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替他打点了祥远县的县令和清水郡的郡守,乃至整个朝堂,对吗?” 谢玄脸色一僵,干笑一声道:“本相听不懂宋大人在说什么,什么杨文忠,什么祥远县,那不是宋大人今早在朝堂上提到的案子吗,怎么安到了本相的头上了。” 宋鹤卿仍旧盯着谢玄的双目,语气不急不缓:“相爷心知肚明,又何必反问起宋某来,宋某今日来这一趟,就是想专门告诉相爷——杨文忠的命,我要定了。” “不止是杨文忠,只要是作奸犯科,伤害人命,威胁到大魏江山社稷的人,宋某都会秉公执法,绝不姑息。” 谢玄与宋鹤卿对视着,眼中逐渐血丝密布,却是从嘴角挤出丝笑,抬手拍了下宋鹤卿的肩道:“好,真好,就是因为有宋大人这样的人在,我大魏才能国泰民安,令四海臣服。” 说到这,谢玄话锋一转,声音低下道:“自钱老回乡丁忧,大理寺卿的位置也空下不少日子了吧?杨文忠的案子,宋大人好好斟酌,到时候办好了,你的辛苦,吏部那边想必也都是看在眼里的。” 宋鹤卿:“宋某有什么好辛苦的,在其位司其职,为民除害,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谢玄又拍了下他的肩,口吻似是惋惜:“我说宋大人,其实我是真挺欣赏你的。” “年轻,聪明,有魄力,就像我年轻的时候。最重要的,是在寿儿的案子上,我欠你一个人情,一直都还没来得及还,心里总记挂着。” “但是这个人啊,太年轻了也有一点不好,就是不知天高地厚,容易走着走着,就把路给走窄了。” 宋鹤卿沉默听完,面不改色,垂眸瞥了谢玄一眼,冷不丁道:“三十年前,扬州大旱,那笔赈灾用的粮款,也是被你私吞了吧?” 谢玄的神情定住了,将手从宋鹤卿肩上缓缓抽回,笑道:“宋大人在说什么,老头子我可听不懂,我岁数大了,该回去歇着了。言尽于此,宋大人请自便。” 谢玄迈出脚步,背对宋鹤卿走向相府,步伐稳重,一如寻常。 宋鹤卿忽然扬起声音,对他的背影大喝:“是缺金银珠宝吗!缺那口粮食吗!明明用不上,明明不需要,何必去跟万千黎民争那口救命的饭!谢丞相,你生于簪缨世家,满门尊贵,一生位极人臣,可曾想过,这世上也会有父母亲身体会儿女饿死怀中,夫妻恩爱却要阴阳两隔。谢丞相,杨文忠是人,是你恩师的子孙,那难道被他欺压的百姓,他们便不是人生父母养的了吗!” 谢玄定住了脚步,转头死死盯住了宋鹤卿,眼神尖而利,宛若毒蛇的獠牙。 他未说话,冷哼了一声,转过头,继续走自己的路。 …… 子时将近,街面上空无一人,除了街角处有蜷缩而眠的乞丐,再找不到半点生人的迹象了。 唐小荷累得直不起腰,却还不死心,带着多多和阿祭在街上到处找乞丐打听——“个子大概这么高,比我高一个半的头,长得白白净净很好看,狐狸眼,出去时穿了一身白,走街上应该是很显眼的……” 正当唐小荷跟人卖力比划的时候,阿祭拉了下她的袖子,指着前路道:“哥哥,你看那。” 唐小荷放眼一望,只见潮湿的夜色与街道中,缓缓走来道熟悉清瘦的身影,如同漂泊的游魂。 唐小荷瞬间直起腰身,冲着那人便跑去道:“宋鹤卿你死哪去了你!你知道我们找了你多久吗?