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是剑柄叩击各处厢门的碰撞声,甲胄关节处撞击的冷硬金属声,听外面的沉重脚步声,来的人数还不少。 城阳公主无端被打扰了意趣,不高兴地去了门口,对着外面一喊:“你可知道这里面的是谁,我可是中宫所出的嫡公主,楚王殿下的亲妹妹,你们连本公主也要查么?” 负责搜查的大汉认出了城阳公主,脸上立刻挂上了笑,但语气却是分毫不让:“怎敢惊扰了公主殿下,只是这是楚王殿下命令,属下不敢不从。” 城阳公主怒气上头,正要与他继续争辩,不远处忽传来一道低沉中略带着沙哑的声音:“城阳,莫要胡闹。” 城阳公主侧身望去,正要从门中出来,准备寻个空档偷偷溜走的谢卿琬亦是一僵。 她几乎是顷刻之间就要收腿回身,但却还是不及那人的目光敏锐:“是谁在后面?” 谢少虞这般一喝,几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谢卿琬只得硬着头皮走了出去,叫了声:“三皇兄。” 她低着头叫得不情不愿,谢少虞看在眼里,似笑非笑道:“长乐妹妹是有什么心虚之事,才不敢抬头见我?” 又是这般的口气,谢卿琬攥紧了袖口,前世,他将她困锁于深院时,就时常这般恶劣地逗弄她,在谢少虞的眼里,她或许和一只小猫小狗没什么分别。 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抬头看他,尽量使自己内心保持平静,她在心里不断地提醒自己,今时不同往日,往事也不会重演,如今的他奈何不了她,最多只能在口头上虚张声势,吓唬吓唬她。 一张英俊的脸映入眼帘,眸似寒星,眉峰英挺,脸庞由刚硬的轮廓组成,棱角分明。谢少虞只小谢玦一岁,却没有太多的少年气,满身充斥着独属成年男子的气息,强势又饱含侵略性。 尤其他现在掀着眼皮,正一眨不眨地打量着她,更让谢卿琬有了一种被野兽盯住,标记为猎物的不安感。 谢卿琬不得不承认,纵使她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在时隔一世再次见到谢少虞的时候,她的心尖依旧在发颤。 前几个月她一直在刻意躲着他,未想到还是躲不过今日。 “长乐。”谢少虞慢悠悠地踱步过来,“你为什么这么怕我呢?” 他伸手抓住了谢卿琬的手腕:“你这样真是叫为兄伤心。” 谢少虞的话语轻松,染着笑意,谢卿琬却有种被毒蛇对着吐信子,用阴冷的目光打量着的感觉。 从他抓着她的地方,一直到她的脊背,涌上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谢卿琬用力想挣脱,却发现他的手掌有如铁钳,钳着她的手腕,动弹不得。 熟悉的恐惧自心底升起,她的额头生起一层冷汗,她想要尖叫,却发不出声音。 谢少虞却偏偏还手中用力,试图将她往他那边拉去。 绝望之际,她的身后突然传来另一道声音,仿若在严冬清泉中凿碎冰层,冰凉入骨,寒气顿生,带着不经意流露出来的睥睨:“楚王这是何意?” 谢卿琬不顾腕间疼痛,瞬间扭头望去,见谢玦一身白衣胜雪,外披一层青色披风,墨发以玉冠整齐束着,一丝不苟,他自远处走来,下颌微抬,脸上尽是冷意。 谢玦的身后,跟着密密麻麻的东宫率卫,皆披坚执锐,腰间宝剑寒光鉴人。 谢少虞几乎是瞬间就眯起了眼。 谢卿琬难掩惊喜,当即叫道:“是哥哥!哥哥你来了!” 话语中掩饰不住的欢欣,与方才敷衍谢少虞时不情不愿喊的三皇兄,乃是天壤之别。 谢少虞自然察觉到了这一点,忍不住冷笑一声,感受到掌下皓腕传来的挣扎,他看了谢玦一眼,再度冷哼一下,终是松手放开了谢卿琬。 谢玦顺着谢卿琬的声音,将目光挪移到了她的身上,几乎是顷刻之间,千年寒冰化作汩汩春泉,他眸光放柔,轻软着声音道:“琬琬,是哥哥来了。”
第5章 谢卿琬几乎是不顾一切地飞奔上去,朝谢玦的身上扑去。 谢玦伸出双臂,稳稳地接住了她,将她揽在怀中,动作像被演练过千百遍一样熟练。 谢卿琬贴着谢玦,感受着他身上传过来的温度,积压在心中所有的委屈一下子倾泻而出。 在他来之前,她的情绪如弦一样紧紧绷着,不想在谢少虞面前露怯,当谢玦来之后,她却只想不管不顾地埋在他怀里痛快地哭一场,抒发自前世以来所有的幽怨,不为人所知晓理解的惶恐害怕。 但到底还是有谢少虞和城阳公主在侧,谢卿琬在仅剩的理智中克制住了自己,最终只是用两手勾着谢玦的脖子,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哽咽道:“皇兄,我想回去。” 谢玦伸手安抚般地拍了拍她的后背,放轻了声音:“皇兄这就带你回去。” 与此同时,他将满是凉意的目光转向谢少虞,眼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谢少虞原本支着腿,靠着栏槛,神色莫名地看着他们这边兄友妹恭的画面。 此刻见谢玦如锋刃一样的视线向他投来,轻笑一声,慢慢站直身体:“臣弟前几日接了父皇圣谕,追查潜伏在京中的前朝残余叛党,今日听闻附近有藏宝图线索,于是追查至此,太子皇兄应是不会见怪吧?” 谢少虞嘴里在和谢玦说话,但目光却状若不经意地扫过谢卿琬,其中蕴藏的某种凝视,让人十分不舒服。 