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时坏事总是凑巧扎堆。 几人刚出雅间,撞见带着几位仆婢出行的一位公子。 赫然是那虚伪的张公子! 程令雪将头压得很低,尽量走在后方,好降低存在感。 意外的是,那张公子收敛许多,话也变少了,只与杜彦宁简短寒暄两句便分道扬镳,更没留意到她。 她暗松一口气。 她匆匆跟在杜彦宁身后出了酒楼,在前方见到辆熟悉的马车。 “是恩公的马车。”杜彦宁看向程令雪,“要问候一声么?” “不了。”程令雪怪心虚,虽说是公子让她走的,还给她寻了杜彦宁这条后路,但她还得回到他身边,公子要知道她在帮杜彦宁做事,会不会觉得她不需要再当他的护卫了? 她往杜彦宁身后避了避。 街角的马车窗帘无声掀开了一角,露出白得发冷的手。 帘子落下,车内重归昏暗。 姬月恒漠然自斟了一杯茶,茶盏刚离开几案,眼前浮现少年故意回避,躲到杜彦宁身后的小动作。 手指捏紧茶杯,茶盏重重落回几上,磕出突兀声响。 听到动静,外头有人靠近。 “公子?” 熟悉的称谓,熟悉的语气。 纵使声音截然不同,姬月恒仍掀帘望去。可惜,是亭松。 “公子有吩咐?” 还是熟悉的语气,也是,别院所有人都是这样说话。 没有什么特别的。 姬月恒似不经意地问道:“听说杜二公子也曾在成老门下求过学?” 亭松称是,“那张公子也是。” 这人也来了青州。 适才还和公子碰了面,虽说那人故作不识,但亭松总觉得不妙。 姬月恒长指拂过雕花檀木盒子,过了会,道:“既是长兄的恩师,我理应亲自送去才算诚意。” 远处酒楼二楼的窗边。 张偌定定看着街头远去的马车,目光仿佛要把马车盯穿,没想到他最恨的两个人因一个少年护卫有了联系。 眼底泛起狠戾。 他唤来小厮:“派人留意那两人行踪,这次本公子要一网打尽!” . 数日后的成府,热闹非凡。 代兄长献完寿礼后,姬月恒和亭松在成府园子里闲逛。 忽有一面生小厮跑来,压低声道:“有位没露面的公子让我给这位公子递信,称您若不想您的心上人和杜家公子发生些什么,去四时斋寻他。” “我家公子不近女色,何来的心上人,你是认错了!” 可那小厮一头雾水。 “那公子说要找一位眉心有观音痣的公子……还说,这位公子的心上人是、是一个少年护卫。” 姬月恒淡道:“我并无心上人,杜家公子的麻烦,他自行解决。” 姬家人都重名望,亭松亦严正喝退小厮:“虽不知是谁要捉弄杜公子,但我家公子向来洁身自好!” 小厮离去了,二人继续闲逛,一路上,亭松都在留意公子神情,他果真承袭了姬家人的冷情,仍淡然赏花。 亭松暗自唏嘘。 逛了会,姬月恒看着园中的栀子花树,眉心倏然舒展:“险些忘了,张公子暗算过我,那笔账还没清。” 成府最西角有片竹林,竹林深处的竹屋便是“四时斋”。 姬月恒与亭松入了竹屋,屋内无人,正中有一个香炉。姬月恒看了亭松一眼,亭松收到暗示,颇为无奈,随即惊恐道:“公子,此处有诈!” 话刚说完,高大的身子倒在地上。 姬月恒满意地看了眼,静候几息,门口出现一片蓝色袍角。 他悠然道:“一月不见,张公子真是愈发有君子之风。” 张偌看着地上晕倒的护卫,又看向姬月恒,诧道:“你居然不怕这毒,莫非你也事先服了解药?”可这是他重金寻来的毒,解药并不易得。 姬月恒谦和道:“说来你可能不信,但世上大多数的毒对我无用。” 张偌一惊,示意身边两名护卫上前护卫,有前车之鉴,他捂住口鼻,戒备地后退:“你果真有些玄乎的本事,上次在泠州的毒也你下的!” 姬月恒微讶:“你不确信是我还要刁难?我以为,爱装君子的人会格外讲究‘师出有名’,原来不是。” 这话在张偌听来格外刺耳。 想到过去四十几日受的非议,他就越发不甘心,父亲对外称他是中了巫蛊之术,借此平息流言,可因郎中诊不出病因,在父亲眼中,他也并不清白,他已经失了父亲的信重。 今日不惩治此人,难消此恨! “嘴硬!原本我想让你看到你的心上人和杜彦宁亲密再处置你,但现在,我更想先要了你的命!” 姬月恒眸中漾起笑。 那笑虽和煦,却透着凉意。 张偌头皮发麻,只感觉他似乎兴奋了起来,这人真是疯子! 他冷目看向两名护卫:“还不动手,等他给你们下毒么?!” 姬月恒抬起袖摆:“迟了。” 两名大汉应声倒地。 随即张偌腿间也一阵无力,扑通跪了下来。姬月恒转动轮椅上前,垂目平和道:“你讨厌杜彦宁,他是成老先生最惋惜的弟子,而你装得这样辛苦,却无人把你当成真君子。” 怜悯的语气戳中张偌软肋。 他不顾安危,怒目相向:“你们又比我高洁多少?!杜彦宁喜欢戏子,而你是一个断袖!我已给你的心上人和杜彦宁下了春'药,你若不想看那少年和杜彦宁苟合,就放了本公——” 张偌的衣襟被揪起来。 轮椅上的文弱公子嘴角仍噙着笑,眼底却流露出杀意。 