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完后,她拿起看了看,总觉得还缺点什么,便又让素云去拿来一盏白水,将手蘸湿,在其上甩下几点‘泪痕’。 做完这一切后,她又看了看,总算满意了。将信装进函封,递给素云,让她交给李贵,拿去潘家。 “让李贵往里放五百两的银票,不要放整的,放零碎的,权当是颜太太日里攒下的体己。” 素云见姑娘手造泪痕,本是满心诧异惊叹,但又见姑娘靠在那儿,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显然也是不开心的,自然按下了想说的话。 李贵就在颜府前院候着,也是方便颜青棠有什么事可以有人去办。 素云把信交给李贵后,便又转了回来。 见姑娘躺在床上,人却没睡着,眼睛睁着。 “姑娘,你若实在喜欢那书生,不如就领回家去,你不想招他为婿,就当个小猫小狗养着哪座私宅也成,别难为了自己。” “他是人,不是小猫小狗。行了,你下去吧,让我睡一会儿。” 与此同时,一艘大船刚通过出海口逆流入了长江。 眼见过了崇明,再过太仓、昆山,便是苏州,饶是纪景行也不禁露出几分喜色。 出海月余,窦风似乎比之前又黑了点。 他瞟了一旁的景一眼,心想有这张面具遮着,小白脸应该还是小白脸,不禁有些嫉妒。 又想也不知苏小乔那□□人,有没有背着他偷人。 “让我说,那恶婆娘把你支出来,肯定是背着你偷人去了。” 窦风一向是我不开心,最好弄得别人也不开心的性格,因此他说得格外理直气壮。 “对付这种喜欢朝三暮四的女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她锁在床上,让她哪儿也不能去,多管教几回,她就听你的了。” 纪景行瞥了他一眼,转头离开,实在懒得理他。 中间他们换过船,等到苏州已经是第二天了。 船刚停下,纪景行就下了船,连招呼都不跟窦风打一声,让窦风气得决定等见到那个恶婆娘后,一定要告状。 纪景行没去别处,直接找了家客栈,换上了季书生的衣裳。 之后,直奔青阳巷。 途中他想,以她的性格,为了哄季书生,肯定会算着时间在青阳巷等他,哪知他到了后,门上竟然挂着锁。 笑容僵在空中。 外面挂锁,说明里面没有人。 人去哪了? 难道去买东西了?可为何磬儿也不在? “季书生,你回来了?” 纪景行转头看去,是潘大娘。 “大娘,家里怎么没人?” 此时的纪景行并没有发现潘大娘的欲言又止,直到潘大娘没有答他,他再度看过去。 “你先来我家,别站在门外了。”潘大娘招招手道。 潘家就在巷口,纪景行意识到也许他进巷后,就被潘大娘看见了,所以才赶得如此巧。 潘大娘先进屋了一趟,转身出来时,手里拿着一个包袱,和一封信。 “他们前阵子就搬走了,房子也卖了,这是你遗留的东西,这是信,信里还有你未用完的赁租。” 潘大娘把两样东西递给他。 纪景行接过来,没去看包袱,先撕开了信。 季公子,见信如晤: 别后月余,殊深驰系,海天在望,不尽依迟。 可静静思索,你我之间露水一场,甚是冲动与荒唐。 因我之故,公子误了前途,因我之故,公子不能尽孝父母膝前,每每思索于此,妾身便不胜恐慌,实深歉疚。 日前,夫君行商归来,许是听到风言风语,责令搬离于此。我思索再三,留下此书,不胜惭愧,此后一别两宽,万望珍重。公子勿要找我。 妾青敬上
第68章 ◎发疯,本就是逢场作戏而已◎ 好一个一别两宽, 勿要找我! 好一个海天在望,不尽依迟! 合则临走那日,她与自己说的那些不舍的话, 都是假的! 好你个颜青棠! 你口中到底哪句话是真, 哪句话是假?枉他出海在外,脑子里心里全是她,她倒好, 恐怕早就计划着要跑了。 纪景行脑海中浮现窦风之前说的话: “让我说,那恶婆娘把你支出来,肯定是背着你偷人去了。” “对付这种喜欢朝三暮四的女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她锁在床上, 让她哪儿也不能去……” 此时的他全然被愤怒占据,心中全是怒焰, 正要不管不顾掠上房顶,被一颗小石子撞了下后背。 看着面前的潘大娘, 他瞬时冷静下来, 强忍着怒火问:“那大娘可知道他们搬到哪儿去了?” “这、这我怎么知道啊。”潘大娘干干地说。 纪景行心知问不出究竟,拱了拱手,转身离开潘家。 出了门, 见巷中无人, 他直接腾身上了房顶。 一路避开人,直往颜宅而去。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她上哪儿了? 是了是了, 她为了躲开季书生, 肯定不会留在苏州, 而是会躲回盛泽。 纪景行二话不说, 直冲河渡码头而去。 后面的暗锋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跟了上。 码头前,一艘客船正在等客。 船头上挂着‘吴县、震泽、平望、盛泽’字样的幌子,显示船会经过这些地方,最终的目的地是盛泽。 