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似当真不知,沈长泽在她旁边坐下,将事情原原本本同她说了一遍。 “依你之见,岳父此举为何?” 姜舒认真思忖道:“商人所为皆为利,父亲此举应当是一种营商手段。” “侯爷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些?” 沈长泽略有些难堪道:“闻香醉的生意受到了影响。” “听闻锦夫人有祖传秘方,应当影响不大。” 沈长泽叹气摇头:“有半价酒水出售,哪个傻子还会再去买高价酒水?便是闻香醉再有独家秘方,也不管用。” “很严重吗?”姜舒眸光微闪,笑意深藏。 沈长泽点头。 姜舒宽慰道:“侯爷不必过于担心,父亲此举不会持续太长时间,届时一切都会恢复如常。” 可闻香醉等不起! 他们筹备了近两月,开张二十日就受此重创。别说买下店铺的钱了,便是酿酒的本钱都还未赚回。 此等手段对老铺影响不大,但对新铺的打击却是致命的。 过个十天半月,闻香醉客源已失,想再恢复兴隆,怕是艰难。 沈长泽明白,现下能帮他的只有姜舒。 可姜舒东拉西扯的宽慰,绝口不提帮忙。 “咳。”沈长泽低咳一声,厚着脸皮道:“你可否同岳父说说,别再半价售酒了。” 只要不再半价售酒,粮价涨就涨吧,大不了少赚点,总比没生意强。 “我一个出嫁女,插手娘家的生意,这……”姜舒一脸为难。 沈长泽抓着她的手道:“我知此事令你很为难,但我也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于姜家而言,降价涨价只是营商手段,全凭心意根本不在乎一时盈亏。 可闻香醉是他和程锦初的全部,若经营不善,侯府没了进项,支撑不了多久。 为着这一大家子,沈长泽豁出这张脸了。 深情款款的看着姜舒请求:“夫人,请你帮帮我。” 炎炎夏日,姜舒被他抓着手,热烘烘汗津津的十分难受。 然她还要做出一副害羞的模样,带着几分娇羞点头:“好,我这就写信给父亲。” “多谢夫人。”沈长泽心头一松,亲自给姜舒铺纸研墨。 直到亲眼目睹姜舒写好信交给楮玉,沈长泽才放心离开。 方低声下气求过人,他实在无颜面对姜舒。 姜舒站在窗前,杏眸嫌恶的望着沈长泽出了听竹楼。 “檀玉,打水来,我要净手。” 沈长泽出了听竹楼,准备去花园里透透气,迎面撞上了徐令仪。 “侯爷。”徐令仪恭敬见礼。 她穿着束腰绿裙,勾勒出饱满胸膛和杨柳小腰,乌发高盘露出颀长白晳的脖颈,以及胸前小片肌肤。 犹如夏日里的一株清凉绿荷,引人采撷。 见她手里端着个托盘,盘里放着青瓷小盅,沈长泽问:“你端的什么?” “妾身自己做的冰酪,给夫人送去。” “好吃吗?”沈长泽问。 徐令仪微怔:“菘蓝苑还有,侯爷可去尝尝。” “嗯。”沈长泽颔首,道:“你快些,我在此等你。” “是。”按捺住欣喜,徐令仪快步去了听竹楼。 怕沈长泽久等,徐令仪将冰酪交给下人就折还了。 沈长泽果然在等她。 望着男人挺拔伟岸的身影,想到那晚的缠绵,徐令仪面皮一烫。 “侯爷。”徐令仪唤了一声。 “走吧。”沈长泽迈步,似是有些迫不及待。 两人穿过半边花园,回了菘蓝苑。 将沈长泽引到主屋落坐,徐令仪亲自盛了一碗冰酪给他。 “不错,夏日吃上一碗,身心清凉。”沈长泽尝过后赞不绝口。 徐令仪趁机道:“侯爷若喜欢,可常来吃。” “为何不送去揽云院?”他事务繁忙,可没空日日来吃。 徐令仪颦眉道:“侯爷同锦夫人和少爷小姐同住,我若只给侯爷送,她们瞧见了怕也犯馋。” “几碗冰酪而已,你这般小气?”沈长泽有些不快。 她能给姜舒送,怎么就不能给程锦初和两个孩子送? “侯爷误会了。”徐令仪跪地,急声解释道:“非是妾身小气,只是锦夫人怀有身孕,不能食寒凉之物。少爷小姐年纪尚小,恐吃坏肚子。” 沈长泽听后愕然,没料到徐令仪竟如此细心周到。 “是我误会你了,起来吧。”他伸手将人扶了起来。 徐令仪起身,强忍泪水,一副有委屈但不说的模样,看的沈长泽自责又心疼。 “让人备水沐浴吧,今夜我宿在此处。” “是。”徐令仪温驯服从。 然她刚侍候沈长泽沐浴完,揽云院的下人来寻沈长泽,说程锦初动了胎气。 沈长泽一听,立时就撇下徐令仪走了。 “侯爷!”徐令仪不甘的追了几步。 沈长泽脚下生风,头也不回,很快就没入了夜色中。 “姨娘。”碧桃来扶徐令仪。 徐令仪抓着门框的手指收紧,气的面容扭曲。 好你个程锦初,这笔账她记下了。 “锦初。”沈长泽风风火火回到揽云院,满目焦急。 方医女正在给程锦初诊脉。 程锦初躺在床上,虚弱的笑笑:“夫君,我没事。” 沈长泽凝视着她,俊脸沉重。 片刻后方医女诊断完,沈长泽急切询问:“如何?” 