚弱咳喘着。 但听说了魏妆在京都的种种事迹,深感欣慰,亦敬重谢侯府与女婿敬彦的诚意。只叹力所不及,未能远行,家中子嗣又少,遂安排了弟弟魏旭与丫鬟绮橘一道同来京城看望。 约莫六月中旬便能到,让魏妆留意时间去接船。 前世魏妆一直以为父亲未登谢府之门,皆因自己与谢三的成亲,是出于算计。却万没料到,还有瘟疫这一层。 她与魏父一向不亲也不疏,虽无亲厚感情,但父亲并未待薄过什么。想了想,便买了几盒上好的调养药材,另一些京中特产,安排贾衡给寄去筠州府了。 心里也盼望绮橘能够早些到达京城,她好整理出一些事项来,匀给绮橘接手分担。 眼下正值朝廷选部考核的关键时期,这几日谢敬彦皆在书房里忙碌到甚晚。 魏妆也是奇了怪,朝廷油水最多的莫过于户部、礼部、工部、鸿胪寺等等,或负责财政、或负责外交礼庆、工程筑造等曹职,他既不去这些争端显眼的地方,竞争便不激烈,何故这般用功呢? 而要说最炙手可热的,其中之一当属礼部的主客司了。淳景帝这二年有意安邦揽外,主客司不仅颇受重用,能捞的油水更不会少。 既然好处多多,想必梁王与宣王在暗中便少不得运作。而那礼部乃是陶邴钧任侍郎,谢敬彦既无意再助陶家,应当不会选职应考。 魏妆便利用上这几天,去了一趟沧州府与通州府。带上映竹,还有两名谢敬彦安排的侍卫,一路同往城内逛了逛。 分别在沧州府和通州府寻了几家还不错的花场,商榷之后每月的月初递来花卉采购单,魏妆勾选之后,分批由谢氏的车马行送进京来。先预付部分订金,次月下旬结算上月收益,如此也可保证花卉的品质。 * 簇锦堂的名声打得越响亮,吸引而来的顾客自然也越来越多了。 这一日晌午,崔翊正在花坊门前处理碎土,便见一个操着外州府口音的清瘦勾背老头,运了一车蔫了吧唧的花上门问价。 “敢问这里可是谢府三少夫人,簇锦堂魏老板娘的花坊?我这有几盆香玉牡丹,想找个可靠的买家,不知她可愿买去?” 崔翊正忙着,他便是对花卉不算精通,可抬眼一看那半旧驴车上的花盆,叶子稀稀拉拉的,有的还带着虫眼子,花就更不用提了,要么不开,要么蔫枯无力。 他便不耐烦地打发道:“走走走,我们少夫人是养花的,不是捡破烂的。你瞅瞅这几盆干瘪的杂草,和香玉牡丹有何相干?若是讨要吃食,我这就给你去取,莫要再胡搅蛮缠。” 来的勾背老头儿姓呈,乃是洛阳城鼎鼎有名的牡丹花师。香玉牡丹就是他培育出来的。奈何这款牡丹新株虽美,却极为难养,不仅易遭虫害,且养植不稳定,稍一点儿变化都经受不住。 眼看着好容易培育出来的花株逐渐蔫干,卖出去也没人要,呈老头儿心焦不已。正此时,听闻在盛安京里,谢侯府三少夫人伺养的香玉牡丹不仅成活了,还拿得了斗妍会的花魁。 呈老花师便觉看到了希望,推着剩下的几盆花来到京都,准备以实惠价格卖给魏妆,好为这款新株争取一个存活延生的机会。 此人养花成痴,寻常并不注意外形打扮,岂料竟被误会成叫花子了! 见崔翊无意多看,气得老头儿不甘道:“老夫我原以为,能将这么难养的牡丹新株栽植成活的女子,当有一颗玲珑慧辨的心。怎知你这花坊竟是有眼无珠,不识货也,罢了,就当做此花无缘苟活于世间吧。她手里虽有两盆,可授粉不成,到了寿命也难能延续,哼!” “迂——” 魏妆恰巧从谢府过来,见到了这一幕。那半旧驴车上的花叶虽然蔫干无力,但她一眼就睇出这是香玉牡丹的花株了。 斗妍会之后,前来簇锦堂打听香玉牡丹的客人颇多,奈何魏妆手上就仅有两盆。这老者车上推来了六七盆,若能够都留下来,也有利于她的后续栽培。而蔫干枯萎,对她而言已然不算挑战。 魏妆连忙上前打问了原由,待听完呈老花师的叙述,晓得是怎么回事,便按照他说的以每盆八十两的价格全买了下来。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13 首页 上一页 90 91 92 93 94 9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