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蘅愣住了,她忽然肉眼可见地萎靡下去:“玉止从来不跟我吵架……” 廖南星忙道:“他不一样。他跟谁都不吵架。” 他转移话题。“对了,你来找我什么事?” 赵蘅想起正事,整整心绪,靠近了他,郑重道:“我觉得,玉止最近好像有什么心事。” …… 赵蘅走后,廖南星还坐在位子上,惊讶于自己觉察到的一个事实:玉止和赵蘅,这两个人虽然成了亲,但或许……根本都还没有互通心意。 “你如果觉得他有心事,怎么不直接去问他?”他问赵蘅。 赵蘅答道:“我是想,你和他认识得久,会不会更了解他的想法?” 廖南星很诧异:“可你是他的枕边人啊。” 赵蘅突然打了个嗝。 “怎么了?” “没怎么……” 廖南星撑着脸,陪她想了半天,“所以,你是想哄哄他开心点,是不是?” 赵蘅认真点头。 “要哄一个人无非两种办法,他想要你做什么,你就去做什么;他喜欢什么东西,你就想法给他弄来。”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其实如果是你要哄他开心,那应该很容易。” 赵蘅没听出他那最后一句的弦外之音,只是觉得豁然开朗,佩服地觉得果然还是玉止的朋友有经验。 等她一走,廖南星看着门口,喃喃自语了一句:“我还当是两只鸳鸯呢,原来是两只呆鹅。” 呆鹅一号走后不久,呆鹅二号来了。 廖南星看到这对夫妻先后脚进门,刚想调侃两句,却发现玉止的表情不同往日,不像是来找他谈天的。 “南星,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但在我说之前,你要答应我,不要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赵蘅从客店出来后,一路想着,玉止会想做什么、喜欢什么呢? 玉止从不对什么东西表露出过度的喜欢或讨厌,一向是有也可,没有也可;去也可,不去也可。 有什么是他喜欢的呢? 她上了一趟兰心寺,却发现海棠却已过了花期了,不过几天时间,春光已逝,花无长久。 她站在满院落花的海棠树下,打定主意,又去了城里有名的篆刻师傅那里。 师傅颇为高冷,说:“你想要亲手篆刻?那也是不错的。学个一二十年也能小有所成吧。” 赵蘅有点为难,“能不能再快一些?”她有点赶时间。 “你想要多快?” “一二十天行吗?” “出去。” 那日开始,傅家人发现大少夫人近来出门似乎频繁了些。 下人一旦问起,她就只含含糊糊,找些别的理由。 玉止虽然知道,但也并不阻止,只是把她落下的院内琐事都接了过来,出门时让她小心,回家后给她备点小食。 傅敬斋道:“赵蘅近来有些太常出门了,你该劝止她些。上回落到水里,已经成了一时的说闻。成了亲的女子,还是该安守宅里,免得引人闲话。” 玉止道:“是我让她帮忙。廖南星的海船这个月就要启程,我们这趟也托了不少药材在他船上,事多繁杂,所以我让她替我打点些牙行的事宜。” 他偏袒得明目张胆,傅敬斋摇摇头:“管一管内宅她是可以的,我也知道她聪明有度,否则当初也不会将家里的钥匙交给她。不过外间的经营,妇人插手,到底还是不该。” 玉止没有说话。 敬斋似乎看穿了玉止内心想法,直接道:“你不要觉得自己这样纵着她便是为她好。人言可畏,一人说闲话能不在意,一群人还能不在意?一天说能不在意,一个月、一年,能不在意?你今日给了她一些希望,等到日后迫于现实不得不收回的时候岂不更惹她难过?——比从未得到更伤人心的,是得而又失。” 玉止将手放在椅靠上,对他父亲的话没有任何表态。 他平日看似随和,其实心如古井,一旦不说话,没人能揣测他心中想法。 半月后,赵蘅终于从师傅那里离开。她手捧一只木盒,郑重地朝他鞠了一躬。师傅慈爱地朝她扬扬手,然后迅速将门关上,并落了道锁。 赵蘅紧紧捧着手中的盒子,欢欢喜喜回到了家。 玉止却不在房内。她问了犯困的小春,小春揉揉眼睛道:“大少爷近来也总不在家,不知干什么去了。” 等到夜深,玉止终于回来。 赵蘅马上起身:“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又迫不及待道:“我有一样东西你看!” 玉止却也淡淡地笑:“刚好,我也有一样东西要给你。” 赵蘅这才注意到,桌上有一只收拾得平平整整的绫布小包。玉止展开了,把里面的东西一一分拣给她。 “这是用来兑换现钱的钱票。各家凡信用好的钱庄我都去过了,很齐全,这样即使在偏远之地也不怕无钱可兑。” “这是用来过路的文牒。各处关口都需要有个官府的凭验,也备齐了。” 又拿出一封书信,“这是另外给廖南星的。有些该吩咐他的话我都已经写下来了,你拿给他看。” 赵蘅从玉止拿出这些东西开始就感到奇怪,“廖南星不是还要过好几日才会启程吗?”玉止替他备这些东西做什么? 玉止却望着她,眸光在烛火里被隐去一半,道:“不,阿蘅,这是为你备下的。”
