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爷子怎知孙子实则是在为情所困,还煞有介事地安慰道:“你啊,就是朋友少,太闷了,心里又爱藏事情,所以才想得多。你也该向玉隐学学,别的没有就朋友多。当然了,也不能胡乱结交,和你上回一并来的那位崔御史便很好,人开朗,性子也和善,还没那些世家公子的架子,以后要常和这样的人走动。” 宋鹤卿冷嗤一声,懒懒道:“走动?爷爷你别忘了,我现在可是个下落不明的死人,如何与其走动?他崔大御史纵然察觉出其中蹊跷,估计想破头脑,也找不到这来。” 话音刚落,只听亭下传来一声震耳发聩的——“宋鹤卿!” 宋鹤卿心一咯噔,转头望去,只见蓬头垢面一男子站在园中小径,两眼通红,咬牙切齿,大有将他剥皮抽筋的架势。 不是崔群青还能有谁。 白玉隐带着众多家丁紧跟上来,哭丧个一张脸,表情仿佛在跟宋鹤卿说:拦不住,根本拦不住。 宋鹤卿这边还在费解,崔群青便已冲到亭子里,先跟白老爷子道了声好,尽显世家大族的风范,接着一拳打在宋鹤卿脸上,将宋鹤卿摁地上狂揍道:“你个王八蛋!大骗子!你居然真的在这!你对得起朝廷对你的信任吗!你对得起我吗!你对得起唐小荷吗!你知道唐小荷一个姑娘家家,为了找你赶了多少路吃了多少苦吗,她连那么高的山涧她都下去了,你不是东西啊你!老子弄死你!” 宋鹤卿原本懒得还手,但在听到“唐小荷”三个字,黯淡的双目立刻发出光彩,反手便制住崔群青道:“你说什么?你说唐小荷怎么了?” 崔群青一把挣脱开,又补了一拳,对准宋鹤卿耳朵吼道:“你小子聋了吗!我说!唐小荷一个姑娘家家!为了找你!历经千险!吃尽苦头!又是爬山又是下河!你对得起她吗!” 宋鹤卿头脑嗡鸣,全身气血齐齐上涌,整个人都呆愣住了,满脑子都是两个字——姑娘。 姑娘,姑娘,姑娘。 唐小荷是个姑娘。 唐小荷不是男人,是个姑娘。 半晌过去,宋鹤卿丁点反应没有,眼睫都不带颤动一下。 崔群青以为自己将他揍傻了,慌张起来,正要伸手在他眼前晃晃,宋鹤卿便猛地回过神来,两手瞬间抓住崔群青的肩膀,激动地拼命晃动道:“你再说一遍,唐小荷是个姑娘?她真的是个姑娘?” 崔群青本来赶路身体就虚,被这一晃险些口吐白沫,边干哕边道:“我都知道,你居然不知道,她,她眼下就在你白家门口……呕……你若是不信,你就自己去……呕……去问她……呕!” 宋鹤卿立马松开了他,拔腿下了亭子,跑出渔隐堂,径直奔向宅门。 这一路,他仿佛能听到体内血液汹涌流动之声,心跳震耳发聋。 从头到脚,犹如脱胎换骨。 一炷香后,宅门外。 唐小荷赶了太久的路了,灰头土面,全身上下没一处能看的地方,只剩下双大而圆的眼睛格外明亮。 她惴惴不安地在门口踱步,听到脚步声,原本以为是崔群青回来,抬头望去,却与一双熟悉至极的眼眸对上。 四目相对,万物静止,连空中浮尘都在此刻为之凝固。 门前,宋鹤卿看着那抹日思夜想,几乎要令自己生出心魔的身影,努力平复下无法控制的呼吸,哑声问道:“所以你不喜欢我近你的身,不是因为恶心,是因为你是个姑娘,是吗?” “因为你是个姑娘,所以你才刻意与我疏远,觉得男女授受不亲,是吗?” “在平阳县,我酒后看到的那名女子,根本不是你早夭的妹妹,那就是你,是吗?” 话到最后,宋鹤卿的声音已是克制不住的哽咽,两眼直直看着唐小荷,眼中只有唐小荷,万般情愫翻涌于内,复杂无法言喻。 唐小荷原本满肚子的话,在此刻看到他后,千言万语皆凝结于喉,所能做的,只有点头。 