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子, 您有没有哪儿不舒服?快让奴婢看看……”旎春这般说着,眼泪忍不住簌簌落下来,一想到这里就吓得手发抖, 生怕三皇子已经受到了什么毒害。 姜雪漪勉强撑着身子站起来, 沉声道:“不必太紧张,只看宸儿如今精神尚好就知道他到目前为止还不曾受到致命的伤害,只是明刀易挡、暗箭难防, 宸儿一定会是皇后的目标,现在不过是不能确定那冷刀子到底在哪儿罢了。” “殷凝,你先起身镇住心神,不要乱了方寸。皇后既然用得上你就一定会让你的祖母好好活着,不然她也拿捏不住你了。我会即刻让人送消息回姜家, 让父亲和哥哥去办此事, 定会让你的祖母安全撤离。” 段殷凝千恩万谢,含泪起身, 姜雪漪才又说道:“旎春去传消息,殷凝吩咐下去, 把未央宫从里头封死,任何人不许进出,也不许声张,对外不要露消息。” “再将信任的几个都叫过来,从宸儿的屋里开始一寸寸的查,任何东西、任何人都不许错漏,哪怕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性都不许放过。” 肃杀沉重的气息顿时蔓延在宫内的每个角落,危机存亡的关头,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段殷凝立刻抹干净眼泪出门吩咐下去,庭院内的宫女太监们见她表情神态就知道有大事发生,一个个脸色都变了,马上按着娘娘的吩咐开始动了起来。 看着楹窗外宫人忙碌的模样,姜雪漪也不禁心口发沉,呼吸发紧,生怕少想了任何一个细节。 入宫这么多年,她还从未有过如此紧张的时刻,只因今时不同往日,再不是平常为了争宠暗中使什么手段的时候了。 皇后的机会千载难逢孤注一掷,她怀着身孕陛下不在。 虽说皇后是暗中下手,可对姜雪漪来说现在和阳谋并无两样,无非是看谁技高一筹。 只要姜雪漪处理得当,就能凭此事彻底清除皇后,可若是想少了一层,那便是万劫不复。 皇后选在今日叫去段殷凝绝不是心血来潮,必定是她已经彻底想好了怎么对付自己,段殷凝这颗棋子对她而言,不过是其中一层保险。 虽说已经让底下的人去仔细搜查未央宫了,可排查危险永远没有暗中下手来得防不胜防,她只怕不够稳妥查不出来,让宸儿一直受其陷害。 甚至于,若是皇后并不信任全然段殷凝,她故意在此之前什么都不曾对宸儿做,只是利用段殷凝让自己知道这个消息,然后等未央宫彻底搜查什么都没有放下心后才对宸儿动手呢? 种种可能性在脑海中不停的翻涌,姜雪漪只觉得头疼心慌,扶着高高隆起的腹部不住的深呼吸。 若皇后想对付宸儿,会是之前的某天,还是以后,亦或是现在? 她转头看向坐在软榻上迷茫不安的宸儿,伸出手牵住了他:“宸儿不怕,母妃在呢,母妃永远会保护宸儿。” 这时候,扶霜和碧慈从宫外取了东西回来,见这模样立刻就知道宫里出事了。 扶霜马上跟着段殷凝一起将宫里的所有宫人都聚集在了一处,宫女,太监,甚至是伺候宸儿的嬷嬷们,无一人不在。 碧慈则急忙跑到了娘娘和小皇子身边,问了现在的情况如何。 待得知情况后,她立刻检查了段殷凝取回来的那一包粉末,细查细验后,凝重道:“此物并非毒药,而是一种伤身伤胎的药材。” “表面虽没有明显的症状,可若日久天长的用下去,您在生产的时候就会极为不顺。到时候不仅孩子胎位不正,还易血崩,稍有不慎就是一尸两命。女子孕中极为忌讳此类药材,这是奔着您和腹中皇嗣的命来的。” 她将这个东西重新包好放起来,又替三皇子把脉,细细查了半晌后才轻声说:“三皇子从脉象上还看不出什么,但奴婢只是医女,疗伤识物虽不输人,可论把脉看诊比不上宫里积年的太医。” “娘娘若不放心,不如传太医来宫里把脉,如此也能放下些心。” 姜雪漪的表情凝重而冰冷,淡淡道:“李太医和姜氏交好的太医都跟着陛下离京了,现在去请太医只会打草惊蛇,让皇后知道段殷凝是颗废棋。一旦咱们失了这次的机会,那皇后下次下手便更无迹可寻了。何况她一次不成,下次就会使更凌厉的手段,恐怕届时连查的机会都没有了。” “我相信你的医术,只要宸儿暂时无碍就好。” “只是那些毒物往往藏匿于无形,有劳你辛苦些,细细查查宸儿平时所吃所用,别遭了人毒手。” 碧慈领命后立刻掀帘子去了后殿,庭院内,扶霜正压低了声音挨个审问未央宫的所有宫人,谁也不许高声说话。 除了不让外头的人知道里头的动静以外,扶霜这么做也是有讲究的,因为心里没鬼自然不怕低声讲话,只有心虚之人才会故作腔调,引人耳目,生怕自己不占理。 庭院内的梨花飘飘洒洒落了满地,在明媚的日光下愈发洁白如雪,如果忽略掉今日这些要人性命的阴谋诡计,这本该是极美的一副景。 看着受审宫人的神情百态,姜雪漪突然意识到一个被她忽略的细节,那就是皇后不管想做什么,那都需要一个媒介,而非是凭空出现。 她想害自己的孩子需要段殷凝这个身边人做媒介下毒,那她想害宸儿也是一样,不可能空穴来风。 她方才一直在想皇后的用意和心理,企图揣摩出她到底打算什么时候给宸儿下毒,可她错了,只要未央宫内没有奸细,那宸儿就不会出什么问题。 不管是她打算之前动手,现在动手还是以后,她都需要一个为她做事的人。 