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生她要与自己划清界限。 “昨日可是出气了?”孟岁檀突然问。 宁离反应过来他在说自己打了孟令臻的事,没什么好气的坦然:“没有。” “怎么,孟大人是又想用孟府家规那套教训我?”她语气冷硬,略微不耐道。 “你想多了。”他生硬转过头,对她这样误会他有些气闷。 但也不曾开口解释,他一直认为,任何事要用行动来证明,而不是说说就对了。 宁离看他一脸冷漠的面容,大抵是在烦她,她也不想再同他待下去,事情办妥帖了,再往后迁户籍便不会影响什么。 孟岁檀快走几步后还是忍不住给自己放了个台阶,想问她需不需要同礼部的尚书知会一声,回过身才发现她已经没了身影,一时有些怔然。 头一次,他回过身没见她的身影。 宁离早就乘了马车回了徐府,府上人烟寂静,方叔有事忙,她便叫阿喜来二人套了马车打算出门去寻颜料盒中一直缺少的关于这一颜色的花草。 气派的府门前,提着竹篓踏出门槛,府外一道身影左右张望,孟岁璟在看到宁离的一瞬眼睛一亮,他原本有些偷偷摸摸的立在府门前踌躇,来回踱步,一直在犹豫着是否要进去,还不待他想明白,便看见了宁离的身影。 他挥了挥手。 “次兄,你怎么在这儿。” 孟岁璟与她关系素来不错,虽以已同孟府没了干系,但是她不想伤待她好的人的和气。 “皎皎,你要出门去啊。” 宁离回身关上了门:“对,有事吗?” “我就是来看看你,你走的那么急,连声招呼都不打,我放心不下,便来了。”孟岁璟边说边环视着徐府感叹:“不愧是圣上御赐的府邸,果真气派,你怎的瞒的这般严实啊,这么多年我竟不知你和徐老有如此渊源。” 宁离没打算跟他细说,含糊的混了过去。 “你看过了,我过得很好。”她一张小脸未施粉黛,下台阶时如莲花般的裙裾绽开,姿态纤妍,脸色却比先前红润了不少,看得出日子过得很滋润。 起码比在孟府好。 “昨日我都听说了,你打了臻娘一巴掌,母亲气疯了,差点套了马车来寻你,结果被兄长给拦住了,臻娘也被兄长在自己院子里罚跪,手板都被打肿了。”孟岁璟叹了口气,“看你过得好我便也放心了。” 孟令臻被罚的事儿就是阖府也没几个下人知道的,还是怀泉低调的带人去罚孟令臻,三娘子德行有失,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他素来谨慎。 宁离愣了愣,没什么反应的点了点头,“哦。” 这倒是符合他的性子,孟令臻找茬在先,他不会大张旗鼓的教训,做事都会给人留一线。 但偏偏在她身上,总是很绝。 孟岁璟瞧不出她到底什么心思,便忍不住说了两句好话:“其实,兄长就是嘴硬,什么都不愿意说,而且他那种人,骨子里古板冷淡,回来后一直这样也是因为没有放下三年前的事。” 说完,察觉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他懊恼不已:“瞧我,说这么多做什么,他那样的脾气,你受不了也是正常。” 若说孟岁檀是果敢刚毅,那孟岁璟其实是有些怕事儿的,他对宁离的情感很复杂,是真心把她当做妹妹的,但是岑氏太过一惊一乍,搞得他想明面上关心也不敢。 假如他能在她被母亲为难时站出来,在孟令臻斥讽她时维护两句,也许宁离也不会这么失望。 但是宁离已经不需要了。 “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就告诉我,我肯定会帮你,而且不叫母亲知道的。”憨厚如他,憋了半响说出句这样的话。 “不必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她笑笑,又说:“我还有事要忙,便先走了。” 孟岁璟点了点头,目送着马车离开,随后他面上浮上失落,怏怏的转身回去了,虽然皎皎还是好脾气的样子,但话语中的疏离终究还是让他难受不已。 回了孟府后,半路上碰见了孟岁檀,许是他闷闷不乐的样子太过惹人注目,一向冷淡的孟岁檀竟问了他一句:“你去做什么了?” 孟岁璟一愣,“我去寻皎皎了。” 他老老实实的承认,又看孟岁檀一身官服的模样,有些奇怪:“兄长不是要去衙署,怎的又回来了。”这个时辰,孟岁檀还在家中徘徊,着实有些惊奇。 “与你无关,你去徐府找她做什么?”他不让自己弟弟打探自己的行程,却要事无巨细的询问孟岁璟。 “她新搬了府,我……我去看看她。” 孟岁檀没说话,冷淡的嗯了一声后抬步就要走,却被孟岁璟鼓起勇气叫住。 “兄长,我觉得我们对皎皎有些太过分了,你也过分,你以前最疼她了,如今却这般漠视,是个人都会难受,且你素来不管内院儿的事,恐怕不知,阿臻和母亲一直不喜她,总是为难她,没了兄长的庇护,她过的很苦。” 孟岁檀原本冷淡的面色随着他的话凝起了眉头,似乎陷入了沉思,孟岁璟一拱手:“反正人已经离开了,我今日去了也没什么用,日后也不会再见。” 他说完便离开了,孟岁檀却默然矗立。 他对她确实太过苛刻。 三年前的事一直是他心里的疙瘩,他抗拒也排斥,自己始终没有法子很好的面对,没有什么事情能叫他这样辗转反侧许久。 