她眼里的泪太多了,慢慢连宋鹤卿的模样都看不见,想低头擦泪,眼前却是一黑,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到了一个怀抱中。 他抱住了她,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紧。 作者有话说: 抱上去纯属情不自禁,知道小荷是女孩子后老宋会收敛很多,骚是不会骚的,根本不敢骚(除非忍不住
第122章 恢复女装 ◎白玉臣◎ 房中热气氤氲, 香柏木的浴桶中飘散了满满一层鲜花瓣子,一旁的青花缠枝香炉里还冒着袅袅烟气,两种香味合在一起, 既沁人心脾, 又安神静气。 唐小荷躺在浴桶中,长睫蔽目,昏昏欲睡, 直到在旁服侍的婢女轻唤她两声,她才回过神来,从满摞绮罗里随便指了一身,困倦道:“就这身吧。” 婢女便伺候她出浴, 擦身更衣。 换好衣服,便要盘发上妆。 她实在太困, 整个过程都是闭着眼的,只记得被浅描了眉, 唇上揩了些胭脂, 依稀听见身后婢女轻声感慨:“姑娘真好看,俏生生嫩莹莹的,像朵水仙花的花骨朵。” 唐小荷顾不得睁眼, 去看自己是像水仙花还是喇叭花, 她只想赶快收拾好,收拾好后她赶快去找宋鹤卿,将他狠狠骂上一顿,然后就要回来睡觉。 白老爷子念她是个女孩子家, 原本想把她安排与孙女同住, 后来见唐小荷实在累得走不动路, 便就近将她安排到了渔隐堂旁的小宅院, 出门走两步便是渔隐堂。 此时天色已暗,唐小荷赶到时,正赶上渔隐堂掌灯。她走在连廊里,离老远的便听到崔群青的骂声,白玉隐的劝架声,宋鹤卿的动静倒是没听到,估计正在安静挨骂。 他也确实该骂。 唐小荷心里哼了一声,心想我等会肯定要比崔御史骂更凶。 但还没等到她开始发挥,她走到门口,因乍一穿裙子,过门槛时忘了提裙摆,差点便摔个踉跄,幸好有婢女扶住。 人刚到气势便无,唐小荷抬头,见满堂人的视线皆落在自己身上,不禁通红着张脸,没好气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差点摔跤的吗。” 白玉隐展扇遮唇,悄悄朝宋鹤卿探过头道:“大哥,如此佳人在侧,你硬是一年都没发现人家是位姑娘,真有你的。” 宋鹤卿拧紧眉头,垂眸收回视线,低斥他道:“闭嘴。” “还有,不准看。” 另一边,崔群青转了转看直的眼珠子,清了清嗓子继续数落宋鹤卿:“你看看你看看,就是因为找你,把我们小唐累的路都走不成个了,你其罪当诛啊你,要不是觉得你身上还有伤,我现在就该回京参你一本。” 唐小荷被吸引注意,落座时看向宋鹤卿,语气抑制不住的紧张:“有伤?” 宋鹤卿下意识抬眼瞧她,但转瞬便又别开视线,轻描淡写道:“一点皮外伤,已经养好了,不碍事。” 崔群青冷嗤一声,喝了口茶道:“你宋大人眼里的皮外伤,就是肋骨断了好几根,胸骨被贯穿吗?那这的确是皮外伤,差点要人命的皮外伤。” 唐小荷越听越揪心,路上想了满肚子的骂词,到此刻全变成了翻涌的苦水,想启唇说上宋鹤卿两句,到了唇边又全咽了下去。 宋鹤卿观察到唐小荷神情里的担忧,瞥了一眼崔群青道:“行了,我能活着还不够吗,少说两句吧。” 崔群青哪能察觉到这二人间的微妙气氛,“嘁”了一声道:“好心当成驴肝肺,跟你浪费这唾沫星子做什么,困死了,小爷我睡觉去了,又是岭南又是苏州,孟姜女千里寻夫都没这费劲。” 崔群青一离开,整个场子便静了下来,白玉隐被这寂静弄得浑身刺挠,便找了个由头也退下了。 