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牛大山管不了那么多,过去照着儿子的脸便是一巴掌, 怒不可遏道:“你怎么敢推你奶奶!她都这么大岁数了,经得起你这一推吗!你小子还有没有良心!” 牛老太赶忙拦着儿子,嘴里骂道:“你打他还不如把我打死算了!来来来,我把脸给你, 你打我!打我!” 牛大山无奈至极,哭丧着脸道:“娘, 这小子欠管啊,不修理不行。” “哪欠管了!我乖孙又懂事又孝顺!这么小的年纪就知道奶奶辛苦, 还知道给奶奶摘樱桃吃, 我把你养这么大,你给我买过一回樱桃吗!买过吗!” 牛大山哑口无言,脸一别直叹气。 宋鹤卿静静观望这半晌, 目光不由落到垂着头的牛天赐身上, 沉声道:“既然说到樱桃了,牛天赐,是你自己承认,还是本官找人替你说。” 牛天赐握紧了拳头, 还是不出声, 只是喘气声比刚才更重了, 显然耐性即将抵达极限。 宋鹤卿:“既然这样, 来人,将黄老太带上来。” 门外,黄老太拄着拐棍,在孙子的搀扶下颤颤巍巍跨过门槛,进门便道:“老牛家的,我跟你说实话,其实那天你那篮樱桃,是教我给你拿走了。” 牛老太眼一瞪,冲上去就要将黄老太撕个粉碎,嘴里骂道:“好啊你个老不死的,我就知道是你干的!你个不知道害臊的老泼皮!你还我樱桃!” 黄老太躲在孙子身后,吓得哆嗦道:“老牛家的,你命大着哩,我们一家都差点药死,你知道你那樱桃上头有什么吗?官府都验出来了,你那樱桃上有砒-霜!” 这话一出,场面顿时安静了。 牛老太眼睛瞪成了铜铃大,呆愣半晌,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你说我那樱桃上头有什么?” “砒-霜!能毒死人的砒-霜!” 牛老太腿脚一软,直接瘫在了地上,两眼一眨不眨,眼神震颤无比。 直这样过去大半天,她才一下子爬起来:“我知道了!一定是那个卖樱桃的死老头子故意害人!所以往自家樱桃上撒了砒-霜!这老头子可太歹毒了!不行,我得去找他算账!” 差役拦住了她,不让她出院子,正当她要发疯的时候,宋鹤卿一声怒斥:“够了!事到如今还没看明白吗,砒-霜是你孙子买的,樱桃是你孙子偷的,往樱桃上撒砒-霜的不是别人,正是你的好孙子!” 一声五雷轰顶,牛老太再度瘫坐在了地上。 牛大山呆愣半晌,忽然一声痛苦大吼,一脚踹在了牛天赐身上,险把牛天赐踹出一丈远。 牛老太尖叫一声,扑过去便护到了牛天赐身上,抬脸冲牛大山哭道:“畜生!你连我一块踹死吧!” 牛大山也哭:“娘啊,这孩子咱不能要了啊,你没听见刚刚大老爷说的,他都想把你给毒死了!” 牛老太:“放屁!都是放屁!我的乖孙这么孝顺,怎么可能会想害我!再说他才多大,他才九岁!九岁的娃娃懂个什么!” 她转过头去摸牛天赐的脸,颤巍着声音道:“乖孙,你说,你没有想害奶奶对不对,奶奶的钱是多多个小贱蹄子偷的,樱桃上有砒-霜是卖樱桃那死老头子弄的,都和你没关系对不对!对不对!” 夜色降临,整个院子皆被墨色笼罩,在场衙役不得不用火把照明。 牛天赐的表情在火把下显得晦暗难辨,哪怕离他很近,也看不清他脸上究竟流露出了什么神情。 终于,他抬起头,一双不大的眼睛里充满毫不掩饰的厌恶,盯着牛老太道——“钱是我偷的,砒-霜是我撒在樱桃上面的,是我想毒死你。” “奶奶,你怎么就是没死成呢。” 