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些日子,京城就要入夏,这天气也眼见着暖和起来,苏蕉儿今早去八角亭,连披风都没裹。 向云谨慎道:“奴婢还是差人去问问皇后娘娘。” 苏蕉儿胜在听话,不会擅自行动,毕竟她知道家人都十分挂念自己,绝不会平白惹人担心。 陈皇后只当她是想去看看快要落成的承阳公主府,顺道在京城中转一圈。 自几年前受过惊吓,细细算来,也有快四年没有正经出过宫了。 母后同意的消息一传过来,苏蕉儿高兴得恨不能在床榻上滚几圈。 虽然宫中什么都好,但总比不上外面的世界新鲜。 向云要给她梳这个头发,穿那个衣裳,尽数乖乖任她摆布,配合得不得了。 乘轿辇到宫门口,早有备好的马车等候。这马车装饰得精巧华丽,但京城中最不缺的便是富贵人家,老百姓早都习以为常。 哪怕乘着车从街上走过,也不会太显眼招摇。 驾车的并不是普通马夫,而是宫里有品衔的侍卫。除去向云自己,还带了四个宫人、四个护卫。 驶出宫门,没一会儿,苏蕉儿便从马车里探出一个小脑袋,兴致冲冲地欣赏着两侧的街景。 这等富贵繁华之地,自然是瞬息万变,即使四年前出过几次宫,一路看去,竟是一点熟悉的痕迹都找不到。 马车的速度放慢一些,好让苏蕉儿来得及细细欣赏。 她指着一侧的某个茶楼:“啊,我记得这里是个点心铺子呀。” 向云笑道:“奴婢去年来街上采买的时候,铺子已经拆掉,盖了这座茶楼了。” 苏蕉儿感到遗憾,好在没一会儿马车便走过去,又出现新的玩意儿供她欣赏。 一辆马车众人倒是不觉得稀奇,可马车里坐着个精致华贵的小姐,便时常有行人注意到,多少看上几眼。 毕竟平日里很少有小姐会主动露到马车外。 不过苏蕉儿是戴了面纱的,只露出一双莹润的杏眼,哪怕只有半张脸,也知是个美人儿。 “前面的,你们挡到我家小姐的马车了!”后方忽然传来一道闷雷般的男声,听着中气十足。 向云率先回头,皱眉正要说话。 因为走得慢,她们特意靠边行驶了,主道路宽敞,单侧可容两辆马车并肩齐驱,哪来挡路一说。 苏蕉儿还以为自己真的挡到了别人,顿时有点不好意思,缩回脑袋:“那我们快走吧,还要给温将军送糕点。” 向云斟酌片刻,也不想多生事端,便让宫人加快速度。 见前面的马车突然加快了速度,那喊话的车夫倒也不再为难,驱车紧紧地跟在后面,几次想超过去都没成功。 好在到了岔路口,对方便减速拐向另一条街,走了没多远,缓缓停在一座府邸门前。 车夫只想着赶路,前面没了遮挡反而更好,正要挥鞭,谁知马车中冷不丁传出自家小姐的声音:“停。” 车夫立即拉住缰绳,虽不知道为什么,仍是照做。 这个位置恰好能看见方才前面那辆马车的动向,竟是停在了将军府前。 温疏水的府邸,京城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门前那对威风凛凛的石狮子还是皇帝陛下亲自命人打造而成的。 马车里,下来一位着青色襦裙的女子,隔得有些远,看不清面容。 但瞧发式和身段,年纪应该不大,甚至待字闺中也有可能。 温疏水父母双亡,也没有姐妹,自然不会招待女客。 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出现在将军府?而且,并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些贵女千金。 楚婕一手撩起车帘,久久地望着远处。 直到将军府下人打开门,让那女子和她的下人进去。 她压下眉头,心里难免感到不快。 往日她想走进将军府的大门,可没这样容易,此人是谁? “卷荷。” “奴婢在。” “找人去查,我要知道此人的身份。”说罢,楚婕放下车帘,淡声道,“走吧,爹爹还在家里等着。” …… 苏蕉儿好奇地瞧了瞧四周的陈设,与她宫里的风格不同,兴许是将军府的缘故,处处都透着简洁肃正的味道。 正厅后面,也不是什么精巧秀丽的四方庭院,而是一处小型演武场。 两侧放置着高大的木架,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应有尽有,玲琅满目,风吹过,尘土飞扬,满是杀伐之气。 原本温疏水生得就阴柔漂亮,单看长相,很难想象他是个杀伐果决的大将军。 但当人站在这座将军府里,倒是有了更为真切的感受。 将军府的管事恭敬道:“小千岁且在前厅等候,容小的去通报一声。” 苏蕉儿不解道:“温将军不是病了吗,方便起身吗,要不,还是我过去看他吧?” 此言一出,管事立即古怪地看她一眼。 据说这位小公主心智拙稚,居然是真的。 向云上前一步:“小千岁在说笑呢,劳烦管事去通传一声,我们在这里等就可以了,” 苏蕉儿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赶紧噤声,等管事离开,才冲向云娇憨一笑。 向云也只得无奈道:“小千岁,您是未出阁的女儿家,怎么能进男子卧房。” 