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闻姒只想回到梨奉院,只想一个人待着。 她在想,若是父兄尚在,顺国公府尚存,此刻的结果会不会全然都不一样。 只匆匆行礼就朝外走去,步履匆忙到不愿在此处多待一秒。 她脚刚刚踏出门槛,傅老夫人却将她给喊住,“傅闻氏,你随我来。” 傅老夫人的话闻姒不敢不从,没让她带任何的婢女,只有她一人跟着傅老夫人去到她的院落。 才一进去,便听见一声斥责,其中不满与怒气都包含在二字之中: “跪下!”
第22章 ◎闻姒被罚跪整夜◎ 闻姒怔怔站在原处,无半分动作。 傅老夫人已经悠然坐在上首,接过身边婆子递过去的茶水。 她喝口茶水,抬眼见闻姒还站着,悠悠道:“怎得,我都使唤不动你了。” 闻姒委屈,意味深长问道:“不知孙媳做错什么,祖母竟要如此责罚。” 傅老夫人将茶盏重重磕在桌上,拍着桌大声呵斥,“你就是这般与长辈讲话的,看来顺国公不仅去世的早,便连女儿都未曾教好。” 父亲有何错,竟让傅老夫人如此折辱。 她忍着一口气跪下,不为别的,只是想让傅老夫人莫要将今日之事与父亲结合上。 “祖母有何教诲。” 语气中是谁都能听出的委屈,可偏偏傅老夫人不如此觉得。 她瞧见闻姒跪下,气才稍微顺些。 “今日在饭厅,你为何阻止昭儿要了通房。”傅老夫人幽幽问。 闻姒一叹,竟是为了这事。 此时跪在堂下,众位婢女都站着冷眼旁观。 落在她身上的眼神无不是怜悯与不屑。 闻姒都感觉的真真的,可喉咙中的血气传上,连酸涩都卡在喉咙处不上不下。 她已然无法开口,何必要如此作贱她,在她面前提这番话。 跪在冰凉石板上,膝盖处阵阵寒气由着腿部传上来,身子冰冷万分,便连放在膝上的手,都无法因愤怒而握紧。 傅老夫人见闻姒不说话,此番也不恼。 靠在榻上细细琢磨,“你确实生的不错,然半年无所出已是罪过,更莫要提你们顺国公府已经没落,便连你,都是我们傅家一时怜悯才接下的烫手山芋。我允你嫁给昭儿已然做了让步,可在子嗣一事上,既你身子不好,那便也不勉强,届时若几位通房有了孩子,抬为妾室孩子也记在你的名下,由你抚养,你若还有任何异议,便在我面前说完,如此一来,也莫说我们傅家欺辱于你。” 一番话听得闻姒脸上血色渐渐消失。 原来这道被圣上赐婚的圣旨在他们的眼中看来如此不堪。 可她不是曾说过退婚,她还有何法。 种种事情压在她身上便成了错处,她身子不好也每日都在调理,喝下苦闷难喝的补药,这些可又有谁知晓。 缓缓直起身,瘦弱的她显得不卑不亢,“我知晓我于子嗣上并为对傅家有何益处,可婚约之事是圣上亲下圣旨,是公公为还我父亲恩情求来的,并未我所愿。” 她爱慕傅昭,从未想过要用这般方式嫁与他。 本是想等她才学出众引来傅昭青眼,可为何,一个二个,便都认为是她错处。 傅老夫人冷笑,拍桌按着桌角站起。 “真是伶牙俐齿,我今日倒是要瞧瞧,是你膝盖硬还是嘴硬。” 她说完对身边人吩咐道:“将门窗全部打开,炭火全部灭掉,让她在这处跪着,何时认错,何时让她起来。” “是。”婆子婢女领命,雕花窗门都被一一打开。 傅老夫人下堂去了卧房,婆子婢女也都各忙各的去了。 闻姒一人跪在地上,腰板笔直。 她何错未有,为何要认罪。 穿堂风吹了进来,身上的大氅也无法御寒。 膝下早已没了知觉,在意识模糊时她想起了傅昭。 方才若是他在,兴许还有一线转机。 可他不在,他心尖尖上的人也不会是她。 不过这样也好,若是以后可以和离,想来也会顺利许多。 闻姒想,她想去母亲出生的地方看看,想去父亲曾夸赞过的大好河山走走。 将那份爱意敛下,或许不久便也就淡了。 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她是爹爹娘亲的孩儿,怎能给他们落下脸面呢。 外头的天儿黑透,烛火又照亮。 闻姒便在漫长黑夜中挨到晨起。 天光乍亮,远处雾气渐起。 红梅盛开可瞧着却是血蒙蒙的。 傅老夫人身边的婆子前来传话,“少夫人可以起了,老夫人说以后每日少夫人都要来请安,听受训诫,也望少夫人知晓自个身份,好好侍奉夫君。” 她说完便离去,洒扫的婆子婢女都对着闻姒指点。 闻姒站起身,缓缓踏出傅老夫人的院子。 出了拱门,便一眼望见有几人站在门口处。 青烟见着闻姒的模样满脸泪痕过来,“夫人可有何不妥。” 闻姒此时面上惨白,发髻也松动。 唇上毫无血色,人是硬挺着的。 前头戴着玉冠的傅昭如松树挺拔,墨色大氅衬得他更加如玉。 周身静默,黑眸一眼望不到底。 闻姒声音极小,却传的极远,“夫君既知我昨夜如何,为何不愿与祖母说说。” 