他分明早就意识到了对她的愧疚,却仍旧遮掩一般的压下了心思,迟迟未做出弥补。 可孟大人没有做过这种事,以宁离现在对他的态度,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弥补才能让宁离接受。 这种怔愣一直连带着他在东宫授课时都有些走神。 “少傅,少傅?”太子唤了他几声,孟岁檀回过了神儿,眼前的少年沉稳了很多,提醒他:“少傅,你走神了。” 这属实对于孟岁檀来说是重大失误,“是臣神思不属,殿下恕罪。” “少傅可是没有休息好?病……可好了?”太子试探的问。 “劳殿下关心,好了。” 之所以宁离“闯”了祸,孟岁檀却并没有生气,不仅是因为她是无意的,还因为他身上的毒是为太子而挡,太子自然不会随意猜疑他,只是旁人并不知晓,圣上疑心重,于他也不过是略略敲打。 “半年后,父皇要去祖庙祭祀,孤想拿下修缮祖庙的任务,不想再到庸王手里。”太子沉默了半响说。 “殿下能有如此觉悟,臣必当助殿下一臂之力。” 孟岁璟回院子的路上被一脸阴沉的岑氏叫住了,他有些茫然,“怎么了母亲。” “你刚才去了何处?” 岑氏这一问孟岁璟脸色就变了,“母亲你……监视我。” “我哪有那副闲心,不过是方才听到了你同岁檀说的话罢了。”岑氏说话有些含糊,孟岁璟却觉得有些不对劲,“母亲没叫人监视便这般巧有人给你通风报信?”他凝着岑氏问。 岑氏有些心虚,“我……” “母亲到底在不放心什么,还是在防着什么,皎皎已经走了,有何必要这般草木皆兵。”孟岁璟气不打一处来。 提及宁离,岑氏脸色一变:“她都已经走了,昨日还回来做甚,你可知你妹妹现在脸还肿着,谁叫你今日去寻她的,怎么?连你也被她勾引了?” 孟岁璟震惊,“母亲在胡说什么。” 他真是不知道岑氏怎么想的,罢了,也怪当初他没有发现她的心思,那事对岑氏的惊吓太大了,但是他还是试图劝慰:“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皎皎都已经彻底放下了母亲为何不愿放下,我只是觉得,我们对皎皎是否太过分,想去看看她过的如何,但是皎皎已经不愿再同孟府有瓜葛,也把我赶了回来。” 他尽力解释,想安抚岑氏。 “过分?我便是没把她赶出去已经仁至义尽,你以后不许去看她,安心读你的书,别搞什么乱七八糟的瓷器,都已经议亲的人了,还成日不务正业。” 孟岁璟:…… 是他多嘴,他举起手想说些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口,叹了声气便甩袖离开了。 岑氏见她的大儿子二儿子一个个都鬼迷心窍了一般,担忧的不行,干脆约了谢妙瑛来府上说话,她絮絮叨叨的愁眉不展。 谢妙瑛乖乖的给她奉了茶,低眉顺眼的模样不知道让她有多舒心,也对这样乖顺的媳妇越发的满意,谢妙瑛有意无意开口:“婶母放宽心才是,宁离的心机拙劣,二郎又怎会被蒙蔽,况且,如今她里离了府,名声怎么样败坏都和您和孟府没干系了。” 岑氏神情一凛,试探的抬头看着谢妙瑛,随即心软的摇摇头,她虽不喜宁离,但也是有下限的,况且,只要她不来挨边儿她也不会去找谁的麻烦。 故而,谢妙瑛的提议她并未放在心上。 而宁离在京城内奔走了几日,寻遍了花坊,并没有发现她想寻的那一类花草,最后不得已寻到了药铺,药铺的老板引着她看了手中干枯的药草,“可是这种?” 只是这药草已经失去了原本明艳的色泽,她问:“可有刚摘下的?”老板摇摇头,宁离刚要失望,老板给她指了条明路。 “这味草药难得,您要是有能力不如去京郊大营旁边的山上瞧瞧,那儿大约是有的,平时那儿倒是可以叫百姓去,但是这些日子听闻有宫里的贵人出京巡视,这些日子是不大行。” 宁离谢过郎中便和阿喜先回了府,同聂青澜和黎从心说了这事,黎从心一拍脑袋,“明日太子要出城巡视,我们要随同在侧,记录和描摹贵人的风采,倒是可以带着你一起去。” “可……皎皎一介女郎,怎可随行,若是被发现了。”聂清澜有些犹豫。 “怕什么,太子和庸王难不成还特意来看画院的随行小童是男是女不成。” 提及庸王,宁离小脸一白,有些犹豫,上次庸王给她带来的噩梦还未散去,这次又要同行,但是又如黎师兄所说,仪仗那么长,她到时候低着头躲在队伍后面,改变了装束,贵人们不大可能会特意来瞧。 思及此她放下了心,笑眼弯弯,精致的脸颊像是鲜活的桃子,乖巧讨好:“谢谢师兄。” 聂青澜拿她没办法,叮嘱:“不要乱跑。” 宁离点了点头,蹦跳着回屋收拾去了。 翌日,她换了一身青色布衣,头上梳了一个圆髻,露出光洁的额头,明艳的五官敞亮的露在外头,杏眼圆润,像浸了一汪春水,她抿了抿唇又把肤色涂黑了一些。 “哎呀,还是太好看了,瞧瞧,这不活脱脱俊秀的小郎君嘛。”王嬷嬷不遗余力地夸赞她,宁离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把手背、脖子涂的黑了些,彻底瞧不大出来原本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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