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官的心可没有那么大,自本官入了府,你这生了多少事了?”许意安笑着牵起沈枫眠的手,“气坏我夫郎的身子可如何是好?” 沈枫眠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却没有把手缩回去。 杨县令是个人精,哪里不明白这是何意。 分明就是苏大人想给自己留个面儿,省的身居高位反被人议论弃了糟糠之夫。 京城里谁人不知当年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糟心事,若是苏玉燕真敢拿他如何,只怕会污了苏家的名声。 宫中那位贵人是万万不许的。 “是是是,苏大人心中只有郎君一人,又怎会看上你这种上不得台面的贱蹄子,来人,拖下去杖毙,莫要脏了苏大人的眼睛。”杨县令忙招呼着身边的得力侍从。 不顾小侍的哀叫,几个手劲大的婆子把他扭送了出去。 门外一声声尖利的求饶声听的人一阵心惊,像是猫爪挠到了窗棂上,是刺耳至极。 许意安本就不打算为他求情,只冷眼看着。 那小侍以为她醉酒,从怀中掏出一把粉末,被她闭息躲开了攻势,却误伤了身后路过的丫鬟。 丫鬟顺势朝他扑来,她在阴影下看的不真切,浑水摸鱼的退了出来。 那丫鬟吸进去了不少,否则屋里的动静哪能这样大。 他起了害人之心,没有处以极刑便已是仁慈。 瞧着杨县令那张讨好谄媚的脸,许意安便知晓,今日便可打探出不少江南密事。 * 沈枫眠为着能顺利打探些秘闻,生生地为许意安挡了几杯烈酒,如今脸已一片绯红。 县令早已被灌的脚步虚浮,眼皮都抬不起来了,口中还道:“玉燕阿姊,常来寻我喝酒啊……” 只是不知,若是她知道昨夜与她喝酒之人是当朝陛下之时,又会作何感想。 江南多雨,春夜喜雨。 天也跟着隐隐泛了潮,一副阴雨连绵的架势。 这几日正是多雨的节气,水汽带了些春日泥土的芬芳,铺天盖地的朝人席卷而来。 沈枫眠撑着身子上了马车,身子明显燥热的紧,拉开马车的帘子感受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打在脸上,才觉得舒适了些。 他身子有些乏软,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到的客栈,只是疲累得很。 沈枫眠像是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 他先是梦到了母亲战死的那天,尖锐的匕首剜出了她的眼睛,一股血柱直直的喷洒在他面前。 温热的血糊了他一脸,带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湿嗒嗒地滴落在地。 他的身上,地上,满是母亲的血,黑褐的土地也被浸染的泥泞一片,透出诡异的紫黑色。 在碧波人欢愉的笑声中,那个没有了五官的,可怖的头被狠狠砍下。 他失控地大喊着,却被身旁的女将们死死按住,半分都无法靠近。 被捆绑跪在他面前的无头尸体晃了晃,却没有倒下,惹怒了身后的碧波王女,被她一脚踹翻在地,溅起一片血泥。 场景一转,又到了宴会之时,宴会遇袭,严持盈帮他挡了一剑。 后来,她许下了海誓山盟,跟他设想了未来,会有多少小孩,满院子乱跑的小孩,再养些猫猫狗狗…… 说着说着,沈枫眠心口一痛,低头就见那柄剑插在了他的胸口。 严持盈满脸的嫌恶与讥讽:“沈枫眠,不守男德恶心死了。” 碧波奸细的怪叫声,严持盈那张嫌恶的脸来回的变换着。 许久,周围安静了下来,就当他脱力跌坐在地之时,他面前站着血路杀出来的许意安。 她一脸一身的血,并没有比他好到哪里去,却直直地向他伸出了手。 在他即将抓住那只手的时候,许意安蓦地回过了头,脑后分明是严持盈与碧波奸细那张狰狞可怖的脸。 两人的脸被生生地拼凑在了一起,五官扭曲着,他惊恐的瞪大了眼。 * 醉酒的人最是不安分,沈枫眠着了冷,与她挤进了一条被子里。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隆隆的雷声让她没有半分睡意。 许意安轻抚着躲在她怀中战栗的男子:“小眠不怕,小眠……” 似乎是听到了她的呼唤,沈枫眠瑟缩了一下,受惊的猫儿般奓起了毛。 她凑的他更近了些,在他耳边似是呢喃似是感叹:“朕心悦你,许久许久,小眠……” 沈枫眠猛地惊醒,呼吸急促的轻喘几声,深色的眸底还隐匿着未消散的情绪。 眼前还残留着梦中真实又骇人的场景,他额角布着细密的汗。 窗外传来一声轰隆巨响的雷,沉沉闷闷的,仿佛野兽低吼。 蜿蜒而下的闪电照得夜空明亮了一瞬,复又沉沉暗了下去。 突如其来的光亮使得他心头慌极了,映出了那张精致泛白的脸,凤眸中又带了一层迷迷蒙蒙的水意。 “不怕不怕,是梦。”许意安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着。 语气是沈枫眠贪恋的温柔,他是极想多在这里停留一会儿的。 许意安轻拍着他的背,她掌心的温热透过那层布料传递到他的背上,可沈枫眠没有半分被安抚下来。 她柔声道:“妻主在。” 