一般一艘客船要拉满了客,才会启程,他们刚清空了一船客人,想在苏州凑够一船客,大概要等候一个时辰。 趁着间隙,船老大让船工们检查绳索和船帆,又让人立在船头敲响铜锣喊着号子拉客。 转个身的功夫,身后突然多了书生,吓了船老大一跳。 “客人去哪儿啊,仓里舢板上,您四处逛逛,开船的话还要等客满了。” 一张银票扔了过来。 “包船,去盛泽。” 银票是夹在那封信里的,面额一百两。 她倒是做戏做全套,全是数额不一的银票,最大的面额就是一百两。 船老大愣愣地看着银票上的面额,下一刻跳了起来,大声招呼道:“开船,开船,不等了!” “老大……” 船工们满是疑问。 船老大骂道:“让你们开船就开船,没看见有大爷包了船。” 本来从苏州到盛泽,至少也得走两个时辰,在纪景行的‘一个时辰,超过一刻钟扣十两’的激励下,船老大带着所有人卯足了劲儿,硬是在一个时辰里赶到了盛泽荡。 也幸亏今天风好,又是顺流而下,不然累趴了他们,也没用。 纪景行直奔颜宅而去。 到了颜家后,他还是没在人前露面,先去了颜青棠所住的院子,再找去她的书房。 没有,还是没有。 急躁的心情,满腔的怒火,致使他直接出现在一个下人身后,问:“你家大姑娘可在家中?” 下人下意识说:“大姑娘不在家。” 答完后,反应过来,忙转身去看,可身后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下人不禁疑神疑鬼地看向四周,又觉得自己是撞鬼了,又觉得方才是不是自己的臆想。 至此,纪景行才稍微冷静下来,想到了疾风司。 回苏州的途中,由于没碰到空船,只能跟着客船速度走。 船上人员混杂,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妇人抱着婴孩,婴孩哭闹不休,也有妻子正和丈夫吵嘴,有挑着货担的货郎,有抽着旱烟的桑农…… 纪景行嫌仓里吵杂,便去了船尾临舷而立。 他再度将那封信拿出来看。 信上泪痕斑斑,但让他怎么看怎么假,她若能哭成这样,会丢下他跑了?又去看那个包袱,包袱中放着一身旧衣,是他来青阳巷时穿的一身。 之前他出海在外,扮的是暗卫景,穿不了书生的衣裳,自然没有发现衣裳少了。此时看来,包袱明明是她当时收拾的,为何会漏下一身衣裳? 难道说,她故意留下一身衣裳,是想书生离去后,若是不想归,哪怕为了衣裳也得再回来一趟?还是…… 想到这里,纪景行恨恨地摆了下头。 觉得自己就是中了她的毒,什么荒唐理由都能为她解释,她就是个擅长欺骗人心的骗子,骗了书生,又骗了景。 现在她弃书生不要,他倒要看看,她怎么弃掉景! 纪景行已经想好,见到后,怎么惩罚她,怎么让她求饶,到时候他肯定不会原谅她,一定要她一直求他,他才考虑要不要原谅她。 因为是逆流,船行似龟爬。 临近傍晚,才到苏州。 纪景行去了怡红院,见到红娘后,才知道陈越白竟不在。 他又去了怡红院后面那座小楼。 是的,没人想到这座勾栏后面的那座小楼,就是大名鼎鼎的疾风司的暗点。 “头儿不在苏州,走了有七八日了。” 下面的人并不认识纪景行,只知道他是景公子,十分受头儿敬重,估计是哪位大人,不方便露面。 在疾风司里做事,由于疾风司干得就是刺探监视类的活儿,各种稀奇古怪藏头遮面的人多了去,进来的第一课就是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知道的不要知道。 “他走了,那我让他保护的人?” “公子说的可是颜家那位女东家?头儿临走前,吩咐我们派了一队人马暗中保护,不过……” “不过什么?”纪景行听出异样。 罗墨,也是领了这个任务,属百户下总旗,领下有五个小旗,是陈越白的左右手。他心知这种事瞒不住,这位景公子又是事主,便没隐瞒当日颜青棠当街受袭之事。 “……事后查明,下手之人乃葛家葛宏慎,但对方行事隐蔽,头儿不在,我们没有缉拿对方之权……颜东家现在在颜府养伤,当时我们带着人阻了葛家派来的人,人被颜瀚海救走了……” 一阵风陡然刮起,人消失了。 罗墨愣在当场,心想这位景公子可真关心那位颜东家。 而纪景行到外面,正想疾行离开,突然面前挡了个人。 一个一身黑的人,若不仔细看,根本发觉不出有个人在那儿。 是暗锋。 “你做什么?”他皱眉冷斥。 “主子该冷静冷静了。”暗锋说。 “我要冷静什么?” “主子没发现,自打知道颜太太搬走后,主子就被怒火冲昏了头。” 明明该直接来疾风司,偏偏他被怒火冲昏,来回苏州盛泽两地折腾,最后才想到疾风司。 本来暗锋不想插言的,但见主子又打算直接去找‘颜太太’,显然还是不冷静。 “主子有没有想过,以何种身份去见‘颜太太’?” 以季书生的身份,现在‘季书生’不该知道颜青棠藏在哪儿。以景的身份,他又如何提出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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