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鹤卿已是一天一夜未睡,又跟唐小荷闹这一场,正赶上乏累的时候,闻言眉头皱了下道:“知道了, 我随后便去。” 门外的哭声渐远,宋鹤卿起身稍理衣冠, 瞥了眼恨恨盯着他的某人,道:“要不要一起?” 唐小荷果断摇头:“不要!” “唉, 那就只能把你自己扔在这了。” 宋鹤卿转身, 悠悠念道,“我这一夜能不能回来还要另说,你一个人在这住, 倒也清净, 不过你可千万记住,若是听到敲门声,可不要随意去开啊,是人便算了, 若不是……” 话音未落, 唐小荷一下子冲下了床, 默不作声跟在了他的身后。 宋鹤卿诡计得逞, 十分想笑,但忍住了。 外面,日落西山,夜幕降临,待二人赶到饮香斋,天刚刚黑透,整个皇城皆被浓墨笼罩。 殿外站着众多宫人,见宋鹤卿过来,连忙行礼。 宋鹤卿说完平身,扫了眼这些人,发现有的在哭,有的在焦急踱步,还有一些,面色惨白,两眼发直,像受到了什么惊吓,魂魄都不知飞哪去了。 他道:“巧巧何在?” 一名小宫人指了指漆黑的殿门,哆哆嗦嗦地说:“在……在那里面……” 宋鹤卿看了眼,不悦道:“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连灯都不点。” 说完,未等众人解释,抬腿便走了过去。 唐小荷想跟着一块去,被宋鹤卿又摁回了原处,听他肃声吩咐:“在外老实等着。” 唐小荷看他那副表情,自然不敢在这时候不听话,只是有点想不通,眼前这个不苟言笑的家伙,居然和刚刚在殿中打她屁股的是同一个人,这……这说得通吗。 她不知不觉脸又滚热,赶紧晃了晃脑袋不再去想。 另一边,饮香斋中。 宋鹤卿的脚步刚迈进去,耳畔便听到阵幽怨哀婉的哭泣声。 哭泣声时低时高,在黑暗的殿里环绕散播,令人寒毛直竖。 可他连眼皮都没翻一下,确定哭声是从内殿传出,径直便走了进去。 内殿里,丽嫔的尸首早被挪走,榻上本该空旷,此时却多了个抹蜷缩的黑影,黑影紧躲在帐中一角,涕泪连连,哭声不绝,好似蒙受了多大的冤屈。 宋鹤卿借着幽微月光,打量着那抹黑影道:“你就是巧巧?” 昨日里还好好的一个人,眼下这是怎么了。 就在这时,外面的宫人高声喊道:“宋大人您还是出来吧!巧巧她被丽嫔娘娘附身了!您一个人进去当心危险!” 宋鹤卿冷哼一声,兴趣更大了,又往前了几步,对那哭泣的女子恭敬一揖道:“既然是丽嫔娘娘芳魂回归,那下官便更不能错过机会了,想来死人比活人知道的要多些,敢问丽嫔娘娘,究竟是谁将您残忍毒杀。” 女子哭声越发凄厉,当真犹如鬼叫,肝肠寸断地控诉道:“姑母啊姑母,您将侄女害得好惨,您纵然再容不下侄女,何苦要了侄女性命啊……” 就差把皇后的大名说出来了。 宋鹤卿听完,仅是沉吟一二,接着便道:“凶手浮出水面,看来还真是丽嫔娘娘回来了,丽嫔娘娘放心,下官定会替您平反昭雪,将真凶绳之以法,不过——” 他话锋一转,带些讥讽的笑意道:“这位巧巧姑娘到底是无辜之人,不好牵连其中,下官既已得知凶手是谁,娘娘便还是不要流连世间,早早投胎转世为妙,下官不才,颇通鬼神之术,娘娘若不嫌弃,便由下官将您送上一程了。” 说完,宋鹤卿声音一重,高声喝道:“来人!掌灯提棍!驱鬼送神!” 