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昭榆的眼睛顿时一亮,一下跪坐起来,瓦亮的眼睛直直盯着他。 “少主肯定不是忘恩负义的小人,一定会为了报答我三叔对你的恩情,将我送回中原的,对吧?” 摩那娄诘掀起眼帘看她一眼,眸光流转,弯了弯唇。 “郡主肯定不是忘恩负义的小人,一定会为了报答本少主对你三叔的恩情,留在少主殿做牛做马的,对吧?” 他不说,谁知道是谁欠谁的恩呢。 就像,他不说,又有谁知道,他也曾长跪佛陀脚下,一字一句颂扬经文,潜修业果。 如今看来,却是可笑至极。 他啊,可是个屠佛之人。 叶昭榆立马缩了回去,对着摩那娄诘讪讪一笑。 “哈哈,少主还真是一针见血,我没有的优点全说出来了。” 摩那娄诘:“……” 叶昭榆端起金碗喝了起来,借此掩饰自己的尴尬。 呔,她还以为他是个欠债的,没想到人家是个要债的。 看他对她三叔的反应,他们之间可能真的认识,也真存在一份恩情。 她不是不想替她三叔还债,只是这里是是非之地,她异族的身份敏感,轻易停留不得。 叶昭榆眼睛转了转,看着摩那娄诘,语气商量。 “做牛做马多没意思啊,要不我还是做个人,您放我回中原,我定安侯府为您修庙建祠,日日歌功颂德,扬您威名。” 摩那娄诘懒洋洋地笑了一声,转了转手腕上的慈悲。 藏青色的流光衫铺散在地,姿态慵懒,深邃冷峻的眉眼似雪域之渊,幽冷沉寂。 他眼尾轻挑,“是歌毁佛之功,还是颂弑父之德?如若此,便不劳郡主费心了,想必本少主早已扬名立万。” 叶昭榆张了张嘴,想辩解几句,却不知该从哪里反驳。 最后一脸严肃的给予了对方肯定,“少主说的都对。” 在这极限拉扯中,最终摩那娄诘以自己的威名胜出。 他一锤定音,“那还是做牛做马吧,如若再敢逃跑,本少主打断你的腿。” 梵音伴迦蓝,叩首结佛缘。 虚化寺梵音袅袅,正殿之上佛陀慈悲,宝相庄严。 乌吐克坐于蒲团之上,紫红朗裟散在周身,眉目悲悯,正手持佛珠,抑扬顿挫地讲经说法。 无数人跪在圣殿之下,静静聆听,姿态虔诚。 周围经幡飘扬,风雪攒动,在他们身上落下一层洁白杨花,连吹来的寒风都带了三份肃穆。 他们却浑然不知,风雪动不了他们的心,他们是朝圣路上最虔诚的信徒。 一轮讲经结束,乌吐克缓缓起身,朝着人群双手合十,颂一声偈语,随后领着一群比丘离开。 人群久久不散,或跪在地上消化着今日的教义,或起身转动圣殿周围的经筒。 禅院清幽宁静,钟声阵阵,乌吐克刚走进自己的院子,一小僧便步伐急促的跑来。 他蹙了蹙眉,眼尾细纹稍显,“何事如此惊慌?” “禀师尊,阿坦勒将我们派去联系曼嘉国的人尽数劫杀了。” 乌吐克身形一顿,眼中一派沉寂幽深,像是猛然涌起万丈怒火,连一点波涛都没来得及掀起,又随即回归平静。 他缓缓闭上眼睛,拨动念珠超度亡灵。 良久后睁开眼,沉声开口,“继续派人前去各个小国,让他们务必在一月后带兵赶来王庭。” “是!” 乌吐克吐出一口寒气,满目沧桑地望了一眼落大雪的穹顶。 今年的冬天仿佛来的格外的早,也格外的冷。 百兽皆隐,芳草尽枯,而人,却还要顶着严寒走过整个隆冬。 他手里端着一盏金箔莲灯,缓步走进后院佛堂。 佛堂中正跪着一个七八岁的小沙弥,努力将自己的小身板立直。 听到动静后回头,眼神孺慕,音色稚嫩地叫了他一声师尊。 他有一瞬间的恍惚,曾经也有这么一个孩童,身如琉璃,心如明镜,内外澄澈,洁净无疵。 望向他时的眼中也满是孺慕,将他的话奉如圭臬,信仰他的佛门,称他一句师尊。 那是他见过最有佛性的孩子,他喜不自禁。 明知他的到来只是一场锻刀计划,不可投入过多感情,可他还是忍不住倾其所有教导。 想让他不惧周遭苦雨,在佛法中寻得自身解脱。 可这终究是一场十成十的算计,他是棋子亦是弃子。 他们想将他千锤百炼而出锋芒,于是骗他苦修一场。 事实却是前王庭君主与自己联手将他打造成了一把利刃,一把他们以为可以握在手中的刀。 磨砺以须,及锋而试,替君主将西域一统,替他将佛门兴盛。 可最终谁也没有料到,第一个祭了那把刀的却是他的佛门。 那刀自佛门血海中问世后,戾气冲天,锋芒太盛,颠覆了他的神权,重洗了王权的牌。 他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赔上了无数人的性命,才堪堪将其压住。 而如今更是无人可控,大有反噬一切之势,首先吞噬的必将是他重建不久的佛门。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那是他昔日种下的因,如今这果也将由他亲自摘除。 善恶报应,祸福相承,身自当之,无谁代者。 乌吐克将金箔莲灯放在案前,满目沉痛地看向佛陀。 他也曾有过真心,也曾想过弥补,可他最终还是被那许诺,将他的佛法宣扬四海蒙蔽了双眼。 他痴想,以一人的苦难,让众生离苦得乐,何乐而不为呢? 后来,想收手时,晚了。 局势已由不得他回头,他只能一步步的走入深渊,然后在渊中无尽徘徊,妄想峰回路转。 如今参透,哪有什么峰回路转,他们之间只有不死不休。
