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她怕出错,总会刻意压制着不多话,此刻却压不住。 姬月恒适时地接过话。 “没想到沦落野外,还能饮泉水、坐轮椅,幸亏有竹雪。” 程令雪被夸得不知如何应,她把公子扶到轮椅上,烧起炉子,再取出已收拾干净的鱼串在火上烤。 炉子里泉水烧开后,她将其倒入茶杯中,晾了会再递给姬月恒。 “公子先暖暖手。” “多谢。” 姬月恒双手接了过去。 看一眼对面安静低眸做事的少年,又看向火上滋滋冒油的烤鱼。 他颇惋惜道:“可惜了这些鱼,我本想带回别院好生养着。” 程令雪捕捉到公子话里的珍视,但她不认为他想养着这些鱼是因这是下属费了一番气力为他弄来的。 “公子喜欢养鱼?” 姬月恒敏锐地察觉了少年下意识的回避,带着些试探道:“并不是喜欢养鱼。别院里名贵的锦鲤数不胜数,我亦不缺这几尾鱼,只是—— “献鱼之人的心意很难得。” 程令雪讶异地抬眸。 他这贵公子,应当不缺讨好的人,想要别人的心意也会很容易,轻易就得到的东西,他真的会珍惜么? 也许是怕她嫌他体弱负累,才要拉近距离。公子主动示好,对她博取他信任有利,可程令雪不知道这时该接上一句怎样的话能锦上添花。 她选择把烤好的鱼递给他。 青年看着烤得酥脆的鱼,眸中好奇越盛,低喃道:“以为来了呆头呆脑的雪狼,没想到是刺猬。” 程令雪听清了,也听歪了:“公子放心,这里不会有狼过来。” 姬月恒只是笑笑。 回想那句“回光返照”,他又无声地添了一句:“不通文墨的刺猬。” . 吃饱喝足,这方天地已暗下,程令雪添了柴,抱剑挪到洞口。 “属下守夜,公子安心休息。” 姬月恒神色淡淡,话却是格格不入的失落:“竹雪嫌我醒着烦。” 他还真说中了,程令雪手摩挲了下剑柄心思,回过见青年如玉的侧颜在火光映照下温润俊秀,在这洞中,更有种宝珠沦落野外的脆弱。 许是她冷淡的性情让他随时担心要被丢下,她尽量让自己亲切些。 “公子误会了,属下是见您今日受了惊吓,想让您多休息。” 公子颔首:“我知道了。” 平淡的一句话经由这病弱的公子说出,竟是有些乖巧。 程令雪没有哄过人,她翻出记忆中那主家小姐喜爱的一出戏文,寻到一句自认还算合适的话。 “公子放心,属下一直在。” 这话对她而言有些烫舌头,说完最后一个字,程令雪飞速地背过身。 姬月恒眉梢微微挑起。 他肆无忌惮地打量洞口的人,目光从削瘦的肩头,落至发红的耳垂,定在那一截修长的脖颈上。 纤细的颈被一缕乌发缠绕。 秀气得不像个少年。 青年的目光停顿须臾。 昳丽眼眸的微怔,又不能自抑地漫上危险的恶意。 这无法自控的感觉让姬月恒愣了愣,他轻扯唇角,无奈地笑了。笑意散去后,他眸光越发温静,对着洞口的人抬手,隔空轻触那截细颈。 长指轻合—— 是一个折花的动作。 . 佛前的火堆燃得正旺,柴禾化成火红的炭块,又慢慢黯淡。 夜已经深了。 程令雪还守在洞口,身后公子的气息逐渐平稳,想来是睡着了。 她返回洞中,打算减些火。 就着火光,她竟发觉公子眉头痛苦紧蹙,脸色白得吓人,紧抿着的薄唇及眉心的朱砂痣却红得诡异。 不是染上风寒吧? 程令雪忙去探他的额头。 她满心担忧,对公子更毫无防备,手背将触上他额头那刻,壁上黑影急动,她的手被大力攥住。 随后她竟被压至地上。 桃花目出奇诡艳,紧凝着她。
第10章 010 后背磕上地面,程令雪当即要还手,却被公子更用力地压住。 “别动……” 青年死死扣着她肩头,力度入骨。他半垂眼眸,目光深不见底,长睫在眼底落下的阴影更添诡谲。 程令雪想起他推倒她那一刻时眸中闪过的一抹暗色。 初见那夜的森冷感觉又来了。 莫不是发现她是女子了? 不可能,哪怕他是发现她的女儿身,眼下他们流落荒野,公子只要不傻就不会在此时翻脸。 想起上次那个雨夜,她有了数。 公子这是发病了。 本能和习武之人的戒备让她不愿意被人压制,程令雪要直起身。没想到公子格外敏锐,察觉她想挣脱,迅速抓住她的双手,将她两边腕子紧扣住,再往上一抬,按在她头顶。 这个姿势莫名屈辱。 像极被钉在刑架上的猎物。 程令雪恼了,也不管什么文弱不文弱、下属不下属的,她抬起双腿,紧紧夹住青年腰身,随后猛一借力,病弱的公子哪里是她的对手? 二人瞬间调转位置。 未免他再作乱,程令雪跨坐在青年身上,双腿用力扣紧他的腰身。 公子文弱,被她毫不怜惜地压制,喉间发出含糊的轻哼。 听来隐忍又异常痛苦。 火光将他们的身影映在了洞壁上,夜风从洞外吹来,影子随摇曳的火光来回摇摆,乍看像人在来回动。 “辟啪——” 火堆里发出柴禾崩裂声,细微的声响让地上的公子回过些神。 