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理由充分,殿下这些时日为着西凉碧波大战一事烦闷,今日这般许是又被陛下发现了什么端倪,不过依照陛下对他们殿下的宠爱,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 这等事他是插不上嘴的,只消等着陛下与殿下妻夫二人在里说清楚,他自然是不便进去的。 所以待他进去的时候,得到的便是一个刚哭得眼角泛红,已经没有力气同他讲话的殿下。 殿下衣冠还算整齐,并没有什么痕迹,想来方才两人也是只动了动嘴,可当他伸出手接信的时候,子烛还是敏锐的看见了他手腕上的一圈红。 陛下居然真的对殿下动手了。 殿下虽是久经沙场的男子,可女男力量悬殊,陛下要是想对他大打出手,殿下恐还会没有还手之力。 可陛下分明那么喜爱殿下,怎会做伤害他的事,将人伤成这副模样。 “殿下也莫要太难过了,”子烛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他没有喜欢过女子,更不知男女之情该从何安慰,只尽量说些能让他开心起来的话,“陆公子与贺公子那边来信,说是安排的差不多了。” 陆允江那边为西北军增了不少势,再加上皇商贺家的金银粮草,这边便安排的差不多了。 碧波向来是说一套做一套的主,心思阴狠毒辣不得不防。 虽说是将战事定在了三月后,可他还是放心不下,西北军早早就准备好,以免碧波小国突然偷袭打得措手不及,他偏要先下手为强。 他要提前离宫,免得碧波又生什么奸计。 “西北军那边又陆允江与贺枝繁,说起来本殿还能放心些,可这边该如何?”沈枫眠轻声道,因着身子的不适眉头也跟着微微蹩起。 他知晓许意安在朝堂上所说要亲自出征碧波,是想彻底解决西凉碧波多年的战争,唯有将碧波纳入西凉的版图,叫他们输的心服口服,他们才甘心俯首帖耳。 可他早就有所打算,此番出征他是势必要去的。 只有亲手砍下碧波王女的脑袋,了却他为母报仇的一桩心事,他才能安心与许意安待在一起。 他不得不走。 那许意安又会如何,此事是要瞒着她的,想到她看不到自己后的慌乱无措,甚至是癫狂,沈枫眠心中便一阵难言的酸涩。 他们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又如何能顺顺当当的在一起,他还需要做很多很多。 他不愿做依靠妻主的浮萍,做她身后的娇软男儿,他想与许意安在高处并肩而立。 “殿下分明是舍不得陛下。”子烛为他端上一盏冰果酥酪,小声嘀咕着。 “舍不得也是要走的,朝廷那边我帮她清理奸佞之臣,战场上不许宫夫插手,我便偷偷去,了却我的心事也是帮了她的大忙。”沈枫眠苦涩地扯了扯唇角。 * 宁古殿。 太凤君靠在有些脏污的塌上,没有半分活人的样子。 这些时日他不许人们进来伺候,全都将人轰到了院里,只每日这般怔愣着。 许意安的侍人们可是忠心极了,不论他如何收买都无动于衷,宁古殿里漏风,可若是他想传信便又是密不透风,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看着这般样子,朝堂上估计都默许了许意安的行为,先前发誓效忠于他的大臣们早就不见了踪影。 许是死了,或是换了主子。 腹中的小崽子也是死气沉沉,如今都已经七月有余,也给不了他半分回应。 它最好是死了,这般他或许还有翻盘的机会。 夏末炎热至极,鸣蝉的叫声使得他愈发烦闷,宁古殿蛇鼠猖獗,老鼠们硕大也不怕人,从他身旁经过也是常有的事。 许意安将他关进宁古殿,便就是要报复他。 他把这野种在宁古殿关了六年,如今许意安藏拙使得他放松警惕,转头就把他关了进来。 想到许意安那张像极了梁太夫的脸,苏箐脸色越来越差,恨不得挖出梁太夫的尸首一顿鞭挞。 肚子是痛的,头也是痛的,苏箐简直要昏过去。 这哪里是太凤君,眼下看来在大臣子民们的眼中,他早就不是了太凤君。 苏箐越发的觉出不对,手中的佛珠被紧紧拽住,腹部的疼痛使他跌坐在地,紧紧捂住抽痛不止的隆起:“来人……” 殿外无一人应声,不知道都做什么去了。 腹中那半死不活的孩子如今可算是有了活气,拼了命的挣扎,仿佛被人扼主了脖颈一般。 “来人啊。”苏箐眼前阵阵漆黑,地上逐渐溢出一大滩不详的血水。 他隐隐有了自己的猜想,今日的安静绝非巧合,这孩子他是生不下来的。 或许是该说,许意安不允许他生下来玷污的皇家。 苏箐在剧痛中预料到了什么,他颤抖着上了手,竟是要将这个孩子推出腹中。 * 栖凤殿总算安静了些时日。 许意安但凡与他独处一室,满脑子便没有别的事,沈枫眠干脆不见她。 她吃了将近两个月的闭门羹,沈枫眠这边才有心思忙西北大战一事。 不日便是出宫时,他不该再想那么多的。 殊不知,许意安是忙的没空再来见他。 太凤君胎死腹中,元气大伤,朝堂那边无人敢在此事上同她辩驳,太凤君以秽乱后宫之罪被押去了灵隐寺,永生不得出来半步。 没有了太凤君的阻拦,她生父才有了名分,被追谥为敦肃太凤君。 一切看似都顺利极了,好像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可她就是莫名的心慌,皇权在手中,心心念念的男子也在身边,何至于如此慌乱。 她想回栖凤殿看看。 沈枫眠怪她的无节制,躲了她两个月。 人还未到栖凤殿,便听闻殿内传出一曲良宵引,清风入弦,雅兴良宵,与今日的夜景极为相配,谁不道一声曲妙人更妙。 可明明是镇定人心的曲子,却听得她更为慌乱,许意安快走了几步推门而入。 栖凤殿没有点灯,殿内仅有月光照来的微明,月光柔柔的撒了沈枫眠一身,那双玉竹般的长指拨动着琴弦,亦拨动着她的心。 沈枫眠仅用一根青色薄纱半挽了发丝,看着真的有了几分贤良娇夫的模样,端的是温柔似水。