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 宋鹤卿步伐木然,神情亦是木然,一直到唐小荷堵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才停住脚步,终于回过神似的,抬脸看向了她。 没说话,只看着她,接着缓慢而迟钝地,眨了下眼。 唐小荷骂死他的心都有了,但看到他这样子,不免又感到担心,忍不住伸出手,在他脸前晃了晃道:“你怎么了?受什么刺激了?” 忽然,她的手腕被抓住,一股力气将她往前拉去,等反应过来,她的肩上便软软陷下一块——他将脸抵在她肩上了。 “累,很累。”宋鹤卿喉咙沙哑,声音奇小。 唐小荷人懵懵的,心脏噗通跳,没听见他在说什么,只好轻声询问:“你说什么?我刚刚没听清。” 宋鹤卿却不再出声了。 唐小荷将手腕从他手中抽出,却又不忍心推开他,顿了顿说:“宋鹤卿,你要是累就回去睡,这是在大街上。” 宋鹤卿还是没动静。 唐小荷终于察觉出了点不对劲,歪头看向肩上那张脸道:“宋鹤卿?宋鹤卿?你怎么了?” 她将手往他脸上一贴,吓了一跳道:“我天,你脸上怎么那么烫啊,不对你身上怎么是湿的?宋鹤卿你不会淋了一个晚上的雨吧?多多!阿祭!快点来帮忙!” 半个时辰后,大理寺。 卧房外站了一大圈人,大夫从房中出来,对着神情焦急的众人道:“少卿大人没什么大碍,只是淋了太久时间的雨,寒气入体,引起些许风寒而已,等他醒后喂他喝两副药,好好静养着,不要过多劳累,以少卿大人的体魄,用不了几日便会痊愈的。” 众人松了口气,总算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何进道:“从白日折腾到现在,大家伙肯定都累坏了,快去歇息吧,大人这有我照料着呢,放心吧。” 话音落下,何进身体也晃了晃。 唐小荷忙扶住他,道:“行了吧你,今天你也够累的了,赶紧睡觉去吧,不就是照顾人吗,我又不是不会,让我来,我精神头足。” 何进皱眉:“这怎么行,小厨你白日里又是做饭又是帮忙找人,怎么好夜间再劳你照顾大人。” 唐小荷叹了口气:“别客气了,就这么定了,当我能者多劳吧,谁让我唐小荷身强体健,出得厨房又下得卧房呢。” 何进被她逗笑,无奈着点头应下。 送走人,回到卧房,唐小荷遵医嘱,将打湿的凉帕子敷在了宋鹤卿的额头上。 宋鹤卿虽然全身滚烫,嘴里却直喊冷,大夏天的,明明都已经盖两床被子了,还是冷个不停。 唐小荷只好将窗户全关上,一丝风都不让进,这才好上一点。 于是冷是不冷了,没多久,宋鹤卿又直喊热,不仅无意识地去扯衣裳,两床被子也被他踢到了床下。 唐小荷见他全身汗淋淋,知道他快好了,连忙将两床被子抱起来又扔到了他身上,骂骂咧咧道:“老实点!你出了汗就好了,这时候最忌讳二次着凉,你忍一忍,忍忍就过去了。” 可她到底一个姑娘家,论力气根本比不上青壮男子,何况这青壮男子睡梦中还不知轻重。 唐小荷被宋鹤卿一番连推带蹬,被子也掉地上好几次。 终于,把她惹烦了,她忍无可忍,直接一个泰山压顶扑上去压在被子上,冲那张脸凶狠道:“不准再蹬被子!你小子给我安静点!” 终于,宋鹤卿消停了。 就在唐小荷要松口气的时候,被子下的两只手却突然紧缠住她的腰身,将她隔着被子紧搂到了怀中。同时,灼热的呼吸离她渐进,从她的头顶游离到了脖颈,一下一下喷洒在她的耳后的肌肤上。 只听那道沙哑虚弱的声音,带着哭腔哽咽道:“娘……娘,我好想你。” 