可越是吸引人的,往往就会越是致命的。 女子不都像严持盈一般,一旦彻底掌握住便会不再爱惜,他须得离着温柔远远的。 心神缓了缓,沈枫眠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知何时又缩在了许意安的怀中。 沈枫眠脸色微僵,往后挪了挪,又与她隔开一道距离。 离开了那个温暖的被窝,春日夜里的微凉复又袭来。 沈枫眠抿了抿唇,十分有骨气的盖上了自己那条薄被。 薄被凉凉的,吸走了他身上的一点温热。 他是不会如空缘住持所说的依靠许意安,他不会寄望于任何人,唯有他自己才不会让自己失望。 “你轻浮于我。”沈枫眠默了一阵,最后辩驳道。 谁被他反咬这一口不会气,好容易把人捂热了,醒了就把她丢在一旁。 许意安偏对他好脾气得很,上手为他掖了掖被角,话里有些揶揄的意味:“夫郎说的都对,那朕这般轻浮与你,你想如何惩罚?” 沈枫眠反倒更羞恼,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自顾自地背过了身。 心中那种异样的感觉更甚,她微微喑哑的安抚声犹在耳旁,惹得他呼吸又乱了几分。 如何惩罚,他哪里能惩罚的了许意安。 沈枫眠长睫微垂:“那,那你便带我去江南的南风苑……” 南风苑,乃是江南一带最大的小倌馆。 江南男儿颇受女子欢迎,京城女子都以纳了江南男儿为夫侍为荣,南风苑则是来往贵女常光顾的地方。 李婧冉曾给他透露,江南的南风苑鱼龙混杂,若是想知道些什么,南风苑定是首选。 可他一个男子,定是不会让进的,男扮女装于他来说不现实,只得带上许意安一同前去。 许久没有听到许意安的答复,他按捺住心下的疑惑转头看去。 落了纱帐,他仅能看见许意安的眸子在狭小的空间里微微发亮。 “为何要去南风苑?”许意安道。 她总是觉着这人自从出了灵隐寺便越来越奇怪,他一个干干净净的良家男子,为何偏要去这等肮脏之地。 男子不都是最唾弃这等烟花柳巷吗? “不为何,只是听闻南风苑的竹叶青最是好喝,近来又上了异域的烈酒,想尝尝罢了。”沈枫眠不走心地扯了个谎。 圣宴将军素来有喝不得酒的名声。 好酒,但酒品极差,许意安也是有所耳闻的。 曾听传言道,圣宴小将军喝了三盏军中的烈酒,直接操刀而起杀向碧波阵营。 发疯了一般,三个女将硬是没有拦住,看着他生生砍下几个碧波小卒的脑袋。 自此,军中便流传着圣宴将军三盏疯的传言,不论是什么场合,向来都不许他喝第三杯。 许意安想到那个场景,嘴角愉悦地向上勾了勾:“朕答应你。” 不过她可不想见识沈枫眠的三盏疯,万一对她拔刀相向,她倒不一定敌得过。 听她轻笑,沈枫眠心中的念头又开始胡乱作祟。 她也是想见识一下江南的男子的吧,毕竟女子都喜欢这等娇软夫郎,不像他,就擅长舞刀弄枪,女子都不喜的。 他不过是许意安一时兴起的玩物罢了,兴许那天她烦了厌了,转身也就将他弃了。 “陛下爽快。”沈枫眠声音低沉下来,让人听不出其中的情绪。 一会儿一个脸色,变得比孩子还快。 许意安眉头微扬,似乎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凤君可得跟紧朕,朕这般漂亮的女子可不能便宜了别的男子,有凤君便够了。” “陛下最是油嘴滑舌,若不是宫中还有两位侍君侍卿,臣侍怕就真的信了。”暗处,沈枫眠嘴角微微勾起。 心中莫名多了几分暖意,沈枫眠裹紧了被子。 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许意安的一言一行都能牵动起他的情绪了。 他分明是不喜欢许意安的,每次对她都是避之不及。 他们本就不是一路人,可她偏要一次次的如此,沈枫眠眸色暗了暗。 他知晓什么是作茧自缚,像他这般心中极其脆弱敏感之人,是不该喜爱任何人的,一旦有了心悦之人,一朝被负便是万劫不复。 沈枫眠越发的看不明白她了。 他的话难听极了,一次又一次的把许意安推开,可她还是不计前嫌的次次贴了上来。 “朕还是觉得民间说得有理,”身后是许意安染了笑意的声音,“还是家花最香,有凤君便够了。” 嘴上回应她的是夜里的那声轻嗤。 许意安可托付吗,他回想着空缘住持的话,沉沉的昏睡了过去。 霖王安排调查江南一事的人动作是极快的,近日又传信鸽送了一封信来。 沈枫眠许是累极,往日卯时就起来操练的人,眼下还沉沉的睡着。 手上是近日送来的两封密信,一个是霖王那边派人传来的江南一事的密信,另一张则是白术传来的。 白术早早就盯上了礼部侍郎,近些时日更是有暗卫盯着,一有了消息便给她递过来。 白术那边已确定了那人就是碧波国派来的细作,她谨慎地很,但有暗卫时刻盯着,还是看见她背上那块刺青。 那是碧波国女子男子自小便要刺的东西。 碧波国有传言,道是碧波国百年前曾被妖女诅咒,唯有碧波子民人人在背上刺青,方才可解国运的衰退。 也亏得是这块刺青,她们才得以发现这隐藏的极深的细作。 一个小小女娘身在异国他乡,在如此清贫的渔民家考中状元得以入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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