他试图挣脱她的压制,可这时候程令雪哪敢放开他?她更大力地扣住他肩头,青年腰身猛地一下用力往上抬,试图先把她从他身上弄下去,却被她双腿一个猛然扣紧,又给按了回去。 昳丽的眸中顿刹那间杀意毕现。 青年右手紧紧扣住她的腰肢,修长十指深深地嵌着。男子的手很大,轻易就能控住那一截纤细软腰。 另一只手则捏住她下巴,拇指不容置疑地探入她口中。 “唔……” 程令雪愕然睁大了眼,舌头被公子冰凉的拇指顶着,她没法闭上嘴,试图用舌尖把他的拇指顶出去。 但是公子的手却探得更深。 不知为何,这样的姿态竟让她有些手脚发软,使不出全力。 被掌控的恐慌如潮水漫上。 程令雪也不管公子是不是发了病,她索性张开嘴,双齿就像闸刀,一张一合,狠狠地咬住他虎口。 鲜血蔓延在她的唇齿间。 血腥味驱散了程令雪的恐慌,浑身无力的错觉竟消失了,齿关也有了力,她更狠地咬住公子的手。 “呃……” 这回公子实打实痛出声。 在痛哼出声那刹,青年狠命地掐住她腰肢,随后像被抽去骨架的风筝,散去了浑身的力气和杀意。 程令雪凑了过去。 他痛苦地紧闭着眼,脖颈后仰,喉结重重滚动了一下。 旋即他的长睫开始轻颤。 不止睫毛,眼帘,双手,嘴唇……他整个身子都在微微发颤。 好像要、要死了。 程令雪被公子这样剧烈的反应给惊到了,脑子也冷静了许多。 她这是在干什么?! 公子是方才生病失控,爆发时力气有些大,可他毕竟病弱又走不了路,难道还能要她一个武人的命? 她松了口,不知所措地从公子身上下来,像做错事的孩子,手都不知该放哪,颤着声道:“公子您没事吧。对、对不起!属下以为您被鬼附身了……” 公子停止了轻颤。 他偏过头,闭眼安静地躺在地上,眼尾一抹飞红,睫梢悬着极小极小的水珠,如同被晨露打湿的鸦羽。 挣扎已悉数褪去,他整个人就如狂风肆虐过后的荒原。 平和、荒芜。 程令雪觉得难以置信。 这是好了? 被她咬了一口就好了么? . 火堆中迸出轻响。 稍许后,公子终于睁了眼,桃花眼末梢绯红,眼底火光微微摇颤。 竟像是很兴奋。 下一瞬,青年转过头,眸中一片平静,不言不语只是看着程令雪。 她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瞧见这个动作里蕴含着的戒备,姬月恒眼底划过细微寒意。 手上残存的疼痛袭来,他想起白日里看少年练剑时及方才被掐痛时头皮发麻、血液沸腾的感觉。 眸中的寒意被茫然覆盖。 想了想。 他恍惚道:“是你啊……” 程令雪心里紧绷的弦随身子稍有松懈,看清了公子眼底的茫然,她这才彻底明白方才的对峙因何而来—— 公子发病时易认错人。 或许他把她认成那些刺客。 尤其她还那么粗鲁。 看着青年出血的虎口,程令雪心情酸涩复杂。好容易有英雄救美的机会,她却太过戒备搞砸了。 公子以后还敢不敢再用她? 想到不知何日才能解开的蛊,程令雪眸光越发黯淡,她颓丧垂头,安静跪坐一边,方才把公子骨头掐得痛哼的一双手老老实实地叠放膝头。 这姿势跪坐在地上躺着的人身边,活脱脱一个孝子贤孙。 姬月恒淡道:“你是在守灵么?” “不、不守。” 程令雪忙站起,立在洞口。 公子发病的时候太可怕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再发病。 她得离他远一些才好。 刚如此想,公子忽然抬起头,问她:“你现在很怕我。” 程令雪的确害怕,但确切来说,她害怕的不是公子,而是一身蛮力,还不知怜香惜玉为何物的自己。 所以她才想要疏远他一些。 不过,他怎么总能在她在生出一些不算好的念头时猜中她心思? “在好奇我为何知道,是么?” 她刚想要否认,公子低下头看着被咬破的虎口:“习惯罢了。” 一句话让程令雪内心五味杂陈。 今日遇刺时,对方派出那么多人,显然是想置公子于死地。 公子看着虽不在意,但一个患了腿疾的病弱之人,还随时可能毫无预兆地发病,他怎么可能不恐慌? 比病更难受的,应当是发病时难以自控的情绪,还有旁人的恐惧和疏远。她拿起茶具给他热水:“属下不怕公子,只是担心被公子认错成刺客。” “也是,你无需怕我。”公子笑了,“方才若不是你顾及我安危,刻意收着劲,轻易就能捏死我。” 程令雪心虚垂眼,公子不知道,她根本没打算收力,只是因为他按住她舌头让她心生恐慌而使不出全力。 她默默给他倒了一杯水。 公子很快饮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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