第43章 最后的告别 沈枫眠的曲子弹得极好。 沈老将军每逢宴会都要将自己的儿子拉出来夸赞一通。 他自小都是受尽众人瞩目的男儿, 琴棋书画练得出神,谁人不知道圣宴小将军曾经是京城第一才子。 沈枫眠的良宵引仿佛不是为着领会清风朗月之妙,反倒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 一绺青色发带乖顺的垂在长发上, 透过月光看得出它薄如蝉翼,莫名叫她想起了那日被她扯破的红纱。 他今日一袭素雅的白衫, 上面用银丝绣的白鹤栩栩如生,这般清冷不食人间烟火,还真的同下凡的谪仙一般,美得叫她挪不开眼。 谪仙沉浸在带着一丝忧伤的琴曲中, 没有理会蹑手蹑脚进来的她, 只一曲罢才唤了她一声妻主。 沈枫眠喜玉爱琴她是知晓的, 许意安不愿打扰, 也喜爱看他这副模样。 她凑过去贴了贴沈枫眠耳鬓的发丝, 沾染着他的冷香:“小眠今日怎么不拦我?” 两个月说长不长, 说短也不短, 偏偏能让她想眼前人想得疯魔。 可沈枫眠偏偏是个冷心冷情的, 就这么晾了她许久,这两月才真的是度日如年。 “总不好一直不见, 那妻主知错没有。”沈枫眠转过脸看着她,那双水眸在月光下闪着微光, 琉璃似的好看极了。 许意安扁了扁嘴,讨好地拉着他的衣袖:“知错知错, 都是妻主不好, 下次再也不会了。” 她可不敢再惹沈枫眠生气, 他气性大得很, 每每都要炸毛上前挠她一爪。 沈枫眠刚要收回抚琴的手, 便被许意安抓在手心, 他无奈的看着她:“朝堂那边如何了,西北战事又该如何说?” 许意安知晓他惦记着西北战事,都说不许男子干政,她倒是觉着没什么,有时男子还要比女子更加深谋远虑,她愿意同沈枫眠谈论政事。 沈枫眠不知她打定好了要带他上战场,若是知晓恐怕现在满是掩饰不住的欣喜。 许意安就是想看他惊喜那么一瞬,不过不该是现在,她还想再等上几日。 她吻了吻沈枫眠的唇角,笑着道:“小眠放心,朝堂那边一切都好,西北大战你亦不用担心,有朕在。” “西凉与碧波打了许多年,碧波人狡诈,西北又是地形崎岖,难免危机重重,”沈枫眠为此有些担忧,“再者说,碧波善用蛊毒,若是逼急了以蛊制敌该当如何?” 碧波子民在身上刺青以保平安有了许多年,妖女一事也并非是空穴来风,听说若是没有那妖女国师,碧波早就因着蛊毒的诅咒不复存在了。 蛊毒不可常用多用,毕竟是害人的招数,实际上有不少讲究。 可碧波前几任君王当初为着打赢一场胜仗,战时唤众将士们对着敌军撒了蛊毒,那场仗不过三日便大获全胜。 战败国被纳入他们碧波的版图中,碧波君王在第三日暴毙,据说其七窍流血身亡。 仗虽然打赢了,过多使用害人的蛊毒也叫他们得了应有的惩罚,碧波国不论女男老少,浑身上下长满了红疹子,红肿痛痒抓挠不得。 人们都说这是被蛊神诅咒了。 碧波信仰蛊神,而若是惹了蛊神发怒,整个国度都会不得安宁。 直至妖女国师叫碧波人自身上刺青,刚出生的幼婴也是如此,莫名出现的疹子这才不见。 这只是君王的前车之鉴,若是此番出征的这位碧波王女为了获胜不择手段,那蛊毒便是防不胜防的。 许意安看出他的担忧,将人揽在怀中柔声安抚:“不会的,他们若是再大规模的下蛊,那便是自讨苦吃,如今没有了妖女国师,等待他们的便是覆灭。” “那粮草如何,可备全了?”沈枫眠摩挲着她光洁的手背。 许意安捏着他的手紧了紧:“小眠放心,粮草应该能撑些时日。” 西凉虽没有她们想的那般国库亏空,可到底是不如从前,国库里的好东西大都被太凤君败了个差不多。 没有银钱便要收税,收税又会引起百姓的诸多不满。 尤其江南,这才夏末秋初之时,已经是饥馑连天,饿殍遍野。 可要是顾及百姓,边关将士们便吃不饱穿不暖,透支国库里的那点银两也是杯水车薪。 根本无法两全。 “妻主,行军之事,须得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沈枫眠另一只手也覆上了她的,“要是粮草都不够,便会士气大减,如何打胜仗?” 许意安明白他所说的:“我尽所能将粮草多备了几车,不出意外的话是够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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