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宫女不疑有他,忙点点头,两口吃了个干净,回着味儿道:“不是特别甜。” 向云看着手里的半个小月饼,笑了笑:“也是,熙儿一向最了解小千岁的口味,怎么会太甜。” 苏蕉儿想着可口的饭菜,只吃了半个垫肚子,其余的过不了夜,便让小宫女拿下去分了。 本是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公主府做多了糕点,就会赏给下人,以前在云安殿也是这样。 谁知夜里,下人屋子那边突然传出阵阵痛苦哀嚎,在漆黑寂静的深夜里惊醒了所有人。 苏蕉儿睡眼惺忪地披上外裳,走到门口:“怎么了?” 向云也是匆匆起来,一向得体规整的掌事大宫女此刻散着头发:“白天吃坏了肚子,已经让府医去看了,没事的,小千岁去睡吧。” 苏蕉儿松了口气,掩唇打了个哈欠:“原来是这样,那让他们好生休息,这几日不要给他们安排事情了。” “是。” 等主子离开,向云本还算冷静的脸色倏地难看起来。 府医初步检验,匆匆来报:“向云姑娘,毒确实藏在那些小月饼里。但奇怪的是,吃了红豆馅的下人都没事,毒想必是下在榛子之中!” 向云目露复杂之色,吩咐道:“既然你说这毒能解,赶紧配药去吧,一应花费都由公主府来出。” 府医都走远了,她还怔怔地站在原处。 她与熙儿共事多年,能看出来她是真心待小千岁,为何要做出这样的事? 而且更令人费解的是,既然要下毒,为何又下在小千岁绝不能吃的榛子里,似乎生怕她误食。 熙儿更知道,吃不完的糕点,府里会分发给下人,届时一定会有人出事,她便如何都洗脱不了罪责了。 向云按着太阳穴,只觉突突得难受。 她都不敢深想,倘若熙儿早已背主,那上回绑架的事她恐怕也并不无辜。 枉她一直相信熙儿只是平白无故遭了殃。 她也不敢贸然告诉小千岁,怕她伤心。 “来人。”向云道,“我写一封手信,你明日赶早送到温将军手中。” “是。” 向云知道自己对熙儿有恻隐之心,所以这件事不能由她来做定夺。 次日上午,将军府回了信,笔迹遒劲有力,是温疏水亲手写的。 信中说,熙儿虽然两次都没有下死手,但无论什么目的,有何说词,既然如今已威胁到小千岁的安全,这样的人留不得。 “小千岁那里,劳烦姑娘找个说法解释,她不知道这些最好。” 向云苦涩地扯了扯嘴角,意料之中的回复。 温将军毕竟是温将军,他与禄安帝是截然相反的性子,面对小千岁时不过是收敛了脾性,内里依旧是那个冷厉狠绝的大将军。 “温将军已经动手了?” 下人回道:“是,小的离开时,正瞧见他带着卫兵进宫抓人。” 向云叹了口气,将信点燃,烧为灰烬。
第32章 隔了两三日,陈皇后的身子恢复了些,已经能下床慢慢走动了。 只是伤处脆弱,需要人时刻扶着,且动作不能太大。 苏蕉儿进宫去看她,还未走进屋子,就看见庭院里站着一排排的宫人,皆垂着手脚,偶尔互相对上一个眼神,神色有些奇怪。 屋内,苏涟与苏琅儿早就来了,正围着陈皇后说话。 苏涟皱着眉:“……母后,太医说了,您如今还不适合旅途颠簸。” 陈皇后温和道:“明因寺离这儿最多两个时辰的路,不碍事的。” 苏琅儿忍不住道:“母后,非要今日就走?” “你们舅舅已打点妥当,在门口等着接我了,我岂好出尔反尔……”陈皇后瞥见门口的小女儿,笑了笑招手,“蕉儿,来。” 苏蕉儿将手放进母亲的手掌里,她受伤后,手掌便不如从前那样总是暖暖的。 她捂住母亲的手,茫然地问:“母后,你要去哪里呀?” 寝殿里,嬷嬷和掌事大宫女春溪正拿着册子核对要带走的东西,几个宫人进进出出、颇为忙碌。 中间搁了几个沉木大箱子,分门别类地装着陈皇后的东西。 偌大一个长宁宫,却只装了这么些。 陈皇后牵着女儿坐下,平静道:“母后要去舅舅那里了,蕉儿日后若是想找我,让向云备车去明因寺就是。” 明因寺就在京郊,偏僻清净,但来往路途通畅,乘马车也方便。 苏蕉儿只每年初三去一次明因寺,对那儿的印象浅浅,只记得人少,总是冷冷清清的。 没有戏楼、没有糕点铺,吃食全是素菜馒头米饭之类,呆一两日还好,久了难免觉得无聊。 她从前就不明白舅舅为什么不肯回京城住,如今母后也要去了。 “好吧……”苏蕉儿想起来又问,“母后,你要过去住几日呀?” 陈皇后垂下眼,拨弄着女儿手腕中的一条梅花手绳,淡淡道:“你们舅舅一个人孤独,母后想多陪陪他。” 苏蕉儿被绕了进去,天真地哦了一声:“那等我有空了,我也去陪舅舅玩好了。” 陈皇后一笑,调侃道:“我瞧你近日有了温将军作陪,日日高兴得很,还记得舅舅?” 说的分明是实话,苏蕉儿却不知为何脸有些发热,抱住她的手臂不说话。 有人冷哼一声。 陈皇后看向儿子,无奈:“有人陪蕉儿你还不开心?” 苏涟木着脸:“朝廷上下,数他最游手好闲,儿子只担心他把蕉儿带坏了。” 