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蕉儿暂时还觉得这里新奇,并不无聊,点点头,才想起自己脑袋磕了一下。 管事说完,也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虽说小千岁应该不是那种人,但他家将军确实招女人喜欢,他是不放心留着昏迷的将军一个人在这里的。 向云也陪在苏蕉儿身边,一刻钟后,府医匆忙赶来,众人才退开让他扎针。 苏蕉儿并非没有见过扎针,她小些的时候也扎过,只是没想到由外人看起来如此可怖。 她盯着府医的动作,忍不住皱着眉头,小声问:“将军,你疼吗?” 本以为不会有回答,片刻,听到一道略微沙哑的嗓音:“你怎么在这儿?” “将军醒了!”管事喜上眉梢,幸好此次只是看起来凶险。 苏蕉儿就坐在床头的小凳上,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只是动了下自己的手。 温疏水这才发觉自己一直握着个什么,凝神看去,竟是一只纤细白皙的手。 他卸了力松开,只见那嫩白的手腕俨然已经被勒出一圈红印,看着好不可怜。 府医也吓了一跳,以为十分严重,赶紧喊女医前来查看,半晌松了口气。 “无事,只是这位姑娘皮肤娇嫩,容易出印子罢了,顶多半个时辰便消下去了。” 苏蕉儿的身份不好广而告之,除了方才在场的几个下人,管事对所有人都闭口不言。 但既然管事能如此客气对待,肯定不是普通姑娘,女医也不至于敷衍了事,她既然说没事,那定然是没事。 “女先生。”向云不放心,“方才我家小姐摔了一跤,兴许磕碰了后脑勺,劳烦您再看看。” 府医拔完针,又洋洋洒洒写了新的药方子,交给下人。 闻言,温疏水看向苏蕉儿娇气的小脸,也知那一下砸得结结实实,她这弱不禁风的模样,真不好说。 他稍微动了动身子,反倒没觉得哪里有不适感,大抵是垫着小千岁的缘故。 小姑娘瞧着纤瘦,没想到,浑身都是软肉。 女医看了眼苏蕉儿精致的发髻,道:“恐怕要拆开头发来看。” 向云自然不想拖,万一有什么事,还是越早检查出来越好:“那劳烦管事为我们腾一间屋子。” “就在这儿吧。”温疏水仍躺在床上,精神不佳,说话语气竟难得有些温和的味道,“你们都下去。” 管事自然没有异议,让几个下人都跟着走了,只留下女医和向云。 除了床上那个,屋里已经没有多余的人,向云还是比较满意的,便伸出手,麻利地拆开苏蕉儿的发髻。 如墨般的长发倾泻下来,温顺地垂落肩头,颇有几分静雅幽美之感。 感觉一道目光在望着自己,苏蕉儿也看过去,正好与温疏水四目相视。 她也不知道害羞,不仅大大方方地回望,还要问一句:“怎么了?” 温疏水恢复了一些力气,从床上坐起来,昏迷得突然,又有女人在场,下人并没有脱去他的外袍,倒也不会不雅观。 苏蕉儿:“将军,府医让你躺下休息呢。” 温疏水没理会,径直到桌前倒了一杯水,缓解渴意。 女医的声音在身后传来:“嘶,是有些鼓包了,好在并不严重,上药也不必,先冷敷一晚,明日换热敷,得空揉一揉,活血化瘀,慢慢便会好的。” “多谢。” 女医应该是忙完了,推门离开,主仆俩旁若无人地聊起天来。 苏蕉儿紧张兮兮道:“向云,摔跤的事,不要告诉母后和姐姐了吧?” 向云将她的头发重新梳起来,原先那个发髻比较费心思,这回便梳了个简单的双垂髻,珠花簪在两边,显得明丽又可爱。 她严肃道:“奴婢必然要如实禀告皇后娘娘的。” “向云~” “小千岁,撒娇也没有用。” “呜。” 半晌,身后没了动静。 温疏水放下空了的茶杯,偏过头,苏蕉儿已经走了过来,率先映入眼帘的,是小姑娘垂在耳边的两个环髻,总让人疑心是软乎乎的兔子成了精。 “温将军,我要回去啦。”声音也是温温软软的,没一点气势和架子。 温疏水微微颔首:“嗯,请便。” “你生病,明日应该也不去上朝吧?” 他脑子聪明,一会儿便琢磨出来,道:“小千岁今日去八角亭等我了?” 苏蕉儿点点头,惊奇道:“你怎么知道的?” 温疏水没解释,只是道:“这几日都不上朝,你不必再去。”他顿了顿,“当然,若是你要给其他什么人送东西,当我没说。” “没有其他人。”她诚恳道,“我以后只送给你。” 温疏水听了也没什么反应,只是背过身去,又开始倒水了。 苏蕉儿再没什么话能说,走了两步,又转过来,试探道:“我明天再来你家好不好。” “小千岁,不合适。” “我还有更好吃的糕点!”苏蕉儿就不信他不心动。 果然,温疏水这回没有直接拒绝,而是沉默片刻:“嗯,那你来吧。” 苏蕉儿顿时掩饰不住得意的笑,快乐地跑出去找向云。 回到皇宫,已过了酉时,好在逐渐入夏,天黑得也没那么早了。 苏蕉儿吃饭的时候,向云抽空去了陈皇后那儿一趟,将今日所遇一五一十秉明。 