苏蕉儿恍然,男女有别倒也学过,只是她平日里和母后姐姐相处居多,一时半会儿也没想到。 向云又道:“奴婢来之前打听过,温将军这个旧疾,是上次北征时落下的。发作起来疼痛难忍,但好在不是时时发作。” “将军是武将,精气神兴许会差一些,倒不至于起不来身。” “哦。”苏蕉儿听明白了,坐下来喝了一口茶。 她一向不太爱喝茶水,总觉得味道偏苦涩,因而只是小口抿一点,皱皱眉,又抿一点。 椅子是硬木所制,板板正正,没有垫柔软的垫子,苏蕉儿换了几个姿势,都觉得不舒服,索性站了起来。 等到温热的茶水都快放凉了,温疏水才姗姗来迟。 这是苏蕉儿第一次看见他不穿朝服的模样,一身玄色锦袍,金镶玉的小冠束起乌发。 与别的武将不同,他皮肤并不黑,或许因为病中的缘故,甚至显得有些苍白。 那双漆黑凤眸不怎么有精神地半阖着,脸色冷淡,鬓发上还沾了些水渍,匆匆赶来,甚至还没干透。 唇色极淡,他扫了苏蕉儿一眼,语气比平日更冷,气势却意外地没那么迫人:“什么事?” 苏蕉儿拎过食盒,娇声娇气道:“我听说你病了,送糕点给你,希望你快一点好起来。” “就为这事?”温疏水闭了闭眼,感受到细细密密的痛楚从骨缝里渗出来,虽面上不显,但明显有些不耐烦。 苏蕉儿笑容慢慢消失,呆呆的不知道说什么:“嗯……” 以温疏水的脾气,不高兴了自然是要说出来,若是属下此时来打搅,必定少不了挨骂。 但他也知道这位小千岁多半不是故意的,一个小傻子,有什么好计较的。 他捏了捏眉心,竟感到头脑开始昏沉,身子微晃,一只脚撑出去半步才重新稳住。 伸出手沉声道:“东西放下,出去。” “噢……”苏蕉儿走近两步,正要把食盒交给他,还不忘学着生病时母后和姐姐的话叮嘱他,“那你要好好休息,按时吃药,听太医的……” 可话还没来得及说完,眼前的男人便忽然晃了晃,高大的身躯猛地倾倒下来—— “将军!!” “小千岁!!” 苏蕉儿来不及躲开,男人结实的身躯已经撞在她身上,食盒首先脱手坠地,摔了个七零八碎。 她踉跄两步勉强起了个缓冲作用,便毫无支撑之力,双双摔倒在地。 沉重的男性身体压在她身上,重得她喘不过气,陌生的气息将人团团包围。 后脑勺不轻不重地磕了一下,热热的泛疼,苏蕉儿懵了半晌,周遭下人乱作一团,七手八脚地围上来。 将军府的下人率先将昏迷过去的温疏水扶起来,向云俨然要急哭了,连忙将她扶起:“小千岁您没事吧?!” “我……”苏蕉儿刚站直了身子,正要说话,忽感觉左手腕传来一阵不小的力道。 循着望去,才发现温疏水的手正紧紧攥着她的手腕,大概是方才摔倒混乱之中,他下意识握住的。
第9章 向云脸色一变,赶紧去掰扯,却发现温将军力道实在惊人,即便昏睡之中,也不是她可以强行扯开的。 摔作一团本就不好看,如今还这样! 虽说不应该和一个昏迷的人计较,向云还是难以平静。 将军府管事见状,向几人赔了个不是:“将军此次旧疾来势汹汹,若有冒犯,还望小千岁见谅。” 他看向向云:“姑娘放心,我们将军府的下人嘴巴甚严,今日之事,绝不会向外透露半分。” 向云也没有别的法子:“不知温将军大约多久能醒来?” 管事为难道:“少则一刻钟,多则数日,实在不好说。” 向云皱眉:“总不好这样一直拉着我家小千岁的手,成何体统。” 苏蕉儿看了看被下人搀扶住的温疏水,精神全无,眼睛紧紧闭着,一点也不似平常那个威风肆意的大将军。 她有些难过:“会昏睡几日?那温将军是不是病得好重。”她又想到什么,眼前一亮,“我的太医很厉害,我请他明日过来。” 苏蕉儿体弱,自幼有专属自己的太医,对她的身体情况了如指掌,医术自然也是数一数二的。 前厅中一时只有她温软的声音,众人沉默,还是向云道:“小千岁,将军府自有府医,陛下也会命太医院多加关照,您不必太过关心。” “噢…那就好。”苏蕉儿用脚尖碰了下近处的一块豌豆黄,很是可惜,香软甜糯的糕点滚了一地,被下人连着食盒的碎片打扫出去。 下人要扶温疏水回房休息,免不得和被拉住手的苏蕉儿大眼瞪小眼。 尤其这位小千岁还格外自觉,他们挪一步,她便乖乖跟着走一步。 苏蕉儿安抚向云:“没事的,等温将军醒了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管事也道:“一会儿府医来扎了针,将军放松一些,自当卸力,还望姑娘体谅。” 温疏水的卧房与将军府的格调差不多,简洁明了,摆饰不多,但每一处都放得恰到好处,一眼望去心旷神怡。 一面空墙壁上还挂了几把长剑,都收在鞘中,相当气派。 苏蕉儿从前没接触过武将,只知道墙上可以挂图画饰品,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不免多看了几眼。 管事让人送上清茶水果,府里不常备点心,一时半会儿倒是拿不出来。 “委屈小千岁,府医大约一刻钟就过来了,随行的还有一位女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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