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雨。” 萧如晔红着眼睛开口,看着微微蹙了蹙眉的人,抬手想去抚平她的眉心,却又在将要接近时偏了半寸。 替她挡了挡眼前的风雨,眸色温滟,唇角扯出一抹浅笑。 “世间岂有忘忧草,浮生难寻解语花,今夜本来欲借沉醉换悲凉,却不曾想,逢遇解语得忘忧。” 柳清瞳轻轻笑了笑,随后转身便往屋内走去,音色清倦。 “酒一直温着,总觉得你某天便会回来,今夜相逢,饮一番去去风尘。” 她总以为,每次相逢,都是他匆匆纵马从远方赶来,可他们不过只隔了几条街,几堵墙。 他从来没去过她想的远方,也不是她心里策马扬鞭的少年郎。 萧如晔站在廊间,看着她进进出出搬来一坛酒与一张琴,就着廊间风雨坐下,指尖轻轻撩拨琴弦,悠扬的曲调顿时和着风雨缓缓展开。 他目光一瞬不瞬的落在她的身上,心头热意难消。 捻了捻沾着微雨的指尖,缓步走过去坐下,一身水汽侵染着她的曲调,温热的酒水浇不灭暗暗滋生的渴求。 可她向往自由,他自身便难自由,因此,不敢靠近,不敢期许,不敢衷情…… 镜里花难折。 原来他看她,恍若镜花水月遥不可及。 手中的酒不断灌入喉中,满腔的难耐与酸楚被酒劲搅翻。 随后他不管不顾的凑到她的身边,拉着她的衣袖,桃花眼眨了眨,喃喃开口。 “我今日很难过。” “嗯。” 萧如晔:“……”这就没了!?他很难过唉!不应该再安慰安慰他吗! 似是察觉到他的想法,柳清瞳空洞的眼眸望向他,眼尾下垂,缓缓开口。 “今日弹的是《离忧》,可听出来了?” 萧如晔怔了一瞬,随后松了手中衣袖,靠着墙,静静听着耳边悠扬熨帖的曲调。 她不爱说话,琴语乃心语,离忧即忘忧。 某时夜雨停泊,他望着空中早已被淋湿了的月亮,听着耳边琴声停止,眸光动了动,轻声开口。 “柳姑娘想要如何渡过一生?” 柳清瞳望着漆黑一片的眼前,感受着风过长廊,喃喃开口。 “想走出这个院子,想弹尽天下韵曲,想穷尽山川河海……” 萧如晔侧头看着她,桃花眼弯了弯,“不难,等我下次回来,我给你带这天下最全的琴谱,你若不怕江湖纷扰,我带你去江湖闯闯。” “好。” 晴日暖风生麦气,绿阴幽草胜花时。 一夜大雨过后,盛京城内处处透着蝉鸣,初初有了入夏之姿。 叶昭榆站在池边,垂眸看着一夜之间全都绽放了的睡莲,眸中盈满惊艳。 只见池中浅紫色的花瓣层层叠叠的铺在碧水之上,内配淡黄色的花蕊,高贵神秘,又不失清雅,不禁令人心醉神迷。 她抬眸扫了一眼池中,目光落在几朵长势喜人的花簇上,随后足尖一点,踏着水面而去。 落入岸时,数朵莲花在手,随后她吩咐侍女找来了三个琉璃花瓶。 一瓶送去了叶问荆的院子,一瓶呈给了阿爹阿娘,剩下的那瓶被她开开心心的抱回了室内。 今夜小谢公子来,便可以看见好看的花花了。 刚将花瓶摆在窗前,一侍女便步伐匆匆地从屋外走了进来,抬手禀告。 “太后突发心疾,恐有不测,公主让郡主与小侯爷即刻随她进宫侍疾。” 叶昭榆脸色顿时一变,提着裙子便往外跑。 皇祖母! 一个时辰后,萧焕茸带着一双儿女出现在慈宁宫,看着宫内进进出出许多人,紧紧皱着眉头,眼里满是忧色。 太后躺在床上,面色惨白,额头上的冷汗直冒,整个人带着惊悸过后的虚弱感。 她侧头看着匆匆赶来的女儿,无奈开口,“怎么连你也惊动了,我没事,是你皇兄太紧张了。” 盛帝坐在床边,没好气的看她一眼,“朕再不紧张,朕就要失去母亲了,虽说是虚惊一场,但刚刚您倒过去的那一刻,可将朕吓得半死。” 萧焕茸也走到床边坐下,看着躺在床上虚弱无比的人,鼻尖泛起一阵酸楚,缓缓开口。 “母后这副模样,谁看了不紧张?这些时日儿臣在宫里先陪陪您,等您身体好些了,儿臣再出宫。” 太后无奈地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眼角细纹尽显。 “也好,有你和阿榆在,我这慈宁宫也能热闹热闹。” 叶昭榆弯着眼睛凑了上去,笑着开口,“那当然了,有我在,皇祖母肯定寂寞不了!” 周围人顿时笑了起来,有这丫头在,冷宫都能天天过年。
第301章 花不错 叶昭榆从慈宁宫出来,抬眸看着碧空如洗的穹顶,微微松了一口气。 好在没事,不然近日事事不顺她心。 她看了一眼同她一起出来的人,挑了挑眉,悠悠开口。 “要去哪儿?” 叶问荆瞥她一眼,步伐闲散的走在玉宇瑶阶上,懒洋洋地开口。 “你去哪我便去哪。” 叶昭榆顿时弯唇笑了笑,敛着一袭轻纱长裙,耳边黄玉吊坠微闪,漫步朝着东宫走去。 自春围过后,她们便再也没有见过表哥了,结合他那夜的反应,定是已经知晓幕后之人是谁。 只是,真相一时让他难以接受,以及没有足够的证据指认,所以他未声张,直接瞒着她们调查。 围猎距今已有三日,想必他消化的差不多了,是时候让结果出来放放风了。 她抬眸看着空中流云聚散随意,视线微微压了压,眼底暗流止不住的汹涌。 不管幕后之人是谁,她都要知道这个结果,并且让对方血债血偿。 