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疏水眯眼看向仍不知所措地坐在他身上的人,哑声道:“蕉儿,起来。” 只是苏蕉儿还没动,一声怒喝便惊起几只飞鸟:“温疏水!” 苏涟带着人赶来,自然看到这令人怒气上涌的一幕。 以他的身手,躲两支箭的法子有千百种,偏偏这样狼狈,分明就是存心占便宜! 苏涟平日里那样冷峻沉静的一个人,此刻眼里都要冒出火来,将妹妹一把拎到自己身后。 温疏水才坐起,一柄泛着寒光的剑便架上了脖子,他却慢条斯理地掸了掸灰,两条长腿随意支在地上:“殿下,臣奉皇后娘娘之命,贴身保护小千岁,不知哪里做错了?” 不须吩咐,苏涟带来的人已经散开一部分,去追捕刺客。 自从公主府前被扔了污秽东西,又有那所谓的“簪子”,对于此次围猎,众人早有了戒备心。 之所以不带诸多侍卫,也是为了引蛇出洞。 但到底是不敢冒险让苏蕉儿孤身做诱饵,陈皇后这才安排了温疏水贴身陪同。 这片林子看似无人,其实早已暗中布下天罗地网,只要刺客敢现身,必定有来无回。 很快,追捕的侍卫押着名刺客过来:“殿下,抓到了!” 苏涟与温疏水对峙片刻,冷冷收了剑:“两支箭,还有一个。” “太子殿下,人在这里!”宋如歌从马背上丢下一名五花大绑的刺客,利落地翻身下马,拍了拍手上的灰。 两名刺客悉数缉拿归案,苏涟略微松了口气:“留下一半人,继续在林中搜捕,一旦有可疑人物,直接拿下!” “是。” 温疏水站起来,苏蕉儿从哥哥身后伸出手,将他衣裳上沾的一根草悄悄摘掉,还冲他笑了笑。 心里那点不悦顿时散了个干净,他亲自牵着白马,一行人往回走。 还未回到营地,前方慌慌张张从马背上滚下来一个宫人,见到苏涟,顿时远远地跪倒在地,大哭起来:“殿下!不好了!皇后娘娘出事了!” 苏涟心猛地一抖,策马冲了出去。 苏蕉儿慌乱地摇着温疏水的手,他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恐怕,那些人真正的目标并不是小千岁…… 苏蕉儿急得不行,奋力想爬上白马,忽然被人整个拦腰抱住。 温疏水将人扛到自己的马上,大掌按着她的后脑勺往怀里去,低声哄道:“坐稳,臣带你去找皇后娘娘。”
第28章 马跑得又稳又快,周围景物迅速掠过,耳边尽是呼呼的风声。 苏蕉儿一开始还试着坐直,后来便直接将脑袋埋在温疏水怀里,只觉手臂环着的劲腰紧实得过分,心里一下子安定下来。 幸而离营地不算太远,二人到时,远远看见苏涟正匆忙掀开营帐进去。 苏蕉儿差点就要急急地从马背上蹦下去,被温疏水拦住,抱下来了。 走到营帐外,一直等着的向云快步上前,见她没事,才松了口气,生怕母女两边一起出事。 苏蕉儿想也不想地迈着步子往里走,被宫人拦住。 向云劝道:“小千岁,您先别进去,皇后娘娘会没事的。” 若非她说话时眼睛是红的,苏蕉儿说不准就被她两句话哄住。 营帐内外乱作一团,宫人端着盆血水匆忙走出来。 浓重的血腥味从帐内传出,夹杂着宫人惊慌失措的低泣。 一见这情形,温疏水就知道陈皇后伤得不轻,场面想必十分不忍直视,尤其对这懵懂无知的小姑娘来说。 苏蕉儿却扯着温疏水的衣袖,听声音有些哭腔:“温将军,我想见母后。” 温疏水略微顿了顿,牵住她的手径直往里走,宫人拦得住小千岁,哪里拦得住温大将军,只能眼睁睁看着二人进去。 越往里走,气味越发混乱。血腥味里混杂着不知什么药膏,算不得难闻,却格外刺鼻。 苏蕉儿打了个小小的喷嚏,眼角挂着滴泪珠儿,要落不落的。 正侍奉在床前的苏涟转头:“你怎么把她带进来了?” 温疏水不置可否,只是鼓励地摸了摸苏蕉儿的头。 苏蕉儿远远瞧见躺在床榻上的陈皇后,胸前一大片血迹,浸透了中衣,将一旁的被子都染红了。 她吸吸鼻子,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整个人轻轻颤着:“母后……” 苏涟心一软,将她带到自己身边,揉了揉妹妹的脸:“蕉儿,母后会没事的。” 随行只有一位女医,这会儿根本忙不过来,几个太医都来了,面色沉凝地边商议边处理伤处。 温疏水避开陈皇后衣衫不整的模样,踱步到一旁,拿起那只沾血的长箭。 不是军中正规的形制,那便是私制的箭了。 箭头还涂了毒,一般人不会如此毒辣,除非一开始就打算下死手。 “雅容——” 禄安帝从马背上跳下,到底年纪大了,踉跄两步才稳住身形,却顾不得形象,狼狈地冲进营帐。 热水一盆盆端进来,太医个个精神紧绷、满头大汗,手里都沾了血。 禄安帝插不上手,只能站在一边看着,一颗心在马背上颠得七上八下,几乎从喉咙里跳出来。 他喘着粗气,脑子里如今还是嗡嗡的,垂着手脚手足无措。 “父皇……”苏蕉儿唤了他一声,却被身后的哥哥捂住了嘴。 苏涟目光森冷,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自己的父亲。 禄安帝身上的骑装还是陈皇后去年命人裁剪的那套,因为今年她没有准备新的衣裳。 儿女就在一侧,却不理会。他独自站着,好似一个透明人。 