谢卿琬此时有了依仗,也不再怕他,冷淡地与他对视,分毫不让。 谢玦眉间微微一动,淡冷道:“父皇应没让你在京中横行喧哗,扰乱百姓罢?三弟既然追查此事,想必已有了一些结果,明日早朝,孤洗耳以待。” 谢少虞面上的神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他抿唇不语,眸光在谢玦和谢卿琬身上来回转了几遍,轻嗤一声,不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城阳公主朝谢少虞和谢琬卿两边各看了一眼,看到谢琬卿身后那位一看就不好惹的大佛,她哎呀一声,朝谢琬卿挤了挤眉眼,追着谢少虞而去了。 谢琬卿还伏在谢玦怀里,直到头上传来一声清冽的:“走了。”她才猛然回神,从谢玦怀中挣脱,站直了身体。 谢玦摸了摸她的髻鬟,少女的发丝又细又软,以华贵的珠玉相饰,挽出精致的发髻,抚摸上去,有如丝绸一般。 谢玦心里有些发痒,眸底的神色温和了许多:“我以为,你是想让皇兄抱你回去。” 谢卿琬挽着他的胳膊,走在他的身侧,赶紧摇头:“那可不行,我都多大了,怎么好意思叫皇兄抱我?” 她朝他努了努嘴:“我又不是没有长腿。” 谢玦眉目舒展,顺着谢琬卿的速度放慢了步伐,唇角微微翘起:“也不是不行。” “再长十岁,你也还是我的妹妹。” “是是是。”谢卿琬也笑了起来,将方才的不愉一抛而尽,“待我满脸皱纹,白发苍苍,也还缠着你叫你哥哥,到时候,该烦的就是你啦。” “不会的。”谢玦突然停下脚步,侧身过来,惹得谢卿琬差点撞上了他的胸膛,“琬琬,我只担忧你长大后,有了如意郎君,或为花花世界迷了眼睛,就彻底忘了兄长。” 此时夕阳西下,暮霭沉沉,橘色的霞光映在谢玦的眼瞳上,泛着奇异而又瑰丽的光泽,显出一些看不透的气息,让原本素净清雅的他,徒生了几分魅惑与神秘。 “不可能。”谢卿琬不假思索否认道,她微仰着小脸,看着他:“有皇兄珠玉在前,这天下男子我怕是难有看上的。” 这话说的不假,纵使是前世,她远嫁许州,也不是因为有了心上人,从前到现在,她仰慕的男子只有皇兄。 谢玦盯着她看了片刻,突然轻轻缓缓地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很好听,有如风林中悬玉轻碰,清质尔雅,他伸出手,拇指停留在谢卿琬面颊前,顿了片刻,才轻轻按上去:“这可是你说的。” 皇兄的指腹微凉,玉扳指却带着淡淡暖意,一同触碰着她的肌肤,谢卿琬不自在地扭了扭脖子:“自然。” ----- 城阳公主跑得气喘吁吁,才追上谢少虞的步伐,见他迈着长腿,往前大步走着,一点也没有等她的意思,气不打一处来:“谢少虞,你看看人家的哥哥,再看看你,哪有做哥哥的样子?” 谢少虞步伐不减,淡淡道:“哦,你也知道你是我的妹妹,那为何整日和谢卿琬待在一起?” 城阳公主一愣,立刻辩驳道:“我和她待在一处碍着了你什么吗?她性子好,相处舒服,我自然愿意和她一块玩,哪像你,身边凉飕飕的,还成天阴阳怪气。” 她像是找到了论据,声音一下子抬高了些:“你倒是先质问上我了,我还没问你呢,今日卿琬又没招你惹你,你平白无故吓人家干嘛?是吃错药了?” 城阳公主说起话来,可不管你是谁,丝毫不客气,谢少虞被她一番嘲讽,忍不住冷笑道:“看来是母后太惯着你了。” “你可知我如今同太子势同水火,谢卿琬将来无疑是会站在她的好哥哥那边的,你届时也要继续和她如此亲近下去?” “你,我,母后三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将来我若落败,你以为你的结果会好到哪里去,她会替你去向谢玦求情?就算真的求情,谢玦会听?”谢少虞声音冷然,一番疾风骤雨。 他回过头去,本以为这个妹妹至少会听进去一点,却见她一脸纠结道:“应该会吧,你以为二哥是你?反正我求情你肯定不会听。”城阳公主肯定地说。 谢少虞几乎要被她气笑了,加快了脚步,懒再理她。 ----- 谢卿琬同谢玦一起登上了东宫的马车,车上的陈设皆按照谢卿琬的喜好布置,两侧梨花木柜的格子里放满了各种好吃的零嘴,但谢卿琬现在却没心情吃,只因她又想起了方才发生的事情。 待回到马车上,四下寂静下来,谢卿琬才注意到了谢少虞离开前话中的一个词——藏宝图。 前世,她被他困锁于深院的时候,也曾听过这个词,因此印象深刻。 谢少虞在她面前的时候,偶尔会有下属上来禀报事务,他似乎笃定了她逃不出去,也不避着她,有几次,谢卿琬就听到了他们提及藏宝图。 虽不太清楚谢少虞彼时具体的计划,但她知道,这个藏宝图,对于他来说,很重要。 重要到,他不止一次地问她,是否知道藏宝图的下落,有次醉了酒,还跑到她的面前,摇着她的肩膀,要她交出藏宝图。 可谢卿琬哪里知道有什么藏宝图,就算知道,她也不会告诉谢少虞。 那次他的情绪很激动,眼球上都布满了血丝,她也被吓坏了,直到看见她淌下的泪水,谢少虞才清醒过来,放开了她。 事后,她病了一场,他不住地向她道歉,可她却并不吃这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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