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如彻神情涣散,眼前好似闪过三只雪白的兔子,在他的竹园蹦蹦跳跳,眼角的泪和着鲜血一起滚落。 随后他又哈哈大笑起来,带着几分歇斯底里的崩溃与憎恶。 “那又怎样,依旧是她对不起我!你想护她,可惜,你自身都难保了。” 摩那娄诘面色一沉,一把弯刀猛然从他背后袭来,他举起短刀格挡,随后刀刃一旋,一人瞬间倒在地上。 琉璃色的瞳孔中顿时映出一条落在血泊中的狼尾,他看着倒在地上的赤那多,又看向死在叶问荆重剑下的人,心脏顿时怦怦直跳。 “住手!他们在以死引我们入局!” 叶问荆呆呆地看着倒在他剑下的人,神情慌乱的走去将人扶起,音色颤抖。 “告诉我为什么!我没有杀你,是你自己往我剑上撞的,是你自己撞的,黎纤!” 黎纤瞳孔涣散,鲜血不断从腹部巨大的血洞中涌出。 她全身痉挛不止,长睫颤了颤,视线模糊的看着透进屋内的光影,带血的手不断朝着窗外伸去。 “皇叔……我不喜欢这里,带我…回家……” 可她,自从踏上了中原,便再也没有回家的路了。 “啪”的一声,带血的手一下掉在地上,再也没了生息。 叶问荆眼睛一下瞪大,抬手摇着地上的人,“黎纤?黎纤!” 萧如晔怔怔地看着满地尸陈,他脚边正倒着一个圆滚滚的中年男人,赫然是召楚的尚书令。 他看了一眼不断往下滴血的扇子,止不住的往后退了退,头皮发麻,指尖微微颤抖。 随后步伐慌乱的朝着倒在地上的人走去,揪着他的领子将人提起,双目赤红。 “你想干什么!你到底想干什么!” 乱了,全乱了! 召楚尚书令死在他手上,南坻七皇女死在问荆剑下,北幽二王子死在西域使者手中。 四国势力哪一个能放过他们!中原又怎么放过他们! 萧如彻看着慌乱无比的人,满目嘲讽,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这就是你们费尽周折也要推开的最后一扇门,是你们自己一步一步将这局面走出来的!” 他感受到胸前的手不断攥紧,听着门外重甲声起,攥着他的手腕,嗓音幽哑。 “你们以为查到最后便能迎来曙光?呵呵,天真,不过是让你们从一个深渊又踏入了另一个深渊,四海的风浪又开始了,你们这次,平的了吗?哈哈哈哈……” 他踉跄着站起身来,全身上下血流不止,眼中盈满破败,听着屋外重甲将整个酒楼团团围住,笑着开口。 “你们手中的证据,都是我递的,将你们一步步引诱至此,皆是为了用今日之惨局来为明日之盛宴开场。 阿晔,玄甲卫已经来了,说明我的人已将消息带去了皇宫,你联合定安侯府与西域谋反,暗中屠杀他国使臣,想搅乱四海趁机谋位,这罪名,你洗不清了。 这就是我今日要给你的答复,哈哈哈哈,我还是赢了,我终是把你从太子之位拉下来了。 我替你们开场,让你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乱局!” 他一步一血泪,双手撑着门扇,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手猛然将门打开,顿时狂风大作,屋外停满玄甲铁骑。 漫天的腥风吹红了天边的残云,随着铁骑的长戟震地,最后一缕光线消亡于地平线。 他们好似打开了一个魔盒,放出了所有即将来临的灾祸,死亡,战火,绝望,哀鸿……,却独独没有希望。 萧如晔紧紧抿着唇,看着垂着头跪在门口的人,眼前好似又漫卷过无数烽烟。 他拖着沉重的步子,浑身麻木的走到门口,带血的头颅顿时倒在他的腿上,沾着鲜血的手缓缓握着他颤抖的指尖,咽着最后一口气。 “阿晔,我喜欢竹子的,我想睡在那里……” 萧如晔闭着眼睛,任凭四周狂风将他吹拂,感受到指尖的手滑落,心枯成干涸且带着裂口的田野。 玄甲将领翻身下马,威严的目光扫了一眼惨烈无比的现场,随后看着站在大堂之中,满身鲜血的三人,拱手一礼,音色沉寂。 “陛下刚刚得到消息,说有人在此谋逆,命我等前来拿人,还望太子殿下不要为难我等。”
第304章 她明白了 “孤无罪,你们不必来拿,孤自会去金銮殿上陈清罪名。” 萧如晔站在尸骸遍地的大堂中,挺拔的脊背微微塌陷,幽冷的桃花眼盈满破败,腥风吹着他的袍角,在暮色中猎猎作响。 他俯身将靠在他腿上早已凉透了的人缓缓抱起,拖着步子一步一步朝前走去。 月光落在周围的长道上,只听风在无边的暮色中低语,凄怆且悲凉。 摩那娄诘深深陷在大堂的晦暗中,森冷威严的目光穿过暮色落在随着两道身影走动,自行散在两旁的黑压压的铁骑身上。 细数之下,千骑有余。 他立在原地,任凭周围腥风吹拂着他的衣摆,满身肃杀自周身向外蔓延,明灭幽沉的目光微压,脑中飞速掠过无数细节。 南坻,北幽,召楚…… 西域…… 中原…… 四海盛宴…… 太子,定安侯府…… 他们以死为祭,将太子,定安侯府,西域绑在了一起。 推出了通敌叛国,暗中谋逆的罪名…… 只是 为何有这般多的玄甲卫前来拿人?好似生怕谁跑掉了一般。 又为何被抛出的是西域?西域在他们的谋算中占据着什么样的位置? 西域,西域此前与中原的联系只有……阿榆! 他瞳孔骤然一缩,猛的抬头,目光穿过重重檐瓦,落在黑暗中依旧闪着光泽的琉璃重檐殿顶。 