若想无声无息的让宸儿死去,她继续体体面面的做她的皇后,那在外头的人身上使计谋是不成的,这太容易暴露,也太不受控,只有宸儿身边的人才做得到这些细水长流的工夫。 除此以外,她还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那便是皇后恐怕已经对宸儿动手了,也在今日。 即便没有立马动手,可这个媒介也一定已经选好了。 她选在今日的确深思熟虑过,因为今天不是别的,正是三公主七七后的第一天。 民俗常说七七过后人的魂魄才会彻底归于天地,从此与这个世间再也没有联系,按着这个说法,今天是三公主彻底消散在这个世间的第一日。 她已经转世投胎,再世为人,从前的种种都和她没有关系了。 皇后在这四十九天里深居凤仪宫不出,不仅是在为三公主祈福,也是在为她的来世积德积寿。 时间一到,她就不在乎自己的手上沾不沾血腥。 清脆的鸟啼声再次从未央宫上空掠过,距离事发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 扶霜和段殷凝审问人极为仔细,且扶霜最擅长逻辑,鲜少有人能在她眼下撒谎不留痕迹,这么一个个的问下来,有的人连自己从前犯过的小错都说了清清楚楚,甚至有个别人腿都软了,眼泪都吓了出来。 这时候碧慈从后殿走了出来,脸色铁青:“娘娘,找到东西了。” 她伸出手将另一个小瓶子搁在了姜雪漪跟前:“是在三皇子贴身伺候的乳母嬷嬷房里找到的,就藏在地砖缝隙的暗格里,那暗格的泥土新鲜,应该是才撬开放进去的。” “此物不同于用在您身上的药材那般迟缓,是见血封喉的剧毒。” 在她身上用慢性药,却在宸儿身旁备了立刻致死的毒物,是为了让她们三个人死在一天好在黄泉团聚,还是为了以防万一? 皇后原来竟有如此痛恨自己和宸儿,哪怕事情败露她侥幸难产不死,或是段殷凝没有指望的上,也要让她尝尝失去孩子的滋味。 姜雪漪捏着药瓶,脸色已经差得不能再差,哪怕镇定如她,此时也忍不住想把皇后千刀万剐。 她紧咬着牙,浑身都怒得微微颤抖:“去查,伺候宸儿的几个嬷嬷里,不惜任何手段,查出是谁来。” 扶霜闻言径直从小厨房里一把菜刀,直直插在了四个乳母嬷嬷跟前。 一人一次机会轮流说,互相怀疑也可,详细说出自己在做什么有人佐证也可,可若什么说不出来,就剁掉一根手指。 伺候皇子的嬷嬷们都年纪不算小了,怎么禁得起这样的阵仗? 为了活命嬷嬷们拼命的证明自己,互相指责,又疯了似的说别人的私隐,不过几轮下来,就揪出一个吓尿裤子的嬷嬷出来。 她被身边人推出来给吓坏了,跪在地上不住的哭泣求饶,碧慈扶着娘娘走到庭院内去,垂眸看向了她。 姜雪漪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平静的语气却半点没有从前的温柔和煦,反而让人不寒而栗:“皇后怎么教你的?” 嬷嬷早就被吓破了胆,磕头磕到头破血流都不敢停:“淑妃娘娘饶命,淑妃娘娘饶命!奴婢也是没办法,奴婢是被逼的!” 扶霜上去就甩了她一个耳光,厉声道:“娘娘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不许说别的!” 嬷嬷哭得肝肠寸断,只好说:“皇后娘娘和奴婢说,要在您生产那日将东西喂给三皇子,再说一切都是段殷凝做的即可,她自会认下罪过……还说……还说不论那日您究竟情况如何都要这么做,三皇子必须要死……” “奴婢知道的就这些了!奴婢的家人都被皇后要挟控制了,奴婢为了家人活命没办法啊娘娘!” 扶霜冷笑了声:“你以为你听话了,你和你的家人就能活吗?” 姜雪漪紧紧握着碧慈的手合上眼,良久后,才轻声道:“有难处该先来寻本宫,而不是心生背叛。” “孔嬷嬷,本宫自问待你不薄。” 她缓缓睁开双眸,转过身去:“捂住她的嘴,让她别出声。” “原本打算给宸儿吃的药喂给她吃一半,她的尸身留在本宫手里,就当是赎罪了。” 姜雪漪一边走一边吩咐,平静的好像在宣判命运:“派人去通知宫中所有人,让她们皆去凤仪宫门前候着,随本宫见皇后。” “碧慈去国子监见大公主,她明白本宫要做什么,扶霜你亲自拿着本宫的令牌去寻睿成长公主,她欠本宫一个人情。” “现在就去,动作要快。”
第196章 此次对皇后而言是绝无仅有的机会, 但对姜雪漪来说同样也是。 且看皇后的种种安排就知道,皇后想要她和宸儿死的决心有强烈,简直到了必杀的地步。 如果不能抓住这次的机会一次性扳倒皇后, 那么只要皇后活着, 两个月后她生产之时无力反抗,死得就一定会是她和她的孩子。 皇后已经对她恨之入骨, 欲除之而后快,到时候就算这次的安排失效,她也会使别的手段, 这一点姜雪漪毫不怀疑。 所以哪怕这次时间仓促, 她也没有更周全的办法来做实皇后残害嫔妃和皇嗣的罪名,她也依旧要用尽一切手段把皇后摁死,让她再也不能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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