配上那点观音痣,格外诡异。 姬月恒手掐住张偌脖颈,不断收力,手背青筋凸起。 桃花目中浓墨氤氲,阴寒的气息蔓延开,眉心的朱砂痣都分外邪恶。他似竖眸的毒蛇,盯着张偌,手上力度收紧,清润的下颚线都透出凌厉。 张偌的眼睛渐渐瞪大。 他的面色开始苍白,窒息的感觉从喉间侵入脑海。 “呵、呵……” 手又是一紧,几乎入骨。 随后又松开。 砰—— 姬月恒用尽全力,把人甩至边上的墙面,掏出帕子拭了拭手。 眼底晦暗挥之不去,从幽冷的声音中溢出:“人在哪。” 张偌怕了他,甚至忘了少年护卫武功太高,他的人只成功给杜彦宁下了药,那些话是刺激他的。 他扯着疼痛喉咙道:“饶、饶命……他、他们在席间。” 姬月恒抬起眸,那眼底又是悲悯和煦,朱砂痣也重新变得圣洁,被邪魔所控的观音像重新恢复神性。 “今日放过你。” 他冲张偌颇和善地一笑。 这样温和有礼的笑意,却让张偌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上一次在席上,他为他倒酒前也是如此笑的。 他彻底害了怕了。 自己招惹上了一个邪魔! 上一次被毒勾起心中戾气、当众对长辈无礼的一幕犹在眼前,相比要他的命,丢掉名声才最可怕! 一阵风吹来,轮椅上的病弱之人禁不住风,咳了两声。 张偌忙要求饶,刚张口,面前飞过来一颗糖豆,准确无误地落入他喉间,恐惧比药力先蔓延,他惊恐地看着姬月恒:“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姬月恒微笑道:“我亦是初次用这个,稍候你便知道了。” 话音刚落,张偌已然晕倒。 “亭松,可以了。” 地上的亭松闻言睁了眼。 他其实并未中药,公子预料到张公子无法带太多人前来赴宴,定会用迷药,便先给他服了可暂时避毒的丹丸,又让他配合装晕。 但他庆幸自己晕了。 从前公子没少遇刺,每次面对刺客都颜悦色,还未见过他这样动气,温柔却阴仄的语气着实令人胆寒。 . 成府西边的水榭内,文人墨客聚在一处,吟诗弄墨,好不风流。 程令雪候在附近,听着那些书生念的诗,不觉打起哈欠。 杜彦宁忽然疾步朝她走来,面色微红,她以为他只是喝多了。不料杜彦宁难忍地蹙眉,低声说:“有人在我酒里下了东西,此处人多,先行离开。” 一路上,杜彦宁都与她保持着距离,脸颊越发的红,步子亦凌乱。她问了好几次他怎么了,他都没答,只顾着往前走。刚到园子深处一僻静的假山石后,他已直不起身。程令雪忙试探着要去扶他,杜彦宁却一把拉过她腕子。 她迅速挣脱,将青年按在地上,膝盖压住他双腿,抽出身上常备的发带,三下五除二把他双手给反捆了。 “杜公子?” 杜彦宁双眼迷濛,俊朗的面容透着诡异的绯红,痴痴地看着她。 程令雪被他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虽不知人事,但一猜也能知道,他必然是中了……那种药。 她把他扶起,要带他出府寻解药,杜彦宁已没了理智,虽未乱动,但却开始胡言论语:“十一、竹雪、程……不管你是谁,我,我仍是心动……” 程令雪愣住了。 若在当初,她或许会欣喜。可现在……程令雪看着痴痴望向她的杜彦宁,只觉得他是个烫手山芋。 真让人头疼。 “十一,竹雪……” 杜彦宁还在耳畔乱喊。 简直要把她所有名字喊一遍。 明知他神智不清,程令雪咬牙讽道:“你在招魂么。” 解药要紧,她当他是个疯子,架着杜彦宁手臂搭上她肩头,刚把他架起来一转身,步子顿住了。 在他们后方,赫然立着两人。 亭松,和公子。 亭松看着他们满脸的窘迫,张口想说什么又没说,而公子…… 他依旧端坐在轮椅上,静静地看着她和杜彦宁,眸中深邃。 神色无比平和,却无比复杂。 不是听到了吧!? 在杜彦宁那声“竹雪”再次要出口时,程令雪捂住他嘴巴。低声斥道:“杜公子!我是男子!并非你那十一!” 杜彦宁:“可你和十一……” 说着说着他忘了自己想说什么,只摇头:“我不介意。” 他已神智不清,记不清之前发生了什么事,程令雪松口气,杜彦宁被误会为断袖,也比她身份暴露更好。 她觑向公子。 公子没再盯着她,而是盯向杜彦宁,眼中的情绪似乎更不妙…… 好像,带着杀意? 为什么? 她懵懵然地望着公子。 姬月恒仍看着少年身侧的杜彦宁。 “我不介意”短短的四个字不断在耳畔回荡,却比片刻前惹人怀疑的那几个名字更让人心里不舒服—— 是因为那个与竹雪相似的少女,杜彦宁对竹雪动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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