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些看似不可能之事,却在一瞬之间,被皇兄办到了,而她不过是睡了一个午觉,又出门见了见顾应昭的功夫。 这一切来得太容易了,甚至容易得有些不真实感。 谢卿琬迟钝地摇摇头,把手腕伸出去:“皇兄,你是真的吗,要不你掐掐我。” 谢玦忍俊不禁,用宽厚温热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柔荑,轻轻一捏:“现在呢?我总是真的了吧。” 感觉到手心里传来的源源不断的温度,谢卿琬才得以判断,这一切确确实实不是她的梦境。 她一下子睁大了眼睛,猛地攥紧了他肩膀处的衣料,扑进了他的怀里:“皇兄,这真是太好了!” 此时回头去看,她才发现,她的那些想法,都太过于局限,皇兄给的裁决,她光是听一顿,都觉得浑身舒爽。 原来出了一口恶气的感觉,是这样的,谢卿琬的心脏,都感觉在高兴地跳舞。 她无法想象,当颍王一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该是多么的欣慰。 恶人没有天治,渣男却有皇兄收。 谢卿琬忍不住感叹:“皇兄,世间若都是你这样的男子,该是多么的美好啊,广宁郡主真是遇人不淑。” 她如今都没有想通,谢玦是怎么让建武帝松口,令他可以随意裁决他的爱将的。 皇兄的世界总是太过复杂,许多刀光剑影或许她都未曾看到,一路以来的步步惊心,曲折艰险他也未曾让她知晓。 他一直将她保护得十分好,没叫外面的世界伤害到她,玷污染黑她。 想到这里,谢卿琬又未免有些遗憾,这世间男子千千万,却是良莠不齐,便是有才华的,“品德”高的,也仅仅是对男性同僚有德行,换在女人身上,可不一定了。 就连爱狎幼.妓养瘦马的男人,都可以被称一句品质清高,腹有诗书,才貌俱佳,乃是风流人物。 与他们对比,皇兄岂不是出淤泥而不染了?万里挑一,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好男儿?可惜,这世间,也仅仅只有他一个。 幸的是,他是她的兄长,她以此为豪,不幸的是,她或许真的摇按照柔妃的打算,另寻后半生的觅处。 他偏偏被她碰到了,却不能长久地相处,想到这里,谢卿琬的心脏有些空落落的。 谢玦也注意到,方才还开心的小人儿,此刻却突然不说话了,脸色也黯淡了下去,一副失了魂的发蔫模样,轻轻摸着她垂下来的发辫,问:“可又是想起了什么不高兴的地方,今日正好一齐解决了。” 谢卿琬闷闷摇头:“解决不了。” 这倒一下子激起了谢玦的好奇,他微微顿手,直起身子,细心瞧她,眼梢略挑:“哦,怎么解决不了,你先说来看看?” 谢卿琬飞快地扫他一眼,又收回来:“妹大要离家,自古以来不变的真理,你怎么解决?”
第51章 谢卿琬这句话只是随口一说,顺便带着两分调笑的意味,却见谢玦眉目微肃,仔细将她上下打量了一圈:“这又是谁给你说的胡话?” “还是近来又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在你面前晃荡?” 谢玦面色略沉,七窍之心已在一瞬之间迅速掠过了一番复杂思绪,他想起前些日子里,有些不长眼的东西,在朝堂上提起他已近及冠,该考虑婚配之事。 又言长乐公主的许嫁之事,亦该提上日程了。 里里外外都在暗示,是谢卿琬才令他这些年没有娶妻纳妃。 那名嘴长的官吏后来自是被他揪住了把柄,弹劾了一番,短时间安静下来了,可这不过是冰山一角,难免还有些不识相之人,对琬琬说了什么。 着实可恨,单扰了他耳根子的清净,他还可以大人大量不与他们计较,但,若有人将所有的事情因缘,都推到了她的身上,甚至还想施压胁迫她做什么,就超过了谢玦的容忍范畴。 想到此处,谢玦的眸光彻底沉了下来,声音亦冷了许多,不过是顾着谢卿琬就在面前,才没有彻底散出冷怒,暂且收敛了部分:“你不必听那些无关人等的闲言碎语,只需要记得,他们说再多,都只是虚话。” “我目前并没有娶妻的打算,你也毋须想着,必须得为谁留出空位,就算有,也是其他人为你让步,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谢卿琬听着谢玦的第一句话时,就愣了一下,听到后面,越发一头雾水,皇兄,怎么突然说到了他娶太子妃的事情了呢? 她不是正在说她自己的事吗? 虽然说,皇兄这般说,让她心里暖暖的,感受到自己的的确确被在意了,重视了,但也无需这般比较,毕竟,妻子和妹妹,怎能被相提并论呢,都不是同一个维度上的,谈何比拟? 谢卿琬眨了眨眼,托着自己的下巴,笑着说:“皇兄,我知你对我好,可是,你终有一天是要娶嫂子的呀,嫂嫂是嫂嫂,我是我,一个是你的妻子,一个是你的妹妹,这怎能拿来做比较呢?” “何况我们彼此的存在,也不是互斥的呀,又不会有什么冲突,说不定,我们还能成为模范姑嫂呢,不会叫你为难什么的。” 其实谢卿琬这话,说得得十分有理,大多数人听了,应当都会感到十分宽慰。 