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与常家解除婚约后,其他几个人家有意上门。 这样一闹,观望的人全散了个干净。 正逢宋如歌出门去了,崔花儿喝完药,换了身体面的衣裳,让丫鬟扶着到正厅坐下。 宋理照旧又来府门前闹,只是这回才坐到地上,宋府里便出来个下人,将他往门里拖。 到底曾经做过几年朝夕相对的夫妻,即便二十年过去,容貌衰老,宋理仍一眼认出面前的女人。 只是与印象中那个懦弱苍白的女人不同,虽瞧着更是病殃殃的,身上气质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坐姿端正,望向他的眼里满是严肃,再没了半分闪躲。 宋理瞬间脸上堆满了笑,将脏乱的头发往两边拨了拨,露出自己那张脸来:“花儿,实在是许久没见了。” 崔花儿盯着他,记忆中那个对她总是凶神恶煞、非打即骂的人,如今已是蓬头垢面、骨瘦如柴,再也不能威胁她。 崔花儿紧绷的肩膀忽然松了松,多年笼罩在心头的阴影似乎终于散去一些。 她听见自己格外平静的声音:“你有什么要求,尽可以与我提。如歌还是未出嫁的姑娘家,她的名声绝不许你如此破坏。” 一旁站着侍奉的下人似乎想说什么,却见她摆摆手。 宋理心中顿时一喜,他那女儿实在是绝情,他虽每日来闹,可心里也是越发没底。 他原本还想装模作样说上几句场面话,可一触及崔花儿那冷静理智的目光,便只好悻悻道:“我想要什么?你还不清楚我吗。” 崔花儿自然了解,她早就做了准备,从下人手中接过一只沉甸甸的钱袋子:“这里头是一百两,省着些,够你日常开销了。” 宋理接了过来,明显有些不满意,嘟囔道:“住这么大的府邸,才给我这些,是不是太小气了?” 崔花儿顿时沉下脸,冷道:“若是不要,尽管还来,你再去闹,那便什么也没有了。” 到底是在京中住了些日子的人,发起脾气来,竟让宋理吓了一个哆嗦。 他赶紧将银子收起来:“少就少了些吧。” 崔花儿冷眼看着他:“收了银子,你最好是走远些,别再让我们母女两个看见。” 宋理支支吾吾地应了一声,摸着兜里的银钱,兴高采烈地出门去了。 人一走,崔花儿便闭着眼,似乎有些疲惫。 那下人终于忍不住道:“夫人,这种人便是无赖,您越给他好脸色,他越得寸进尺。这还只是一百两,恐怕过不了多久又要来,到时只怕赖上咱们了。” 崔花儿叹了口气:“我知道……这事你不要与如歌讲。” 下人为难道:“夫人,此等大事,我是必定要让小姐知道的。” 崔花儿便也没了法子,等到晚些宋如歌回来,知道这事后,果然十分生气。 但知道娘亲本意也是为了她好,怎么生气也说不出一句重话,反过来安慰她:“娘,这事您就别管了,我会自己处理的。外头那些人要怎么说,任他们说去,我又不会少块肉。” 崔花儿瞪她一眼:“肉倒是不会少一块,就是那提亲的人呀,一听这些传言,个个都不敢来了。” “娘眼看着也活不了几日,就想见你成家,有个照应,好让我走了也安心。” “呸呸呸,您这身子分明慢慢好起来了,怎么说这样的丧气话?” 崔花儿摇摇头,也不与女儿争辩。 她的身子自己最清楚,只是这天气逐渐暖和起来,所以显得面色好一些,实则亏空的厉害。 下个冬日,她怕是挺不过去了。 …… 不管怎么说,宋理拿到钱之后,果然消失了一阵。 但也和预料的一样,他有了银子便大手大脚地去吃喝嫖赌,一百两也挥霍不了多久,迟早有再上门的一天。 只是没有想到,这一日是如此的不凑巧。 小千岁与温疏水的婚期定在了明年四月,一个春暖花开的好日子。 她在京中亲近的朋友不多,宋如歌有幸算是一个。 这日正好得了邀请,上公主府去帮忙挑些要用的东西。 她倒是没想到,会遇见苏涟。 若说天底下最疼爱小千岁的人,这位兄长绝对名列前茅,何况是准备成亲这样的大事。 这样想来,他的出现似乎也情有可原。 宋如歌与他有些日子没见了,上回又是在宫中不告而别。 与众人一起行过礼后,想了想,便主动上前去问候。 她手里还捏着几片不同样式的喜字剪纸,福了福身:“陛下,近来可好?” 记忆中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却冷笑了一声,眼神淡漠,显得有些不近人情:“怎及宋小姐活得自在。” 宋如歌一愣,听出他语气里裹挟的薄怒与讽意,半晌才回应:“…倘若陛下心情不佳,那我先退下就是。” 她弯弯嘴角,心里却忍不住有些酸涩。 只是才转身走出没几步,手腕便被人猛地钳住。 宋如歌下意识要反抗,可一望见对方漆黑冷沉的眸子,便鬼使神差地任由他将自己拉走了。 不远处,正伏在桌案上努力画剪纸图样的苏蕉儿抬起头,清亮的眼睛四处找了找,愣愣道:“如歌呢?” 温疏水斜坐在椅子上,一截劲瘦的手臂从袖口伸出,捏着乌黑墨石,缓慢地碾磨。 闻言,懒懒道:“陛下这口气憋了许多天。” 瞧见那道立后圣旨上宋如歌的名字时,他其实算不得意外。 