第二十一章 两心相猜 “你来傅家这一年时日,因为你的照顾,我的身体好了许多,在家计上也多亏有你分担。如果没有你,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玉止低声慢语,言辞间满是对她的感激。 散伙前的感激。 赵蘅拿着那些钱钞,手心发凉,脸上发烫。 为什么,突然间…… 她做错了什么吗? 玉止道:“当初我们说好,等到婚事过去,爹娘放下心来,我不会阻拦你离开。现在想来,已经到时候了。南星这几日走,我请他带你到其他地方去安顿。别人我不放心,他心细,会把一切替你料理好的。” 她的一颗心重重在胸口跳着。 是,是了,那是他们一年前说的话,可是……可是…… 到时候了,竟然已经“到时候了”? 她脸上呈现出空白无措的神色。半晌,才道:“我……我不能走。” “怎么了?” “我爹娘还在此处,我若逃了,他们怎么办?” “他们二老,今后我会安顿赡养。若今后你在某处落脚,我也会送书信予你告知近况,这点你可以放心。”他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说,仿佛每个字都要耗掉不少气力。 “那……还是不行。” “还有什么呢?” “我的名帖都在我爹娘那里,没有名帖,我出不了宣州城。” “名帖自我们成亲后就一直留在傅家,我也已替你勾画好了,如今就和文牒放在一处。” 赵蘅仿佛寒天里被人浇了一盆冷水,冻得木木的。 “你什么都替我打算得好好的了?” 他寂然道:“我知道。我为你做的远远比不上你所为我做的,可我也只能做到这些了。” 赵蘅将眼睛瞪得干了,才没让眼泪流出来。她深吸一口气,冷着脸,站起身来,“好,好极了。多谢傅公子为我做了这么万全的准备。我这就收拾东西,我马上就走。” 玉止跟着仰起脸,有种不由自主的神态,“不必那么急,离启程还有几天日子。” 说完后又喃喃补了一句,“别走得那么急。” 蘇囌 可赵蘅并没有听到这句话。她现在满心悲伤,一种被抛弃的委屈。“不急怎么行,你要我留下来吗?” 玉止怔怔地望着她,最终微微垂下眼,避开她的目光。“我不会留你的。” 心彻底坠下去、坠到底。 赵蘅开始在屋子里面收拾东西,本以为根本不会有多少属于她的私物,结果越收拾越多。衣服、汗巾、首饰,玉止专门给她置办挑选的笔墨、临摹的字帖、她为他抄的药方,还有平时他总会替她带的一些小玩意、小零嘴……越搜出来,她的鼻子越发酸,更不转头看他,只留给他一个冷漠的背影。 “阿蘅。”玉止在身后哑着嗓子唤她。“你真的不要走得那么急,这样一时怎么能收拾得齐全呢。” “我只把一些贴身之物带走,不劳傅大公子再费心。” “我还准备再去兑一些银钞给你,还有一些常用的丸药,出门在外——” “不必了,都已经添扰了你一年多,哪里还敢让你再破费?” “……你怎么说得这么疏远?” 赵蘅将包袱一放,回过身,手背在身后:“是吗,我同你疏远?你怎么说的仿佛我们两人很亲近一样。我和你是什么关系?” 这时候已经完全在用感性说话了。她从来没有这么不讲道理过,她在他面前才不讲道理。这种不讲道理,本质上是一种深入骨髓不自知的依赖和撒娇。 可这个人现在要她走。 她将后背硌在硬硬的桌沿上,“从今以后,我是好是坏,是死是活,都不需要你傅大公子来操心!” 她这种自弃不祥之话,让玉止也着急起来:“你在闹什么脾气?什么叫不需要我担心,我怎么可能不担心你?深更半夜说走就走,你就不顾自己的安全?” 赵蘅不理他,直接从他身边走过。“你站住!”他一伸手扣住她手腕,用从来没有过的强硬语气道。 赵蘅酸心哀恨地瞪着他,双目含泪,却倔强地一句话都不说。玉止也气,气得心疼,不知是气她还是气自己。 两人这边僵持着,门外丫鬟却急匆匆进来。 “少爷,大少夫人,你们快去看看吧,老爷和夫人吵起来了!” 屋里的两人齐看过去,那一瞬间,脑中同时闪过一个想法: 这么热闹? 赵蘅和玉止才到小院门口,就看到房间里摔出来一只瓷盏,碎了满地。 屋里隐约传出傅敬斋的声音:“你小声一点,小辈们看到成什么样子?” 又有傅老夫人芳仪的哭声:“你自己做了丢脸的事,倒怕人知道了?” 二人急急进门:“爹,娘,究竟怎么了?” 傅敬斋一看到他们,有些尴尬起来,“玉止,阿蘅,这里没有你们的事情。” 却被芳仪拽住,因见儿子来了,感到有人撑腰,更加委屈:“当着小辈的面,你就说,你有脸做,为什么不敢说?” “你简直!” 二人见状,一个拉住婆婆,一个拉住公公。 芳仪被赵蘅劝到榻上,用丝绢抹着眼泪道:“平日里看着正正经经的一个人,哪想到也干这种不干不净的事情。我今日安排赵小姐和玉行见面,从茶楼出来,你知道正撞着这老东西去哪儿了吗?——甜水巷子!那是个什么地方?要不是我多了个心眼,特意跟过去一瞧,我还什么都发现不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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