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师娘,这都是她该做的。 韩夫人生了五个女儿,腰肢早就不像韩山长年轻时诗里写的好似“西湖二月柳”了。 年轻小娘子,变作管夫的母老虎,韩山长啧一声:“小五才多大?” “十三了!虚岁十四,翻年就十六啦!”韩夫人逼近一步,“那好瓜秧苗都得提前栽,你晚上一步,那好蟠桃都叫猴子给摘走了!” 前面四个要是等到他想到,那都得拖过二十岁。 韩山长只当耳边刮怪风,继续慢慢悠悠说:“只有咱家有女儿?定则也有两个女儿。” 韩夫人柳眉一竖,一巴掌拍在竹杆丈夫的背上:“把你那叆叇戴上,写信去容家,问问是不是。” 韩山长大摇其头:“不可不可……” “不可”了七八个来回,还是写信送到容寅案前。 容寅笑望向沈聿:“不着急看文章,先同我说说书院里日子如何?你们山长对你怎么样?”
第54章 羊肉灌汤包 华枝春/怀愫 容寅简单两句问话, 便让沈聿全幅心神思考如何回话。 他斟酌开口:“小侄平日与同窗一道读书论经义,还与五弟六弟一起爬山对策。” 沈聿知道容寅不喜楚六, 此时要是提上一句必能抬高他自己,但他一字未提。 “山长每月讲学两回,每回讲学,院中所有同窗都会到明道堂前听讲,我也只在讲学时见过韩山长。” 简而言之,就是他绝没因为是容寅举荐进书院的,便打着容家的旗号占便宜。 容寅笑着引沈聿坐到窗前, 小厮奉上茶果, 容寅笑说:“来, 坐下来谈。” “你们山长送来好几封信, 夸你学业好, 德业好, 还说你闲时在抄经佣书?” 沈聿如实回答:“是, 偶尔抄写,这样练字不费自家笔墨,也能练习卷面不污。” 抄写经文错一字一笔都要重新来过, 科举写卷也是一样, 若是卷面上有涂改, 不论文章如何, 先判定低一阶。 容寅本想劝他科举才是正事, 听到这么说, 竟觉得很有道理。颔首又问:“你们山长夫人, 你可曾见过呀?” 一句山长夫人, 沈聿立时明白了容寅的意思。 他久在书院,身边除了楚六, 走的最近的是徐年。 徐年与他一样是贫生,一样是靠免杂费进的书院。还是徐年告诉他可以去找王掌书接抄书的活,后来又是徐年见他字好,指点他抄经书更赚钱。 山长和山长夫人的事,沈聿也听徐年说过两句。 “山长要是不戴叆叇,三步之内男女不分,但山长夫人的眼睛可利得很,几百人里一眼就能相中女婿!” “你不知道罢?山长家四位女婿全是咱们书院的。” 徐年这两句闲话,沈聿听是听了,全没放在心上。 可从容寅嘴里说出“山长夫人”四个字…… 他立时接口:“确是曾听说山长和几位讲书直学的家眷们都住在书院后院,只是从未见过。” 容寅听了,知道是韩夫人在悄悄相女婿,沈聿还不知情呢。 他颇有些踌躇,有心想挑明,又觉得事情还没进行到这一步。可要是不暗示,万一韩夫人抢先出手,有师恩在前,沈聿答应了怎办? 那不就错失了好女婿的人选? 容寅静默片刻,沈聿率先开口:“小侄上回拜见过老太太,这些日子凡五弟六弟有的,老太太也都记得小侄,实在是慈爱。” 自上回拜见过容老夫人,容家送东西上山,都少不了沈聿的那一份。 两抬食盒挑进学舍,除了容五容六,楚六是姻亲家的子侄自然有,那些与容五容六交好的同窗们也都各有一份。 昨日沈聿才收到容家送的香糖点心。 楚六先还不疑有他,以容家的周到自然是人人都有,何况沈聿还正经送了份礼给三房小少爷。 楚六还向沈聿介绍说:“容家的糖那是城中有名的,春玫瑰,夏薄荷,秋桂花,冬松子。现在这会送的定是薄荷香糖。” 揭开盒盖一瞧,果然是一小盒薄荷糖,颗颗糖果都呈绿色,闻着就有薄荷的清凉香气。 糖里搁了冰片甘草,还有醒神的功效。 楚六看看自己这盒,又看了看沈聿那盒,两盒是一样的。 年年容家送糖果来书院,总是他的跟容家兄弟的一样,他是姻亲,别人不好说什么。 怎么沈聿拿的跟他一样? 沈聿看他的脸色,问:“怎么?” 楚六摆了摆手:“无事。”必是容家知道他与沈兄同住一间学舍,这才送了一样的,免得二人尴尬。 哪是送给沈聿一样的,是送给楚六一样的。 要不是看在楚氏的面子上,依容老夫人的脾气根本不会再请楚家人去容家作客观礼。 容寅手执茶盏听到母亲给沈聿送吃食点心,略略明白过来。 沈聿几乎要叹息了,搁下茶杯,站起来整过衣袍,提声开口:“待秋闱之后,若能榜上有名,小侄想正式登门拜见老夫人,不知可否?” 这下容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榜上有名,正式拜会,那不就是提亲的意思! 容寅哪知自己好三句话就被窥知了意图,他本想旁敲侧击的,沈聿如此直白,心中欢喜顿生。 立起身来踱上两步,一把拉住了沈聿的袖子:“来来来,我们到园中去,今日你陪我好好喝上两杯。” 