虽说宋如歌远不如其他世家小姐合适,但小千岁这位兄长一贯有主见,尤其对自己要的是什么有着极为清醒的认知。 他既然下了这道旨,也必然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只可惜,偏偏这个时候宋理上门,坏了宋如歌的名声。 朝臣闻风而动,跪了满地,请求收回旨意。 苏涟原本还要坚持,只是连温疏水都请他三思,这道圣旨,终究还是被压了下来。 温疏水想,如歌是宋霖的妹妹,他作为半个兄长,其实并不在乎她是否能成为一国皇后尽享荣华富贵。 只是愿她多少有自己抉择的权利,而非被一道圣旨圈在皇宫中一辈子。 苏蕉儿不明所以,朝他愣愣看了片刻,余光瞥见笔端的墨汁就快要滴落下来,急急忙忙落笔,画出一颗圆润的兔头。 她抿着唇笑,美美地欣赏了一番,认真道:“这只兔子,就贴在床头好了。” 温疏水回过神,看看那只肥硕的红纸兔子:“……随你。” ……… 公主府颇大,一路行至后花园中,来往的下人瞥见苏涟冷沉的脸色,也都识趣地匆匆离开。 眼见四周无人,宋如歌倏地清醒过来,生生顿住脚步。 腕上的手更用了几分力气,宋如歌本身力气不小,却并未强行挣脱。 男人高大的身形似一座沉凝的山挡住去路,却不说话。 宋如歌最忍受不得这样暧昧不清的气氛,故作轻松道:“陛下瞧着心情不好,若不嫌弃,大可以与我说说。” 苏涟便忽然扯了下唇角,幽幽道:“宋姑娘可是打算为朕解忧?” 他语气分明有些凶狠,宋如歌耳根却无端酥麻片刻,兀自镇定道:“…洗耳恭听。” 闻言,苏涟竟当真盯着她:“你可知前些日子,朕其实拟了一道旨意?只是圣旨还未传出宫城,便叫大臣们齐齐拦住了。” 虽不知他为何忽然提起这个,但此事闹出的动静不小,自然不能装作一无所知。 宋如歌只得点了点头,又忍不住抬眼:“听说……是立后的旨意?不知是哪家小姐?” 苏涟却不说话,反而用一双黑眸沉沉地望着她,薄唇微微抿起,显出几分帝王的难以接近。 宋如歌心里倏地漏了一拍,不敢让脑海里那个荒诞的想法冒头,嘴上胡乱道;“想必是许丞相府的千金吧……我上次见到她,她长得便很美……” 可话未说完,便被忽然靠近的人惊得后退两步,她顿时卡了壳,望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脑子竟有些发昏。 陈皇后的三个孩子没有一个不好看,这位新帝更是俊逸非凡。 尤其登基之后,气势更盛从前。宋如歌原先就有些怵他,一下子闭了嘴,格外老实。 他道:“可朕不喜欢容貌美的,只要五官标致即可。” “性子要活泼直爽些,朕尤其喜欢真性情的女子,礼数不全的最好,朕可以慢慢教。” 再听不出来端倪,便是傻子了。 宋如歌少有这般说不出话的时候,几乎以为自己神志不清会错了意:“你、你……” 瞧着她窘迫的模样,苏涟却转而慢条斯理起来,从容不迫道:“这样的女子,宋姑娘可认识?” 话说得这般明显了,换做其他女子,多少要垂首羞涩片刻,不敢与郎君对视。 但宋如歌到底是宋如歌,起初傻愣了一会儿,很快便反应过来,直勾勾地盯着男人瞧:“你说的这个人,她可是姓宋?” 这样直接地反客为主,连苏涟都顿了顿,若非瞥见她泛红的耳朵,还真以为她如此镇定自若。 不由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来:“是姓……” “小姐!小姐!!” 哭喊着跌跌撞撞跑来的丫鬟猛地撞破这旖旎暧昧的气氛,哭得路都看不清似的,脚下一绊,就要摔倒。 宋如歌忙转身去扶,发现是母亲崔花儿身边贴身伺候的丫鬟,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果然,那丫鬟甚至顾不得一旁黑着脸的皇帝,哭道:“不好了,夫人出事了……” 来不及听详细情况,宋如歌脑子里一片空白,抬腿便往自家府中跑。 苏涟示意几个侍卫先跟上,随即让人将丫鬟带过来:“发生了何事?” 那丫鬟抹着眼泪,颤颤巍巍地将事情经过如实道来。 原来是宋理花完了银子,再次出现在了宋府门口,闹着要见崔花儿,说自己的银子原还剩许多的,却不料被人偷了去,如今几近身无分文。 宋理此人尤其无耻,当年能抛弃妻女,眼下屡次三番纠缠不休,实在不算意外。 “奴婢先前便劝过夫人,这样的人贪得无厌,绝不能给好脸色。今日他过来,奴婢本该叫人将他轰出去,谁知夫人不仅不恼,还要将他请进来。” “他们二人在屋里说话,夫人也不要我们在旁看着。”丫鬟说着再次哽咽了,断断续续道,“倘若早知……早知那恶人会狗急跳墙……奴婢、奴婢……” 她瘫坐在地上哭泣,看着主仆情分倒是十分真挚。 苏涟拧起眉,带人往宋府赶去。 …… 宋府门口,已停驻了不少百姓,也不知是如何知道的消息,议论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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