须臾间,饮香斋灯火通明,宫人们虽不知这位宋大人究竟是何用意,但还是按吩咐照做,甚至选出了两个胆大的宫人,将“丽嫔”从床榻上拖了下来。 宋鹤卿特地挑出两根细棍,要不了人命,但打在身上着实吃痛,吩咐下去道:“丽嫔娘娘无法自行离开,只得我们帮她一帮,这棍子我刚刚开了光了,别愣着,现在就打,什么时候将娘娘送走,什么时候停。” 唐小荷在他旁边听着,眼睛都快瞪成了铜铃,低声道:“你会的怪多啊。” 宋鹤卿:“技多不压身。” 一声声闷响过去,棍子如雨点接连不断落在“丽嫔”身上,“丽嫔”开始还浑然不觉,仍旧凄厉哭泣,嘴里嚎嚎着“姑母害我”之类的鬼话,慢慢的,她开始呼痛求饶,说丽嫔娘娘已经走了,她是巧巧。 宋鹤卿冷哼道:“巧巧怎么知道自己被丽嫔上身?接着打,打到真正的巧巧回来为止。” 约又挨了有一炷香的打,巧巧总算支撑不住,吐露了实情。 她从一开始就是装的,她根本没有被丽嫔上身,她之所以这样,不过是为了能更好的将凶手之名嫁祸给皇后,而她之所以要嫁祸给皇后,是因为今早上丽嫔之父谢长威派人给了她一封密函,信上说只要她能照他安排的做,他就能接她出宫,给她安排出路。 巧巧说到后面已是泪如雨下,给宋鹤卿不停磕头道:“求宋大人饶婢子一命,婢子也是实在走投无路,如今丽嫔娘娘没了,奴婢若不为自己做些打算,下场便只有老死宫中,奴婢也是不得已啊。” 殿中烛火战栗,跳动不休,映照出年轻少卿清俊庄严的面容。 宋鹤卿沉声道:“你不该向本官讨这个饶,本官也没有资格饶恕你。你现在唯一赎罪的机会,便是老实交代,谢长威身为皇后庶弟,究竟为何要用女儿的死陷害嫡姐,他们之间究竟有何恩怨。丽嫔的死,究竟和身为其父的谢长威有没有干系。” …… 两个时辰后,二人总算回了住处,要不是因为陛下睡了,宋鹤卿或许能直接杀到御书房。 唐小荷困到撕不开眼皮,也不想讲究什么男女有别了,扑榻上便要去和周公赴面,结果脸刚沾上枕头,人便被宋鹤卿给提了起来。 宋鹤卿目光炯炯,摁住她的两肩道:“按照巧巧的说法,是谢长威几年前纵容恶仆打死了人,传到陛下耳中,陛下震怒,不仅撤了他当时的官职,还罚了他两年俸禄,他去求皇后找陛下为已求情,皇后却又将他呵斥一顿。他由此便对皇后生出恨意,不仅在那时便萌生了将女儿送到宫中的打算,还刻意让长得与皇后最为相像的谢苏儿学习皇后的谈吐举止,后来谢苏儿进宫,果然独得圣宠,一封便是容华,有孕后更是直接晋为嫔位。” 唐小荷的脑子困成了浆糊,转都转不动,打了个哈欠道:“所以呢?” 宋鹤卿口吻果决:“所以他就算再丧心病狂,也不至于用自己女儿的命去扳倒皇后,且不说对自家人下手这件事有多蠢,单凭他在谢苏儿身上耗费了那么多的心血,他就不可能用这种杀敌八百自损一万的破法子,所以即便他现在嫌疑很大,也能排除谢苏儿是他下的手。” 唐小荷又打了个哈欠,顺口道:“那他为什么要将谢苏儿的死嫁祸给皇后?” 很好,宋鹤卿被问住了。 他沉吟半晌,眼中逐渐凝出锐光,沉下声道:“这一点,就只能我亲口去问他了。” 次日一大早,御史台派出人马乔装打扮,秘密抵达相府,将刚刚晋为工部侍郎的相府二公子谢长威捉拿归案,罪名是贪污公款,先提御史台大狱,再经三司会审,查办定罪。 同日里,身为禁军统领的谢长武临时下值归家,神色匆忙。 