向云回来以后,苏蕉儿便使劲盯着她看,恨不能看出母后同她说了什么。 “母后生气了吗?” 向云道:“小千岁这是说的什么话,皇后娘娘怎会跟您生气。” “那她也没有生温将军的气吧?”毕竟他把她砸了一个包出来,现在摸上去还是疼疼的。 向云想了想:“确实有一些生气。” 苏蕉儿一惊:“那、那…” “小千岁放宽心,温将军是什么人?不必咱们替他操心。” 连陛下都拿他没办法,皇后娘娘那一点气,又能怎么办。 这也是为什么陈皇后不大赞同苏蕉儿选定温疏水,毕竟万一以后女儿真被欺负了,她们这娘家人,一时竟没法子完全压制。 向云眼看她又轻松起来,忽然幽幽道:“小千岁这么高兴,太后娘娘明日恐怕要派人来收佛经的抄本了。” “啊!”苏蕉儿手忙脚乱地坐起来,终于再次想起抄写佛经这回事,可眼看已经到了入睡的时间,直至躺到床上还不能安心闭眼。 “要不,我还是起来抄抄吧……” 向云不免有些后悔自己多嘴,原本是想逗一下她,没成想小千岁心这么实,反复惦念着。 好在她作息规律,到了点,想失眠也失眠不了,迷迷糊糊地睡过去,梦里还在抄佛经。 兴许是梦得太深,这回她可没忘了,一早起来就要抄,到辰时三刻,向云不得不过来提醒今日还要去将军府。 只要不费心费力抄那劳什子佛经,便是去将军府,向云也认了。 宫外认识苏蕉儿的人不多,加之出行低调,本来是不应该有人知道的。 顺着昨日的路线行驶,到了岔路口,却被一辆马车挡住了去路。 那辆马车横亘在中央,直接堵死了原本可容纳两辆车通行的道路。 向云做不出当街喊叫的行径,只能好脾气地上前:“劳烦让一让,阁下挡道了。” 马车四周的下人都听见了,却无人理会她。 后方过来的人马,似乎认识挡路马车是谁家一样,要么默默从一边挤过去,实在过不去的,便选择绕路,竟无一人上前协商。 向云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板起脸,正要再说什么,那辆马车的侧帘便被一只素白的手掀开,指甲上染了红色丹蔻,甚是艳丽,应该是位女子。 “我乃楚国公府楚婕,久闻小千岁芳名,不知可有幸见上一面?” 向云抬眼望去,只见一位绘着桃花妆的女子,云鬓花钗,容貌灼灼,甚是美丽。 楚婕,楚贵妃的侄女,楚家的嫡长女。
第10章 若说有哪个姓氏是云安殿众人听了便心生不快的,那必定是楚。 宫里头,楚贵妃张扬跋扈;朝堂上,楚家人步步紧逼。 当初,若非楚家煽动朝臣联本上奏,执意将嫡女送入后宫,赵太后也不见得就有机会趁机多塞个侄女。 这些年,幸亏帝后感情坚贞,禄安帝又对陈皇后多有愧疚,否则这皇后之位恐怕早已不保。 而这楚婕,正是楚家这一代里最优秀的女儿,才貌双全,及笄起,求亲之人便络绎不绝。 只是她和她那姑姑楚贵妃一样,眼界极高,寻常才俊根本不入眼。 近一年来,她屡屡接近温疏水,人人皆知落花有情,只看那流水什么时候开窍了。 京中还说,这一对郎才女貌,楚小姐又痴情一片,即便过程坎坷些,最后总是要喜结良缘的。 向云眼神当即便冷了几分,不过她到底只是个宫女,仍屈膝行礼:“见过楚小姐。” 楚婕略微等了片刻,不见她答话,身边的卷荷不满道:“我家小姐问话,为何不答?” 向云也不是什么普通怯弱的小宫女,缓缓直起身,睨着她道:“你家小姐都不曾催促,你个丫鬟倒是急不可耐。这便是国公府的规矩吗?” 楚国公府在京中一向横着走,而卷荷乃是嫡女身边得脸的大丫鬟,平日里别说下人,便是一些小门小户的小姐,也少不得尊敬几分。 跟着主子张扬惯了,头一回被人这样挤兑,自然恼火。 但到底是大丫鬟,行事多少稳妥些,瞄了眼边上的楚婕,垂下头不再言语。 楚婕微微一笑,说起话来很是得体:“难得遇上,只是想见一见小千岁,姑娘何必针锋相对。” 向云歇了火气,但心里明镜似的。 原本出宫就是避着人的,楚家马车却提早等在这里,若说不是刻意设计,谁信。 她直接道:“既然楚小姐知道那马车里是谁,便更没有什么好见的了,不是吗?” 楚贵妃与陈皇后势同水火十几年,楚婕怎会不知道。 她思索片刻,垂着眉眼温和道:“姑姑性子率真任性,难免无意中得罪一二,小千岁不喜欢我们楚家人也情有可原。如此,下回有机会再见就是。” 说罢,放下侧帘,一行人竟直接缓缓离去。 向云有些意外,似乎没想到这位楚家嫡女这般好说话,倒同楚家给人的印象格格不入了。 难怪此女在京中有如此好的风评。 “前面怎么了?”苏蕉儿探出脑袋来,好奇地问。 向云道:“方才挡路的,是楚家嫡女楚婕的马车。” “哦。”苏蕉儿大概是没有想起这个人是谁,听了也没什么反应,又回到马车内,腿边还搁着本佛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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