禄安帝看到不远处的温疏水,忙道:“温卿……” 温疏水放下箭,撩起薄薄的眼皮,淡淡道:“陛下,这次可不是什么意外。” 床榻上的陈皇后丝毫没有醒转迹象,随着失血,脸色越发苍白,唇瓣逐渐染上紫黑色。 禄安帝瞳孔紧缩,嘴唇颤抖着抓住一名太医:“皇后怎么样?!” 太医用袖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也哆嗦起来:“陛下,这箭伤倒好说,毕竟就医及时,可这毒……实、实在是没见过。” “难道你们连箭毒都解不了!?”禄安帝猛然扬声,勃然大怒,“太医院这点本事都没有,朕要你们何用!?” “陛下,实在是无法对症,我……” 禄安帝一把推开他,踉踉跄跄地扑到床前。 太医只能先止住了出血处,正在焦头烂额地核对毒药发作的症状。 这里也不是太医院,若是有藏书,说不定还好些。只是陈皇后的情况,显然没时间回太医院。 “雅容…容儿…你看看我,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禄安帝半跪在床边,发冠微散,他握起妻子的手,却软软地滑落下去。 他心里顿时慌乱得有如窒息一般,更用力地将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年过四十的帝王形容狼狈,眼眶里泛起痛楚的泪光。 他看着妻子身上的血,心如刀绞,喃喃道:“雅容,是不是很痛?不怕……不怕……” 苏涟缓缓握紧拳头,咬紧牙关,眼底一片血红。 都怪他没有往深处想,否则绝不会置母后于危险之中。 苏蕉儿轻轻抓住兄长的拳头,将软软的脸颊贴在他紧绷的上臂处。 愁云惨淡之中,一直旁听太医商议的温疏水却忽然开口:“是飞刀红。” “什么?”太医倏地回头,“温将军是说?” “若如你们所述症状,此毒名为飞刀红,我府上有解药。”他简洁地得出结论。 一名太医猛地一拍脑门:“是!确实!这毒药太偏冷,北方才有,我一时没想到!” 禄安帝浑浊无光的眼倏地明亮起来:“温卿!” 温疏水看向苏涟:“太子殿下?” “我跟你去取药。”苏涟果断道,“一来一回太费时,劳烦几位太医安置好母后,即刻动身回京,我与温将军先行一步。” 营帐中气氛陡然转变,禄安帝松了口气,目光柔情地望着床榻上的人,喃喃道:“你放心……朕不会放过害你的人……” 苏蕉儿虽后知后觉,也明白过来,母后似乎就要没事了。 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眶,揉出来几滴方才不敢落下的泪水。 有人伸手,略显粗糙的指腹抚过她的脸颊,在眼角处摁了摁。 温疏水低低道:“乖乖的,不要乱跑。” 苏蕉儿怔愣的那么会儿功夫,男人已经大步离开营帐。 虽知道他看不见,还是慢慢点了点头,垂眼小声道:“我会乖乖的,母后一定要好起来。” …… 苏琅儿没有参加围猎,得知陈皇后出事的消息要晚上许多。 等她火急火燎地进宫去,人已经服了解药。 只是失血过多,一直没有醒过来,入夜后又渐渐发起热。 太医开了药,只道熬过这一晚就好。 虽已经过了最凶险的时候,但这一夜依然马虎不得。苏琅儿进了宫便没打算回公主府,想留下来照看。 毕竟兄长是男子,蕉儿又年纪小。 禄安帝仍守在床前,半天折腾下来,早已不是清早出发时那个精神整洁的帝王。 发丝散乱,衣袍上甚至染了些血。 苏琅儿温声道:“父皇去歇一歇吧,这里有儿臣。” 禄安帝没应声,人在情绪大起大落之后,总是显得格外疲惫。 苏琅儿站了一会儿,见父皇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将门带上,只守在寝殿外间。 …… 清晨,又是一个好天气。 长宁宫有一座极宽敞的前院,入门处别具匠心地挖了一片莲池,每逢夏日,总是开得极好。 陈皇后是个极厉害的女子,她并非出自高门大户,自入主中宫以来,却将一应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 即便前朝多有人不满她这位皇后,可二十多载,愣是挑不出大小错处。 苏琅儿心中,母后学什么都很快,她困于深宫,不过是愿意为情所困,愿意为禄安帝生儿育女。 倘若有一日她离开这座皇宫,也必定不是受不住各方逼迫,而是自己不愿再继续了。 太医从寝殿出来,神色比昨日轻松得多,见苏琅儿走过来,忙道:“大公主放心,皇后娘娘已无大碍,只是接下来的日子,要好生静养才是。” 苏琅儿略低头:“多谢刘太医。” “不敢不敢,微臣先告退了。” 她行至门口,正逢禄安帝出来,他一夜没有合眼,今日早朝也没有去,眼底挂着点青黑,瞧起来十分憔悴。 “父皇保重龙体。” 禄安帝颔首:“你进去吧,一会儿你母后醒了,看到你会高兴些,蕉儿也该过来了。” 他迈着大步离开,行至莲池上的白桥时,脚下却一个不稳,险些栽进去,好在被宫人七手八脚地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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