方医女恭声回禀:“锦夫人前两胎伤了身子,没有调养好,这胎怀的不太稳,稍有不慎可能会……” 后面的话方医女没说,但两人都懂。 “安胎药没用吗?”沈长泽拧眉,神情冷肃。 方医女一脸凝重道:“安胎药只能预防维稳,但锦夫人气血两亏,心绪波动又大,极其危险。” 一句话,骇的程锦初面无血色。 第25章 出气 她的孩子绝不能有事! 深吸几口气冷静下来,程锦初紧张道:“现在调养还来得及吗?” 方医女慎重道:“若夫人保持心绪平和,卧床静养,再辅以汤药补身,应当能平安生产。” “我可以的。”程锦初眼神坚定。 她前两胎生的十分顺利,这一胎定然也…… 等等,方医女是姜舒的人。 程锦初心中大骇,生出怀疑。 待方医女走后,程锦初摒退下人,同沈长泽说了心中猜想。 “不可能,姜舒不是如此恶毒之人。”沈长泽毫不迟疑的否定。 程锦初道:“夫君既如此信任她,更应该请大夫来,一验便知。” “好,我现在就派人去请。”沈长泽坚信姜舒不会谋害他的孩子。 但为了让程锦初安心,也为了证明姜舒清白,他命霍冲去请了城中有名的妇产大夫。 前来探望的沈母和徐令仪,见竟然从外请了大夫,当下便明白程锦初的情况不太乐观。 “怎么样?”沈母忧心忡忡的问。 年过半百的大夫面色凝重,诊断出的结论与方医女几乎一致。 程锦初听后面色灰败,心中最后一丝期冀破灭。 沈长泽却长舒了口气,送走大夫后道:“现下你可放心了?姜舒绝无害你之心。” “原来竟担心我谋害,如此说来我带来的这些东西,锦夫人也是断然不敢吃了。” 姜舒从珠帘门外走来,身后的檀玉楮玉捧着几只锦盒。 见几人瞧过来,两人打开锦盒,露出里面的东西。 百年老参,野生灵芝,深海鱼翅,金丝燕盏……全都是难得的好东西。 “舒儿有心了。”沈母看的眼睛都直了,恨不得替程锦初收下。 “只可惜,锦夫人不敢吃,我只能带回去了。”姜舒瞥了床上的程锦初一眼,一脸遗憾的带着檀玉楮玉走了。 来匆匆去匆匆。 “舒儿……”沈母看着姜舒离去的背影,着急心痛。 那么多好东西,本来都到手了,却又飞走了,真是可惜。 本就情绪低落的程锦初,被姜舒冷嘲热讽的几句话,气的肚子隐隐作痛,眉头都皱到了一起。 徐令仪在一旁瞧着,解气的很。 “哎呀,大夫说了你不能动气,要保持心绪平和,平和……”沈母见程锦初神色不对,坐到床边忧心念叨。 为了腹中孩子,程锦初闭眼,强迫自己平心静气。 “娘……”晏欢跑进了屋,直直往床上的程锦初奔去。 沈母拦住她,问:“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我想让娘抱着我睡。”晏欢噘着小嘴,眼巴巴的看向程锦初。 她虽已分屋,但毕竟年幼,每晚都需程锦初哄睡。 然程锦初方动了胎气,此刻根本无心也无力去哄她。 “晏欢乖,娘不舒服,自己去睡好不好?”程锦初语气虚弱。 “不,我要娘,我要跟娘一起睡。”晏欢挣扎着闹了起来。 怕她吵的程锦初又动胎气,沈母示意沈长泽将她抱走。 “你今天想听什么故事?爹爹给你讲。” 屋子里终于安静下来,程锦初疲惫的瞌上眼。 见状,沈母起身,同徐令仪悄声出了屋子。 沈长泽在哄晏欢,沈母去了寿永堂,给沈老夫人报平安,否则老夫人怕是担心的睡不着觉。 听竹楼里,姜舒摇着徐令仪送她的团扇,悠闲的倚在窗边观星。 檀玉铺着床没忍住笑出声来。 “方才他们的表情真是太精彩了,哼!敢污蔑夫人,气死他们。” “你小声点,让人听见了又是是非。”楮玉低声提醒。 “知道了。”檀玉满心佩服道:“夫人这招真高,不损一丝一毫就将他们气了个半死。” 得知方医女给程锦初瞧完,沈长泽又从府外请了大夫,姜舒便猜到程锦初定是生了疑心。 于是姜舒掐准时机,带着礼物前去探望。 她此举一是为了出口恶气,二是引起沈长泽的愧疚。 一切,刚刚开始。 这几日沈长泽忙的焦头烂额,可满腹烦扰又无法跟程锦初说,只能来找姜舒。 “侯爷尝尝,刚冰镇好的葡萄。”姜舒捏着颗紫红色裹着白霜的葡萄,优雅剥皮。 沈长泽以为是剥给他的,满心期待的等着,结果姜舒喂进了自己嘴里。 “嗯,好甜。侯爷怎么不吃?是不喜欢吗?”姜舒一脸疑惑。 沈长泽放在膝上的手握紧,碍于脸面只能违心道:“嗯,不喜。” “君子不强人所难,侯爷不喜,那我只能自己吃了。” 姜舒又扯下一颗,慢腾腾的剥皮。 沈长泽凝眸,瞧着她水葱般的手指撕下深紫色的果皮,露出绿莹莹的果肉,送入红唇轻轻咀嚼。 当真是秀色可餐。 他竟从不知,看人吃东西也如此美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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