东宫内,萧如晔刚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便见床前直直立着两道身影,背着光的面容模糊一片,顿时吓的他一哆嗦。 床边的扇子猛然飞出,又被一人抬手接住,垂眸睨着他,悠悠开口,带着几分痞意。 “哟,醒的还挺早,太阳还没下山呢。” 萧如晔眼底一片乌青,讷讷的看了看出现在他寝宫的两人,闭着眼睛又倒了回去,拉过被子蒙过头顶,闷声开口。 “孤无颜见二位,二位出门左拐。” 叶昭榆嘴角顿时一抽,听着萎靡不振的声音,杏眼眯了眯,缓缓说出自己的猜测。 “表哥已经知道幕后之人了,是不是?” “是。” “是二表哥?” “……是。” 叶问荆拿着扇子的手猛然顿住,瞳孔震了又震,良久之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转头看向叶昭榆,音色微哑。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刚刚。” 叶问荆:“……” 叶昭榆深深吸了一口气,眼底戾气丛生,压着心里不断疯长的怒火,声音艰涩。 “我们抽丝剥茧许久,只为一睹幕后真容,表哥若知道了真相,当第一时间告诉我们。 可他不但没有,不过短短三天,反而将自己弄成了这副失意消沉的模样,说明,那是真相也是刀子,什么刀子捅人最疼,那当然是亲近之人的刀。 而与表哥走的近的人中,除了我们,便只有二表哥,二表哥从小体弱,表哥想着法的护他,这份守护维持了二十年,若它伤人,该是最疼。” 随着她的最后一句话落下,裹在被子里的人颤了一颤,良久后,嘶哑至极的声音才隔着被子闷闷传来。 “阿榆,明日孤便会去拿人,给你一个交代。” 叶昭榆心绪乱成丝缕,心脏有些微微发疼,努力压着眼中的泪不落,缓缓启唇。 “好。” 随后她转身便往外走,步伐有些不稳,全身上下透着一阵钝痛,指尖微微颤抖。 幕后之人终于浮出水面,明明该喜,可她却只想大哭一场。 走到门口时,她又猛然停住步子,头也不回的开口。 “表哥,我们可以被辜负,但那些牺牲的人不能被辜负,高呼者不能溺亡于死海,杀人者不能逍遥于法外,谁都不能。” “好。” 叶昭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东宫的,她只知道那是一条很长的路,长到她想完了她走过的所有路。 从中原到西域,从西域回盛京,从盛京到黎州,又从黎州回到京城。 这一路走来,背后的那只手一次又一次的将她推至危崖,漫天大雪寸寸封她的骨,她疯狂逃窜,却步步滩涂。 明明这并非你死我活的世界,可她好像快被那推手杀死了千千万万次。 她抬眸看着越聚越多的流云,自顾自的大笑起来,眼角泪光闪烁,随后拖着步子往前走去,目光执拗决绝。 她与凶手,不死不休。 死结当以死解,他怎么能是例外呢? 似是应和着今日的悲戚,天边又下起了小雨,淋淋漓漓,湿湿冷冷。 初月刚刚挂上天幕,一道修长的身影便落在了濯缨轩的后院,抬眸看着廊间挂着的一盏孤灯,顿时微微蹙了蹙眉。 那小丫头不在。 他纤长的羽睫微敛,随后叹了一口气,推开房门走了进去,一股清幽淡雅的莲香顿时扑面而来。 他抬眸望去,只见窗前摆着几支浅紫色睡莲,正迎着风雨遥遥招摇,灵动鲜活,与培育它的人如出一辙。 他琉璃色的眼眸顿时一弯,好似一缕光线透过冰原,草木逢春,冰雪消融。 他缓步走了过去,周身停满淋漓清晖,抬手摸了摸晃动的莲瓣,眼底栖着暖滢滢的光泽。 “花不错。” 城东使馆,一比丘拿着一封信,绕过曲折长廊来到后院,看着坐在蒲团上做着晚课的法师,缓步走上前去,双手合十。 “师尊,刚刚一乞儿将这封信送来,说是要交给君主。” 那迦数着念珠的手一顿,双眼缓缓睁开,眸色幽沉。 师兄来中原的事,除了小郡主与侯爷,无人知晓,是谁胆敢来此叫板? 与此同时,随着一道惊雷落下,城北风簇琅轩的某个房间,一人紧紧缩在床角,听着耳边的雷声,顿时捂着脑袋尖叫起来。 听见动静,黎宿披着一件外袍疾步走了进来,凌厉的凤眼将屋内仔细的扫视了一圈,未见歹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随后将目光落在缩在床脚瑟瑟发抖的人身上,缓步走了过去,轻声开口。 “纤儿?” “皇叔!我害怕,呜呜呜呜……,我想回家……” 黎纤猛然冲进黎宿怀中,紧紧将人抱着,大滴大滴的泪从眼眶滚落,目光透着几分破败,整个人已在崩溃的边缘。 黎宿叹了一口气,自那日将人救回后,她便如惊弓之鸟,好似还陷在先前的桎梏中。 她抬手抚摸着她的脊背,音色从未有过的和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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