这话说的倒是不错,温疏水此次留在京中乃是以养病的由头,除了管一管京城卫兵的事务,禄安帝连早朝都给免了。 不然,他哪里有这么多时间陪着苏蕉儿到处乱跑。 苏蕉儿忙起来转了一圈,急急地证明道:“我没有变坏呀,我还是好好的。” 陈皇后失笑,又看向儿子,语气带了些严厉:“温卿是为国征战的将军,他清闲是好事,你是一国储君,这样的话切莫胡说。” 苏涟一顿,抱拳躬身:“儿臣失言,多谢母后提醒。” 大宫女春溪进来,她是陈皇后的陪嫁侍女,自然跟着主子同进退。 这些年,帝后的恩怨情仇她都看在眼里,万般爱恨纠葛,最终也只能化作一声唏嘘。 “娘娘,东西都收拾好了。” “好。”陈皇后起身,苏琅儿搀扶她上了轿辇,一行人到了宫城外。 几辆马车停在不远处,宫人正陆续将行李抬上去。 陈皇后仰头看向气势磅礴的城门,想当年,她也是从这道门以中宫皇后的身份进了宫,一晃十几载,物是人非。 温疏水牵着马过来,他今日答应苏蕉儿陪她去骑马,已在这里等了许久。 看到小姑娘从轿辇上下来,他正要过去,中间便忽然插进一个人来。 苏涟冷冷望着他,可还没说什么,苏蕉儿已经从他身后歪出半个身子,甜甜地笑:“温将军。” 温疏水勾起唇,眼见着太子殿下脸青了又黑,冲苏蕉儿伸手:“来。” 苏蕉儿哒哒哒地跑过去,立即挨着说起话来。 苏涟冷冷地盯着二人,苏琅儿掩唇笑道:“兄长,你的眼神要杀人了。” 陈国舅仍是一身朱红袈裟,线条凌厉的一张脸露出稍显柔和的神情。 陈皇后道:“好了,你们今日就不必陪我过去了,日后有空再来看我就是。” “涟儿。” 苏涟以为她有什么教诲,缓和了神色,略微低下头倾听。 不知不觉,儿子已经比她高出许多了,他长得像禄安帝,好在比禄安帝气势冷峻沉凝得多。 陈皇后却只是慈爱道:“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莫要太劳累了。” “你也是。”她拍拍苏琅儿的手,“有什么事不要总是藏在心里。” “蕉儿。”陈国舅拿出一只银制的长命锁,还给她,“舅舅送你的长命锁,要好好收着,其他的都还在吗?” 自出家那年起,他每年都送小外甥女一只长命锁,算来已经有十只了。 “我带到公主府去啦。”苏蕉儿身上不好放,随手递给温疏水。 陈国舅手指转动佛珠,微微一笑:“那就好。” 温疏水掀起眼皮,看着他慢步走远的背影,略带深意问:“陈国舅为何单单送长命锁?” 苏蕉儿想了想:“大概是我小时候总是生病,舅舅怕我活不长。” 温疏水拇指拂过手中长命锁的表面:“确实是个好寓意。” 陈皇后简单与几个孩子告别,回头定定地看着这座牢笼一般的宫城。 良久转身,踏上马车边的矮凳。 “雅容!” 禄安帝惊慌的喊声隐约从宫城内传来,一阵马蹄声越来越近。 陈国舅扶着妹妹,冷道:“你先进去,我来应付他。” 陈皇后却摇摇头,从矮凳上下来:“有始有终,兄长,我自己来吧。” 禄安帝下了马,一刻不停地匆忙赶来,他今日与几个大臣在清德殿议事,若非宫人硬闯进去禀告,只怕等反应过来,已经人去楼空。 他伸手过来,陈皇后后退两步,淡淡道:“就这样说吧。” 禄安帝眼睛通红,收回去的手握成拳:“你真的要这样抛下我?” “事已至此,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吗?” “怎会没有!”他低低吼着,又用近乎乞求的语气道,“我们夫妻二十余载,你怎么舍得……” “舍得,怎么不舍得。”陈皇后闭了闭眼,“从你接连临幸楚贵妃和赵妃时,我便该醒悟。” “从你三番两次不顾我的难处,只知偏袒你那刻薄的生母时,我早该离开。” “从我发觉自己一颗热腾腾的心逐渐冷却时……”她喃喃道,“陛下还觉得我只是一时想不开吗?” 禄安帝怔住,好似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般低下头:“只有那两次……我之后没再碰过她们。” 可是桩桩件件,又岂是言语能解释得清的。 是他先不忠于二人的誓言,又怎么能怨她想要抽身而去。 陈皇后收敛情绪,平静道:“如今孩子也长大了,你我的事,希望你不要迁怒他人。” 禄安帝似乎说不出话来,只是低着头,哑声道:“他们也是我的孩子。” “我只带刘嬷嬷和春溪走,长宁宫的宫人也已经安排了别的去处,善待他们。” 禄安帝木然地点点头,又道:“明因寺地方偏僻,你伤还未好,多带些人。” 陈皇后只当做没听见:“最后一件事。” 他慢慢抬起头,看着面容沉静的妻子,眼里竟含着泪:“你说。” “凤印我留在了梳妆台右边暗格里,你知道是什么地方。”陈皇后道,“若他日你要另立新后,念在我们多年情分,莫立楚家女与赵氏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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