如此一来,整个厅堂便只剩下唐小荷与宋鹤卿两个人。 两个人皆是眼观鼻鼻观心,中间隔着那一丈烛光,跟隔着条银河似的,若有第三个人进来,只会以为他俩不认识或是刚认识。 唐小荷喝了整两盏茶,感觉再喝便要喝吐了,再不开口,脚指头也要将鞋底抠破了,再三沉了沉气,总算抬头道:“你——” 不想也正赶上宋鹤卿抬头说话,二人四目相对,声音也撞个结实,最后同时别开视线,谁也没能将后面的字句说出来,场面再度静了下去。 过了不知多久,宋鹤卿率先出声,道:“你先说吧。” 唐小荷清了清嗓,抬眼重新看向他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宋鹤卿这回未再回避她的视线,目光温温缓缓的,与她对视上说:“我是宋鹤卿,一直都是。” “同时,我也是白玉臣。” 于是他将年幼逢上扬州之乱,父亲被乱匪杀害,自己与母亲被匪徒掳走,而后又在母亲的保护下逃出匪窝,被养父母所救,起名宋鹤卿,后被白家找回,回到白家读书习武,长大后回到养父母身边,以宋鹤卿的身份考科举,入朝为官,包括岭南剿匪中假死的原因,全部与唐小荷说了一遍。 唐小荷听完,久未回神,又捧起茶盏呷了口,试图压下自己震惊不已的心情。 宋鹤卿等待她慢慢缓和,半柱香后接着道:“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唐小荷想了想,摇了摇头说:“没有了。” 这些内容就已经够她消化许久许久的了。 “那该我了。”宋鹤卿道,“我听崔群青说,是你坚持到白家找我的,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在白家?” 唐小荷左手握右手,掐着手心道:“其实也不是一定,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在白家,只是忽然想起在白家做客的时候,白公子没有往你的馄饨里加葱花。我就问了下崔御史,崔御史说他并没有对白公子说你对何物忌口,我就起了疑心,想要到白家看看,权当死马当活马医。” 她说完,愣了下子,连忙摆手道:“我没有说你是死马的意思啊。” 宋鹤卿被她这反应击中,整颗心险些化为无物,面上却还要咳嗽一声,强撑正经道:“不妨事,我只是以为我过往没隐藏好,在你那暴露了身份。” 唐小荷摇头:“那倒没有,你藏挺深的。” 宋鹤卿只当她是在夸自己,便也同样夸回去道:“你藏的也挺深的。” 唐小荷有点哑口无言。 气氛由此又静了下去。 直过了又有半炷香的工夫,宋鹤卿方道:“我还有一个问题。” 唐小荷被他突然响起的声音惊了下,身躯抖了抖,抬头看向他,乖乖巧巧地道:“你说。” 宋鹤卿看她抖那一下,心尖都跟着颤了颤,强忍住了过去搂住她的冲动,咽了下喉咙,放轻声音说:“你为什么,会这么坚持地想要找到我。” 唐小荷的心脏顿时开始剧烈跳动,好不容易能与宋鹤卿对视上了,此刻又逃似的一下子将视线移到别处,忙不迭道:“那,那自然是因为我们关系好,你我那么多风风雨雨都历经过了,情谊自然非比寻常,你好好的一个大活人,说没就没了,我当然不甘心,不管活的死的,总要见到你才能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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