谢玦却第一时间就蹙起了眉,心里莫名泛起了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从前,他只是对娶妻一事毫无兴趣,从未关心过,今日听在耳里,却又多生出了一层微妙的反感。 不是担心所谓的太子妃,会给他带来什么麻烦,也不是担心她会是他不喜欢的类型,而就是一种单纯的排斥,不喜。 谢玦抓着梨花木椅的两侧扶手,背脊挺直了一些,面上的表情淡了下来,染上一种莫名的神色。 他在心中仔细思索了片刻,也没能思索出缘由出来,最后只能归根于一种直觉。 直觉所谓太子妃出现后,他和琬琬之前原本亲密无间的兄妹关系,会生起一些细微的裂缝。 这些裂缝,或许一开始的时候,不太容易被看见,但随着时间的进展,裂缝会在悄然之中慢慢变大,撕扯,风化,等到某日蓦然回首之时,才发现,早已不复当年光景。 而谢玦,不想让这种未来,有一丝一毫发生的机会,更无法容忍,她与他之间,生起一些始终阻拦在面前的罅隙。 更何况,他不认为自己如今,真有娶妻的资本,事实上,自从遇见琬琬以来,他原本空荡的情感世界就被慢慢填补,直至今日,再分不出一丝一毫的空隙。 他只有她,便够了,他不需要其他人的陪伴,也不需要其他人的抚慰。 这样的他,若是去娶妻,对那个姑娘来说,又公平吗?答案是否定的。 谢玦的心思沉定下来,紧握在梨花木扶手上的手也松了开来,他重新看向谢卿琬,忽地一笑:“琬琬,你如今与其去想一想有那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嫂嫂,不如去想想你的课业问题。” 他不紧不慢:“我记得,太学是三月一大考吧,若是不合格的,在下三个月,要额外多做一半的课业,还要早晚前去温习功课。” 谢玦微微笑着,看着谢卿琬的目光无比的包容,慈爱:“这些日子,是我们在行宫,太学的夫子才将大考往后推了一月,而现在,京中的整备工作,已将近尾声,或许不日父皇就要率行宫众人回京,琬琬,你已经温习好了吗?” 他这般一说,谢卿琬才悚然想起,早被自己忘到脑后的大考,这些日子,来到了行宫,被诸事缠绕,又见不到夫子,她已经淡忘了先前日日担忧的大事。 骤然被点醒,她顿时觉得如坐针毡,面上也出现了急色:“糟了,我才想起这件要紧事,这可如何是好,来行宫这一遭,书本里的那些知识我怕是都忘了个干净。” 谢卿琬忍不住锤了锤自己的腿,五官都快皱到一起去了,很快,她便用求助般的眼神看向谢玦:“皇兄,这可怎么办?” 看着她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可怜模样,谢玦笑意渐深,话语却是无比正经:“还能怎么办,待回了宫,我亲自帮你补习课业,至少能赶在你大考之前,全部温习一遍。” 谢卿琬的神色一下子变得极为精彩,一半松了口气,一半又有些怏怏的。 以皇兄的能力,帮旁人补习功课,确实是大材小用了,有他在,便是自己蠢笨如猪,她也有自信过得了。 可是——可是她原先预想的是,让他帮她在太学想办法放放水的呀,他手眼通天,办到这点应该不难吧。 毕竟,她也不是要去求什么不得了的名次,只是为了擦线合格而已。 太学藏龙卧虎,除了她和城阳,基本都是有真才实学的人,便还有其他浑水摸鱼的,也和她们不在一级,另算排名。 那些才学上的佼佼者,怕是根本懒得多看一眼她们考了多少分,所以,叫皇兄帮个小小的忙,应当也不算有失公平? 无非就是她和城阳轮流坐倒一二罢了,只要分数合格,就成。 皇兄……皇兄以前也教过她,可那日子是真的难捱,皇兄不像夫子,不会对她疾言厉色,说话太过伤自尊,却也不像夫子那般,最后只能无可奈何地将她放过。 她若是有写不好的字,皇兄也不训她,更不会着急,而是握着她的手,教她一遍遍地在纸上,一笔一划地写着。 每写一遍,就会轻轻问她一句:“现在会了吗?” 到了后来,学到经义诗赋的时候,就更要命了,他会一句句策问她,再一遍遍为她讲解,然后叫她举一反三,或者复述一遍。 有时候,谢卿琬复述不出来,便会绞着衣角,吞吞吐吐地说:“皇兄……我忘了……”尔后面色通红,犹如火烧一般。 这时候,皇兄也不生气,只是会静静地看她一会儿,尔后露出温和的笑:“不着急,琬琬,我们慢慢来。” 每当这个时候,谢卿琬的心理压力简直拉满了,比面对最严苛的夫子还要致命。 总是欲哭无泪地跟皇兄在书房泡了一整天,从清晨到日落,再到夜深,伴随着稀薄的月光,或是明亮的星子,慢慢回到宫殿。 皇兄对她,总有一种看起来永远没有尽头的耐心,一种没有下限的好脾气,但在原则问题上,却偏偏从来没有动摇过。 所以,他不会觉得她蠢,也不会觉得她笨,但她的功课一日没有学好,他就会拉着她一直学下去,容不得她中途逃脱。 当然,皇兄也没对她用什么强迫的方式,他只不过每次用他那漆黑的眼眸,静静看她一瞬,她就瞬间怂了下来,一点拒绝的话,反抗的动作都做不出来。 反而会在犯错的时候,面对他的温柔细致,生起一股遍布周身的心虚与愧疚——皇兄日理万机,抽出宝贵的时间陪她学习,她不领着他的好,又怎能再去伤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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