傅昭瞧见她的模样,带着几分不忍。 但稍纵即逝,却让闻姒只觉是她错觉。 周遭都安静下来,闻姒只想听见傅昭的回答。 若是有事……她拼命告诉自己,或许是可以谅解的。 傅昭头微垂,掩下眸中异样。 不久,他淡然嗓音袭来,“昨夜你受委屈了,先回去吧。” 说罢他直直朝着梨奉院走去,再无任何言语。 闻姒瞧着他的背影,自嘲笑下。 她还是终究将自己想的太重要了。 膝上早已麻木,可走的却比往常要慢的多。 青烟缓缓扶着闻姒,一步步朝院中走去。 闻姒脸上满是死寂,她想过嫁到傅府会如何,可却从未想过,竟是这般不值的光景。 回到卧房,傅昭将大氅解下交由一旁侍奉的人。 他刚想去抱着闻姒去到榻上,可被闻姒给躲过。 闻姒缓慢福身,“不劳烦夫君,我自己可以。” 说罢她朝榻上缓缓走去,青烟将她裤腿揭开,瞧见的便是一大片的青紫,上头冰凉的厉害。 傅昭自然也看见,他想起方才闻姒的冷淡,只轻声道:“我知你心中有怨气,但祖母是长辈,这桩婚事她有不满,你多担待,若是可以,我会寻个机会补偿你。” 闻姒缓缓抬头,目中呆滞,“夫君所说的补偿,是何补偿,是告知上京众人这桩婚事本不是我求来的补偿,还是要给我正妻的体面。” 傅昭拧眉,“若这般,全上京的人都要笑话傅家,闻姒,你作为少夫人,难道不会被人在背后议论?” 闻姒用最后的力气道:“夫君也知我是傅家人,也知我若丢面你们也会丢面,但夫君可知晓,我每每赴宴,他人在背后是如何指点我的。” 她本欲继续说下去,但被傅昭给制止住,“够了闻姒,你所说的,我不允,两日后长宁王妃补办文酒赏花宴,届时你同我一道。” 闻姒淡淡勾了唇角,“也好,那便让夫君瞧瞧,我那时是如何被人讥讽的。”
第23章 ◎不如你休夫另嫁◎ 次日一早,闻姒便从床榻之上幽幽转醒。 她未曾忘记昨日说要赴宴之事。 长宁王妃的夫君乃是当朝长宁王,是先帝义弟身份显贵。 手握重权,说句是当今圣上的左膀右臂也不为过的。 长宁王妃一向目高于顶,待人并不亲近。 然想要巴结奉承的人可一点都不少。 闻姒动着锦被下的腿,上头的肿块变得大起来,想来也有几分冻伤的缘故在,开始发痒。 傅昭不在,该说昨夜便不在。 两人发生争执后他便甩袖离去,再无半分留情。 “青烟,帮我上药。” 外头候着的青烟连拿着托盘掀开帘帐进来,将托盘放在一旁小几上,帘幔给放进弯钩中。 “姑娘怎得不多睡一会儿。”青烟掀开闻姒的裤腿,瞧见比昨日还要严重,不免心疼的红了眼眶。 闻姒顺着长发,靠在垫子上半倚着。 “今日要赴宴,不能去得太晚,况且我也睡不着,索性还不如早些。” 青烟愤愤,一时未忍住,“姑娘不与世子一道?若是你二人先后去,怕是宴上之人又有颇多话要说。” 冰凉的药涂在腿上,瘙痒便缓解不少。 闻姒感受着腿上舒服,心上自也无甚。 没回青烟的话,面部依旧是温婉的。 其实昨日她说出那般话,只为激傅昭。 若说有人嘲讽,自也是有的。 但终究也都还顾着傅家权势,怎会将这些事情给放在面上说。 闻姒掩下腿上的伤,在青烟搀扶下缓缓站起。 冬日文酒赏花宴最是争奇斗艳。 就连文人墨客,也不会放过如此好的出头机会。 白雪皑皑就是最看衣裳颜色的时气,枝桠微弯才让人痴醉。 青烟备下一身玉涡色的撒花纯面百褶裙,外加妃色的软毛织锦披风,倒也不算抢眼,却又不失美貌。 闻姒换好衣裳又由着几位婢女上妆盘绕发髻,堪堪一个时辰才好。 此时荣松在外头说话的声音响起,“世子询问,夫人可梳妆好,若是好了,世子在轿厅等着夫人。” 婢女随即进来通传,闻姒看向铜镜中的自己,朱颜酡些眼似水杏。 颇为满意的站起身,她随着婢女出门。 腿上虽上过药,可走路间也还是会疼痛。 直到坐上轿才稍微好些,缓过来不少。 轿厅中傅昭已然等的有些不耐烦,可闻姒从轿上下来那刻,却着实惊艳到傅昭。 连自己眉目舒展开,他都曾忘却。 在众人面前,闻姒自不会与傅昭闹脾气。 轻微福身道:“夫君安好。” 傅昭手握上闻姒的皓腕将她带起,两人贴的很近,近到闻姒能够瞧见傅昭黑眸中那股似曾相识的柔情。 可他这人,再擅长伪装不过。 现下的模样,又有几分是可以相信的。 闻姒没挣开傅昭的手,只被他这般牵着。 两人在外人眼中即如壁人,若放从前,闻姒犹自高兴,然现下却全无从前心境。 樱唇点缀口脂,双瞳剪水潋滟,大氅之为衬托娇嫩。 傅昭手上力道愈发紧了起来,荣松在此时道:“世子,时辰差不多了。” 话语似是警醒,让傅昭连忙将闻姒给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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