作者有话说: 小荷:白捡一大儿子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第43章 虾仁青菜粥 ◎空食王母千斤粟◎ 唐小荷本来都想大叫非礼了, 听见宋鹤卿呢喃这一句,慢慢反应了过来,心想合着这家伙是把我当他娘了? 她试着挣扎了一二, 没挣扎动, 那俩胳膊还跟藤蔓似的越缠越紧,干脆就妥协了,反正隔着层被子, 又能出什么乱,随他去吧。 她长舒口气,想到这一天的疲惫,趁着这会儿时间, 闭眼养起了精神。 宋鹤卿除了抱紧了她,也确实再没有其他动作, 就是嘴里一遍遍碎碎念地重复:“娘,我好想你, 好想你……” 慢慢的, 唐小荷感觉自己脖颈间湿热一片,睁眼一瞧,发现是宋鹤卿哭了。 闭着眼睛哭的, 眼角红红一片, 泪水把睫毛都打湿了,整张脸也湿漉漉的,房中昏昏沉沉的烛光映照在他脸上,他的神情里全无平日的严肃与倨傲, 有的只是脆弱与委屈, 像只……被人欺负了的小狗。 唐小荷心头软软塌下一片, 忍不住抬手去擦了擦他的眼角, 抱怨道:“哭什么啊,平时谁都没你凶,你还可怜上了。” 宋鹤卿跟能听懂似的,哼哼了一声,拿头去蹭了蹭她的脖子。 “怎么还真成狗了。”唐小荷哭笑不得,努力抽出只手,去轻轻拍着宋鹤卿的肩,柔声道,“快睡吧小狗狗,老实点,醒来就好了,醒来了我给你做好吃的。” 宋鹤卿在她的安抚下,泪水渐渐止住,呼吸声也平稳均匀下去,进入更深的睡眠中。 …… 次日早,雨过天晴,万里无云。 唐小荷打着哈欠回厨房去熬了碗虾仁青菜粥,回到内衙,正赶上宋鹤卿醒来。 宋鹤卿披着头发,坐在床头一脸茫然地揉着头,见她进来,本就茫然的神情变得更茫然了。 唐小荷将粥放到桌上,欣喜道:“正好,省了我再把你叫醒了,快去漱口,吃完饭好吃药。” 宋鹤卿虽茫然,但话还是听的,掀被子便下了床,洗漱完回到桌前坐下,老老实实拿起勺子自己吃粥。 唐小荷本以为他病中味觉挑剔,肯定会嫌这嫌那不好好吃饭,见他这么安静,还挺意外,以为他烧上这一场将脑子烧坏了。 她正想问上两句,便听宋鹤卿吞吞吐吐道:“就是那个,我昨晚,也是你在我身边照顾我吗?” 他总感觉睡梦中听到的声音是唐小荷的。 唐小荷也一点没带遮掩的,直接大方承认:“是啊,怎么了?” 宋鹤卿拿着勺子的手哆嗦了下,道:“我梦中,没胡乱说过什么吧?” 唐小荷:“没有,你哪说什么了。” 宋鹤卿松了口气,将勺子里的粥送入口中,心说:“那就好,那就好。” 唐小荷:“就是叫了我几声娘而已。” 宋鹤卿一口粥差点喷出来。 唐小荷回忆起来:“哦对,还有,你后来又哭醒了一次,说什么,娘,快跑,快跑。所以我就特别纳闷,你和你娘过往是遇到过什么危险吗,要不然跑什么啊?” 宋鹤卿别说吃粥,撞墙的心都有了,缓缓放下勺子,扶住头不堪回想。 唐小荷以为是他头疼,连忙打住了话,道:“好了好了我不问了,你快回榻上歇着吧,这粥要是吃不下去,我就回头再热给你吃,你快去歇着。” 宋鹤卿又吃了几口粥,站起来没走向床榻,而是走向了房门。 唐小荷忙叫他:“你干什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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