牛老太呆住了,连眼泪都呆滞在了浑浊的眼眶中,不知过了多久,才从喉咙里爆发出一声哭嚎,伸出两手拼命晃着孙子的肩道:“不会!是你在骗奶奶!你为什么啊!是奶奶哪里对你不好了吗!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奶奶啊!” 牛天赐一下子挣脱开了她的两只老手,骂道:“我讨厌你这两只手,又老又皱,像枯树皮一样,难看死了!” “你身上的气味也难闻的要死,你就不知道洗洗澡吗?” “在这个家里,我爹我娘都在挣钱,多多能给我做饭,你能干什么?你又老又没用,留着也是占地方,只要你死了,我就能自己睡一整间屋子里,学堂里其他人都是自己一间屋子,你干嘛要跟我抢地方。” 牛大山忍无可忍,上前照着牛天赐又是狠踹一脚,两只眼睛瞪得能出血,咬牙切齿道:“你这个小畜生!” 牛天赐却又爬了起来,抬脸看着他爹说:“你以为你就很有用吗?” “挣那点钱,连给我置办身好衣裳都置办不起,我把奶奶毒死,家里少一张嘴吃饭,你也能不那么累,这不好么?再说了——” 牛天赐神情坦然,说话时连一丝愧疚都没有,甚至还带了丝得意:“她死了,你还能管人收点份子钱,家里还能过两天好日子,你不应该感谢我吗?” 牛大山满面惊恐地看着自己九岁的儿子,忽然大叫一声,伸头便去撞墙。 牛栾氏连忙抱住自己男人,呜呜只是哭,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一句。 地上,牛老太掐着脚脖子嚎啕大哭,哭着哭着,猛地僵了下子,上半身一下瘫在地上,不仅爬不起来,五官也跟着变得古怪,逐渐口歪眼斜,连话都说不出来。 多多心软,见状过去想将奶奶扶起来,结果牛老太一下将孙女的手推开,指着牛天赐呜咽道:“乖……乖孙……” 可牛天赐仅是冷笑一下,打量着她说:“居然瘫了?还不如死了呢,瘫了还得要人照顾,真成个老废物了。” 牛老太泪如雨下,这时候才终于又想起多多,努力抬起手伸向多多道:“多……好……好孙女……” 多多红了眼眶,想再去扶她把,却被唐小荷一把拽住道:“她想想之前是怎么对你的?现在她谁都指望不上了,想起来你是她的好孙女了,她叫你,你就一定得应啊?” 多多听完,咬了咬牙终究没有咽下那口气,转身默默流起泪来,不再去看地上的牛老太。 一家四口,牛大山疯了,牛栾氏只知道哭,牛老太瘫了,多多背对这一切不再去看。 牛天赐冷冷打量着这一切,转头对宋鹤卿,平静道:“你们要把我抓去坐牢吗?” 宋鹤卿目光冷静,看着这九岁的孩童,肃声道:“按照大魏律法,幼年犯罪者成年再判,等你长过了六尺,你的死期就要到了。” “呵,那不还远着吗。”牛天赐比划了下自己的身高,“起码还要八-九年呢。” 忽然,他眼睛亮了起来,看着宋鹤卿认真道:“那是不是我再干点别的,也都得等到长大才能判啊?” …… 夜半,大理寺,一帮人围在膳堂喝米酒压惊。 宋鹤卿一个素日滴酒不沾的人,到这一步都忍不住将酒碗伸向唐小荷:“再来点。” 唐小荷嘴里刚咽下一大口米酒,呼气的工夫便拎起酒坛又给宋鹤卿斟满,倒完还不忘碰了个“杯”。 这时胥吏来报:“大人,崔御史求见。” 宋鹤卿呼出口浊气,捏了捏眉心道:“消息可够灵通的,让他过来吧。” 没多久,崔群青来到,看着满堂人便笑:“哟呵,宋大人可以啊,领头酗酒,不怕上头查你啊?” 