朝华回了濯缨阁,帘栊刚掀就闻见一屋花香。 案上妆台上全都摆了新剪的芍药花,每瓶中插着一大捧,朵朵开得大团鲜妍,素静屋中凭添喜意。 芍药的花香把屋中柏香都压了下去。 她看了甘棠一眼。 甘棠忍着笑意嗔怪紫芝:“怎么摆了这么多,香得太过了,赶紧撤两瓶。” “诶!”紫芝欢欢喜喜应声,抱着花瓶出屋去,剪都剪来了,便给几个丫头屋里一人分一瓶,最大的那瓶给沉璧。 朝华坐回到书桌前,张口还是先问正事:“温管事回话了没有?庄宅牙人那里怎么说的?” 青檀回道:“温管事说已经知会了牙人明儿去看屋子,是让门上套车,还是让码头预备船?” “坐船去,明天一早出发。” 水路上踪迹难寻,坐船更能避人耳目,只要撤换下船前悬的容字灯笼,满湖都是差不多的小舫。 朝华抽张素笺,在手中对折,指尖不停,思绪也不停。 立契过户的事多使些银子交给牙人去办,牙人手熟,三五日过户的文书也就办成了。 庄宅里面要隔开院落,还要加高院墙,多请些泥瓦工匠加急赶工,半个月不知能不能成。 把这些办完,还有大夫病人。 不知不觉手中素笺叠成一只小纸舟。 甘棠柔声禀报:“西院的管妈妈来了。” 管妈妈是西院厨房的管事妈妈,三十开外,一身老绿衣裳,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用帕子利落裹着。 罗姨娘关起来之后,厨房门房都换了管事,管妈妈就是新提上来的。 平时朝华不在西院用饭,家里又许久不摆宴,她没地施展,只是调派人教教五姑娘学厨。 这会儿站在帘外,笑吟吟问:“姑娘,老爷要在明瑟阁里摆酒请沈公子,想问问姑娘给定个什么菜单子。” 朝华想了想:“原来会做衢州菜色的灶上娘子还在不在?” 整治西院时,她才知道罗姨娘为了沈聿,特意找一个会做衢州菜的灶上娘子。 管妈妈点头:“在呢。” “莼菜羹,鲈鱼脍是爹要吃的,也是你们的拿手菜。再让她添个小青螺下酒,再加一道神仙鸡。” 他看着比上回浴佛节还清瘦了些。 “别的小菜和点心,你看着配一配。” “是。”管妈妈领命应声,刚要转身,就听帘子里三姑娘的声音又传出来。 “等等,厨房里可有擅做榆林菜的?” 管妈妈愣住了,这一南一北相隔千里,容家的灶上还真没有擅做榆林菜的,但她很快道:“咱们府里没有,但城中有一家馆子面食和羊肉包子都做得好。”夏日里还卖凉粉皮子。 “叫人去买些来。” 管妈妈回到西院厨房,一边报菜名一边问做衢州菜的徐娘子:“还有什么能上的?” 徐娘子报出一串儿来:“鱼头,发糕,贡面,豆干我都拿手。” “贡面不要,鱼头也不必,有鲈鱼脍不吃别的鱼了,就加上发糕和豆干罢。”一个当点心,一个下酒吃。 四干四鲜摆上去,下酒菜且得吃一会。 永秀正在做今天的点心,她听见管妈妈报的这几个菜名,脸色微微发白。 沈聿来了? 百灵也听见了,她上前一步紧紧扶住永秀,用不轻不重的声音问:“姑娘是不是叫烟熏着了?” 管妈妈正想把五姑娘请回去! 老爷要待客,厨房正是忙的时候,五姑娘在这儿站着,她们施展不开。 “那可不好,姑娘赶紧歇着去罢。”管妈妈连哄带劝,把永秀送出门。 离开厨房这一路,百灵都紧紧扶着永秀的胳膊,生怕姑娘再犯傻,那姓沈的简直就是瘟神煞神! 要不是他,姨娘也不会被关,画眉也不会是那么个收场。 “姑娘,姑娘你可别…”别再犯糊涂了! “我知道。”她不是对沈公子还存什么绮思,她是想到了就止不住心中发寒。 百灵松了口气,扶着姑娘回到芙蓉榭。 永秀日日都去厨房,何妈妈也不是天天都跟着,看见永秀回来,问了一句:“姑娘怎么回来了?” “老爷要待客呢,厨房忙不开,姑娘就回来了。” 永秀轻悄悄上了二楼,隔着窗户看向眠云阁的院子。 已经初夏,眠云阁院里的桃树梅树上都结起了青皮果子,她望着阁中越积越多的枯枝败草默默落泪。 何妈妈看了,心里一叹。 永秀低头抹泪,就听何妈妈在院里高声道:“眼看都要端阳了,这两边院子离得这么近,那边的池子叫叶子堵了,风一吹姑娘这边都能闻见死水味,再热一点那不全是蚊蝇?” 何妈妈大声吩咐:“赶紧的,明儿叫人去通一通!” 永秀脸上泪还未收,百灵喜笑颜开:“姑娘,这下可好了!” 院子清干净,看着也不那么衰败。她们再给扫院的婆子塞点钱,趁着扒落叶给姨娘带点东西进去。 白鹭给何妈妈奉上茶盏,她新补进芙蓉榭里填缺,是何妈妈亲自选上来的丫头,小声问何妈妈:“妈妈怎么突然想起这一出来?” “那边的水池子总要通的,天一死水就要生虫,叫那些虫咬了下痢怎么好?”何妈妈望着隔壁的院墙,心里冷哼一声,当年她 是怎么得了痢疾久治不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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