从苍穹俯瞰而下,层层叠叠的玉楼金殿静默在皇城中间,一人缓步从慈宁宫走出,敛着衣袖漫步在蜿蜒曲折的长廊中,四周早已掌灯,星星点点的在夜色中烧灼。 她抬眸看了一眼漆黑的穹顶,夜风吹着她的裙摆,翻飞欲舞,带着几分清滟翩跹之感。 她拖着步子朝前走去,身后服侍她的内侍远远跟着,杏眼眨了眨,微微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表哥将人拿住了没有。 她今日不去,是因为那些重重叠叠的杀机,那些日日夜夜的烽烟,那些意料不到的欺骗,和那些夜夜啼哭的冤魂,早已将她的气力消磨,她提不起一丝力气再去质问为什么。 她不知道要怎么做,要怎么做才能将这一切的怨怼与仇恨消解。 掌灯的宫女提着龙华吊灯从她身边经过,纷纷朝她俯身一礼。 “参见郡主!” 她微微颔了颔首,看了一眼周围的景致,兴致缺缺,转身便往回走。 刚走了一步,随着“啪嗒”数声,她腕间的持珠尽断,珠子跳动着砸在地上,惊的无数巡夜之人回头。 身后内侍见状,匆匆跑过来替她将散在地上的珠子一颗一颗捡起。 叶昭榆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散了一地的玛瑙佛珠,又看向空无一物的腕间,心跳仿佛漏了一拍,一股不安陡然爬上心头。 断了?怎么会断了?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郡主,一共一十八颗,请您过目。”内侍弯着腰,捧着捡起的珠子递给她,语气恭敬十足。 叶昭榆缓缓吐出一口气来,将不宁的心绪压下,抬手接过珠子,瞥了一眼低眉顺眼的小太监,随意寒暄了一句。 “魏公公近日怎么样了?身体可还好?” 这小太监是魏海认的干儿子,一直在他身边鞍前马后,今日倒是不见他跟在魏海身边。 小太监拧了拧眉,声音尖细刺耳,“干爹总有些日子心情不大好,不让我们靠近,每天独来独往的,奴也不敢往他跟前凑,怕挨鞭子。” 叶昭榆叹了一口气,握着珠子便往前走,感慨一句。 “我也有一段时间不曾见过他了……” 她步子猛然一顿,廊间冷风瞬间将她吹透,青丝随风飘散,露出垂在耳边的一抹蓝玉吊坠。 她瞳孔颤了颤,周身血液一寸一寸冷了下去,好似有什么东西冲破了桎梏,放出了,更大的阴谋。 她有……多久没见过他了? 好像,自她回京以后,她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她去年十一月从黎州归来,至今已有七月,整整七个月,他一直从别人的嘴里出现在她的身边。 就好像,她一直见过他…… 一阵寒意从脚底开始向上蔓延,无数画面从她脑中闪过,却找不出这七个月里关于他的一丝印象。 原来见过他都是错觉,是有人在暗中帮他遮掩,不经意的提起,一次一次加深心理暗示,让他躲过了与她见面,更让她产生了一番错觉。 人在嘴边,却不在眼前,又让人难以忽略。 如今意识挣脱,方觉自己早已陷入了一场噩梦,无上恐慌像是潮水一般向她涌来,顷刻间便将她淹没。 有人一直在她面前玩弄心术,催眠意识,当初的陆昭仪,不就会这样的手段? 她竟然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被人种下了心理暗示,模糊了意识。 一阵冷汗瞬间从她后背冒出,唇瓣微微颤抖,看着身侧的小太监,嗓音艰涩。 “魏公公近日,有多久不让你们靠近了?” “一月有余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她脑中陡然响起一阵尖锐纷杂的声响,从近到远,极速在她脑中缠绕,久久不散。 “干爹总有些日子心情不大好,不让我们靠近,每天独来独往的,奴也不敢往他跟前凑,怕挨鞭子。” “他学人家煮茶,越煮越难喝,到底不如从前好喝。” “咳咳,主人给了我一张人脸,让我能光明正大的走在阳光下,郡主啊,知遇之恩,不得不报……” “郡主,属下也不想对你出手,只是,你我效忠的主子不同,属下恕难抗命。” “郡主,周伯的验尸结果出来了。” “是怎么回事?” “是自杀。” “不可能!他怎么会是自杀!” …… “哗啦啦……” 无数珠子砸在地上,好似有什么东西彻底挣脱了牢笼,恐慌像是一匹脱缰的野马在她脑海中肆虐。 她呼吸骤然一窒,脸色一白,身形不稳的向后踉跄了几步,最后腿一软,无措的倒在地上。 随即耳边荡出最后一道声响,彻底将她推入更深的深渊。 “叶昭榆,你记住了,出了这个门,我便不再是定安侯府之人。” 她十指死死抠着地面,紧紧闭着眼睛,止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眼泪不断从眼角滚落,笑的几近癫狂,几近绝望。 她明白了,她全都明白了!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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