宋鹤卿将今晚所见和他说了一通。 崔群青听完,表情僵硬片刻,摸来只碗伸向唐小荷,吞了下喉咙道:“给我也来点吧。” 杀人犯没少见,穷凶极恶的杀人犯也没少见,但是年纪这么小,心这么狠,头脑这么冷静的,都是第一次见。 崔群青吃完酒,了解完案情来龙去脉,浑身直冒凉气儿,非说大理寺阴气重,等不及要打道回府。 去往大门的路上,他举头望向漫天繁星,对宋鹤卿道:“老宋,我发现了一个问题。” 宋鹤卿:“什么问题?” “从崔茂到牛天赐,再到我们过往参与审理过的所有案件,你有没有发现,罪犯十有之九皆为男子,或打家劫舍,或强人-妻女,或偷鸡摸狗,一桩桩一件件,皆为男子所为,女子少之甚少。我不禁有点纳闷,若说是女子生来便良善男子生来便邪恶,那你我亦为男子,怎么你我便能守已心不为非作恶,他们便不行?原因究竟出在哪里。” 说到这,他二人已将近走到门口,外界动静依稀入耳,只听千家万户的寂静里,偶有传出一两声婴儿的啼哭。 宋鹤卿听着这啼哭声,喃喃道:“又有人家添丁了。” 崔群青:“啊?” 这家伙怎么还带突然拐话茬的。 宋鹤卿看他:“我问你,若你为这户人家亲朋,闻讯前去祝贺,见是生男,该当称之为何?” 崔群青:“那自然是祝主人喜获弄璋之喜。” “若是生女,又该称之为何?” “自然是弄瓦之喜。” 宋鹤卿笑了,眼波清淡,辨不出个冷热嘲弄,只是喃喃道:“问题便是出在这里了。” “同是生而为人,男孩便是美玉,女孩便是瓦片,家里若得了男孩,便举家欢腾,奔走相告。若生了女孩,则愁眉苦脸,怨天尤人。更有甚者,未等女婴睁眼看这世道,便将其或弃或溺,扼死于襁褓之中。即便留下,堪堪养大,便是有一口吃食,也要她让给父兄,尊父兄为天,视自己为至卑至贱。一个女子,生为女命,要想受人尊敬,方法竟是嫁给男子,再生下男子,养育男子,否则她们连人都不能算。于是她们为了守住为人的尊严,不得不以男子为宝,以男子为命,而受她们所养育的男子,吸收了她们所授的那套观念,只知男尊女卑而不知礼义廉耻,自然是以已唯尊,自私成性,无法无天。” “于是长此以往,女子看似是女子,实则是长成了男子,拥护的也是男子。男子看似是男子,实则是长成了畜生,干的也是畜生才会干的事情。” 崔群青听完这番,目瞪口呆许久,半晌回过神,垂眸道:“我懂了。” 宋鹤卿笑了,反问:“你懂什么了?” 崔群青没说话。 回到崔府,崔群青连夜把小十三的弹弓全扔了,谁都拦不住。 他说男孩不能惯,惯大了就是惯成个畜生。 作者有话说: 多多如果不被小荷收留教导,就这么长大,再在家庭的影响下嫁人生子,可能中年是牛栾氏,老了就是牛老太 虽然三八过去很久了,不过还是说一句,妇女解放万岁
第40章 鸡丝凉面 ◎空食王母千斤粟◎ 冬至馄饨夏至面, 转眼到夏至,唐小荷忙完早上饭,便准备着手料理晌午要做的鸡丝凉面。 日上三竿, 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 阿祭跟着杂役们烫鸡拔鸡毛,多多跟着唐小荷切胡萝卜丝黄瓜丝。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29 首页 上一页 37 38 39 40 41 4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