相府中,谢玄将满案珍贵茶具一掀到底,摔了满地粉碎,暴喝道:“蠢货!一帮子蠢货!我谢玄聪明一世,怎会有你们这种笨若猪狗的儿子!” 谢长武愁眉苦脸,躬身埋首道:“爹息怒,别气坏了身子,老二那边我去想办法打理,若是从轻处置,想来也吃不了什么苦头。” 谢玄冷笑一声:“从轻?” 他走向大儿子,步伐踉跄,眼里却狠厉如刃,恨铁不成钢道:“你当真觉得你二弟被抓走,只是因为贪污那点公款?” “动动你的猪脑子想想,如果是因为那些,御史台何必乔装打扮而来,他们用贪污公款这个名头,是因为天家之丑不可外扬,不用这个名头能用什么,难道说他谢长威串通宫女,谋害身为嫡姐的皇后吗!” 谢长武佯装出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愣了半晌咬牙斥道:“老二糊涂啊!他怎么能——” “是我授意他那么做的。”谢玄闭眼道。 谢长武呆住,这回是真被惊到了,瞠目结舌,说不出话。 谢玄睁眼,眼中满是沉痛之色,扶额踱步道:“皇后与我离心多时,我本想借用此机,在东窗事发时向陛下为她求情,她看到我拼着这把老骨头为她冒死进谏,必会大为感动,从而顾及往日父女情分,只要她能向着我向着谢家,我便早晚还能坐回丞相之位。” “可惜,可惜啊……” 谢玄扶额的手逐渐蜷缩攥紧,眼中浮现通红血丝,咬牙切齿道:“偏偏杀出来个宋鹤卿。” 作者有话说: 嘿嘿嘿(发出搞事的笑声)
第113章 开元米粉 ◎金钩吻◎ 宋鹤卿一早起来便先去了御史台, 审完谢长威又回宫面圣,忙到脚不沾地。 唐小荷昨晚陪宋鹤卿捋了大半夜的案子,困到不行, 日上三竿才醒, 醒来又赖了半晌的床,直到接近晌午时分,才慢悠悠爬起来, 到御膳房觅食找东西吃。 王大于虽然对她未能选择留在御膳房而感到可惜,但朋友还是交上了的,唐小荷闲时来御膳房给庖人们指点一二,每道菜品上那么两口, 既说出味道上的欠缺,也能把肚子填饱, 算是一举两得。 正忙着,她忽然便闻到股熟悉的香味, 循着香味过去一瞧, 发现灶上正煮一锅米粉,汤料咕嘟响,里面又有海参又有鲍鱼, 米粉躺在其中, 反倒显得不起眼起来。 唐小荷看着通红的汤底,又嗅了口气味,欢喜道:“这是开元米粉吗?谁做的,宫里居然还有人喜欢吃我老家饭。” 王大于忙过去拉住她道:“哎哟我的小唐兄弟, 这锅饭可了不得, 你离它远点, 可别把唾沫星嘣里面去。” 唐小荷翻着白眼道:“我离得远着呢, 嘣不里边去,我只是没想到宫里还能看见它,有些吃惊罢了。” 王大于道:“这有什么,宫里的贵人们一天一个口味,山珍海味吃腻了,便乐意尝这些民间野食,有吃臭豆腐的,腌酸笋的,还有爱吃那叫金枕头的果子的,哎哟那叫一个臭不可闻,简直了。” 这时又有庖人喊唐小荷的名字,唐小荷答应了一声,同王大于告别,到了一墙之隔的点心局帮忙把控味道。 她前脚刚走,后脚御膳房的门便被推开,进来了道身穿赤色便服,头戴玄玉束髻冠的陌生身影。 王大于看见那身影,愣了一愣,双膝止不住发软,哆哆嗦嗦扯开嗓子喊:“都别忙活了!赶快过来拜见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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