第15章 承让了 白蝶落枝,寒星入画,屋外寒风乍起,将窗扇吹的啪啪作响。 叶昭榆一把拉过被子裹在头上,努力平息心中的怒火,不断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不生气不生气, 寄人篱下,寄人篱下,忍一忍就过去了。 结果越想越气,她一把掀了被子坐起来,朝着床上的人大喊。 “本郡主凭什么要睡你床下!你不要欺人太甚!” 刚刚就寝时,摩那娄诘叫人在他床下铺了个地铺,要求她在此入睡。 她当时就炸了,我,大盛郡主,你让我睡你脚下,我还要不要面儿了! 于是奋起反抗,结果被他连人带鞋塞进了被子里。 金丝在被子外缠成了一个蛹,现在好不容易才挣脱出来。 摩那娄诘睁开眼睛,侧过身,撑着下巴看向床下。 黑色绸衣松散,露出锁骨处的一颗红痣,妖冶十足,与一双满眼火星子的眼睛对上,弯了弯唇。 “本少主夜夜被人惊扰,从未睡过一次好觉,特请郡主在此相护,今夜本少主定能安然入睡。” 谁那么想不开,夜夜都要来他这里报到。 是觉得咱们少主是地府二把手,从他这里去阎罗殿,阎王看在他二弟的面子上,投胎时让他插个队? 叶昭榆目光在他白皙的锁骨上流连,微微压了压视线,刻意咬着字音。 “你就不怕……” “怕什么?” 摩那娄诘撩起目光看着她,一派有恃无恐。 叶昭榆语气晦暗,“你别忘了,我是个正常女子。” 摩那娄诘微眯起眼睛看她,“能说出此话,你让本少主怎么相信你是个正常女子?” 叶昭榆一下噎住,是她哪一步做错了吗,这怎么和她想象的不一样? 她看书里面都是这么警告美人的,美人一下就有了危机感,连忙将人赶出房间,怕对方兽性大发,对自己动手动脚。 这少主怎么不按套路走? 摩那娄诘不欲与她拉扯下去,摆了摆手,“歇吧,劳驾郡主今夜护着本少主点。” 叶昭榆木着脸看着他,指了指自己,“我多大的脸,才能接下保护您的活?” 要真有人越过少主殿的层层守卫杀到这里,她肯定第一个被炮灰了,哪还有她说话的份。 摩那娄诘躺回原位,墨发散在锦被之中,每一根发丝都透着倦意。 他眼眸惺忪,嗓音微哑,“郡主安心歇着,护不护的住,你说了不算。”他说了才算。 叶昭榆嘴角一抽,她自己的实力她能没点逼数? 看着将要入睡的人,她微微抬起下巴,不死心道: “要是我就不睡这呢?” “那你就去床底躺好。” 叶昭榆:“……”好狠一男的。 屋外寒风呼呼作响,带着几分摧枯拉朽之势,像是要将房顶掀翻。 叶昭榆不停地睡睡醒醒,最后无奈的坐起来,揉了揉自己的屁股和腰,地板又硬又冷,硌的她浑身疼。 她目光幽幽地盯着床上气息平稳的人,面容沉静,像是最缓最清澈的溪流,让人不禁想鞠一捧来品尝。 她手脚并用地向床爬去,冷笑一声,都是人,凭什么她要睡地板,她也要睡床! 她敛了敛气息,慢慢爬上了床,看着里面大片大片的空位,抬起一只脚,双手撑在摩那娄诘肩侧,屏住呼吸,一边做心理建设,一边试探性的放脚。 一只脚成功过去,她勾起嘴角,哎,就是这样。 正准备翻身进去,一低头,便与一双目光危险的眼眸对上。 她嘴角的笑一僵,默了片刻,盯着身下寒光乍现的眼眸,抿了抿唇。 “这下你总该相信,我是个正常女子了吧……啊!” 一道内力瞬间将她掀下了床,她砸在地上,顿时捂着屁股惨叫一声。 摩那娄诘屈腿坐在床上,冷白的皮肤在月光下泛着幽幽冷感,目光审视的看着她,声线暗哑。 “郡主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叶昭榆捂着屁股含泪开口,“承让了承让了。”
第16章 确实顺眼 第二天,叶昭榆顶着两个熊猫眼,浑身上下写满了“我不开心”几个字。 死死盯着摩那娄诘,眼中的怨毒快要溢出来了。 一双微凉的手蓦然抚上她的眼睛,指尖描摹着她的眼眶,冰冷的触感像是蛇信子轻轻舔舐着她的肌肤,无端让人心生寒意。 她打了一个寒战,长睫轻颤,向后一缩,警惕的看着始作俑者。 “你想干嘛?” “郡主的眼睛怕是淬了毒,本少主提前试试手感,看看能不能将它连根拔起。” 摩那娄诘将她拽回,看着忽闪的杏眼,恶劣地揉弄起她的眼角,懒洋洋地开口。 叶昭榆惊的瞪大眼睛,旋身而起,离他三丈之远,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魂淡!竟然想挖她的眼睛! “明明是你先欺负人,还不让人怨恨了?”叶昭榆咬牙切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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