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流转在小夫妻之间,看他们心照不宣的样子,徐老夫人又是一哼,提醒君晟快点完成六合榫。 素日威严的老太太,也只有在长孙面前才会流露幼稚的一面。 君晟失笑,灵活变幻鲁班锁的结构,很快变换出六合榫的形态,摊开手掌呈给一脸傲然的老者。 很像在哄老小孩。 徐老夫人没接,忽从衣袖里取出一只粉紫圆条翡翠镯,快速套在季绾的腕子上。 紫粉晶莹的色泽很衬肤色,显得肌肤细腻粉润。 季绾想要褪下,被老夫人按住手掌,“丫头,该对老身改口了。” 无论是否有血缘,长孙是她带大的,爱屋及乌,怎会不疼惜孙媳呢。 严肃的人也有弱点和柔情,老者按着季绾的手,露出千帆过尽后仍保留在通透里的倔强。 执拗于亲情的倔强。 季绾没有等来君晟的“解围”,被祖孙二人夹击在中间,进退不得。她卸去小臂的力道,没底气地唤了声:“祖母。” “欸!孙媳妇!” 徐老夫人朗声应答,露出得逞的骄傲。 清霁晚霞透窗,檐下黄鹂发出遏云的啼叫,更显小院静幽。 酉时末段,见孙儿起身告辞,徐老夫人炯炯的眸光变得复杂,“不带着绾儿去见见你娘和豫哥儿?” 君太师以钦差的身份奉旨出行,还未回京,府中坐镇的人只剩下主母谭氏。 君晟拎起药箱,望了一眼敞开的门扇,屋外有仆人在探头探脑。 依他对母亲的了解,主动去见,是见不到面的。 即便没有发生换子的事,豫哥儿也是他永远的痛和无奈,继而转变成他与母亲之间越不过的鸿沟。 从蕙兰苑离开,两人穿过抄手游廊来到二进院。 二进院的正房门扇紧闭,似在以这种方式拒绝来客。 一众仆人早被府中管家支开,恐他们暗中嘀咕。 华丽的府邸大院,只剩廊下两位客人。 季绾听徐老夫人讲过谭氏与君晟母子关系出现裂痕的缘由,她主动伸出手握住君晟的小臂,柔声安慰道:“来日方长。” 发生的事无力改变,可来日方长。 君晟稍稍侧身,想说自己没事,却在无意扫到一抹隐在远处廊角的身影时,微扬眉宇。 “念念,他在那边。” 季绾反应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念念”是自己新得的小字,是他们私下里的称呼,旋即又反应过来那个“他”是谁。 美目泛起水质涟漪,并非沈栩给她带来的内心波动,而是深感造化弄人,与沈栩相识六年多,在初夏时他们还在畅想婚后的生活,短短一个盛夏过去,她成了另一人的妻子。 盛夏逢干旱,她精心经营的六年姻缘亦是河涸海干,回首一片荒芜。 “念念。” 君晟的声音唤回了季绾的意识,她在君晟慢慢附身时,下意识向后退去。 腰肢却被一只大手揽住,身体不得动弹。 君晟将她揽入怀中,虚虚地圈住她的细腰,附耳道:“让他死心,嗯?” “什么?”季绾没懂他的暗示,身体微僵在那怀抱里。 当左耳垂传来温热的触感,季绾缩起肩头,双手蓦地撑住君晟的胸膛,“你......” “念念,让他死心。” 君晟扣住她的双腕,不准她退开,呼气拂过她整个左耳。 四肢百体都在轻颤,季绾险些站立不稳,撑在他胸膛的手改为攥住衣襟。 离得太近了,近到衣衫紧贴,呼气相连,初秋的凉爽与身体的燥热相汇,沁出薄薄细汗。 君晟在一阵暖香中抬眸,掠过女子耳边碎发,看向廊角的男子。
第21章 沈栩站在灯影中, 看不清神色,身后没有侍从,对影成三。 君晟从他身上收回视线, 扣在季绾腰上的手顺着红裙滑落,拉开些距离,低头看向懵懂的少女,“抱......” 可一句“抱歉, 冒犯了”还未说出口, 心头蓦地一震。 面前的少女突然环抱住他的腰身,将侧脸贴在他的胸口。 季绾以为君晟要说的是“抱一下”, 便一咬牙扑上前,却迟迟没有等来对方的回应。 她僵着不动,发觉是自己会错意, 烧红着脸蛋小声问道:“他走了吗?” “没有。”望着空空如也的廊角, 君晟面不改色地回答。 季绾老实趴在他怀里, 听着怦怦的心跳。天地间,落霞万丈, 叠翠流金,万般美好汇成一颗宁静的种子, 悄然种在彼此间。 半晌, 季绾问道:“走了吗?” “嗯。” 季绾快速退开,扭头看去,未见其人。 站在灯火下的男子早已怅然离开。 若是没有君晟的提醒,季绾甚至没有感知到沈栩来过, 她只当是君晟为了帮她报复沈栩, 没有朝着旖旎的方向细想,心怀感激地扯了扯男人的衣袖, “大恩不言谢。” 女子认真道谢,眸清霁,比泠泠月色还要皎洁,偏又有一丝涟漪荡开其中,璀璨晶莹,凝聚情绪。 君晟生出笑意,抵消了被母亲拒之门外的黯然。同时,又觉得自己有点儿不厚道。 两人离开后,魏管家擦了擦额头,吩咐仆人们无需再回避,各做各的事去。 通往琉璃苑的廊道上,沈栩飞速地走着,走着走着又停了下来,迷茫地望向夜空,心无可落之处。 他呵护了六年的女子,被他最痛恨的人环入怀中,他们耳鬓厮磨,故意刺痛他的心。 可他有何错? 寻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不做砧板之鱼任人拿捏,有何错? 在被动的境遇下,被逼迫做出选择,是他的错? 胸口闷得发堵,他扶住廊柱喘了喘。 深夜,沈栩乘车去往一处酒楼。 小楼灯火通明,轻歌曼舞。 宾客觥筹交错,说说笑笑。 喻小国舅是太子最小的舅舅,二十有六,比太子年长六岁,已是姬妾成群,还在青楼铺堂宴请过宾客,人浪荡,花样多,看气氛到了,便让人带着过街桥的伶人走进来。 除了沈栩在独自买醉,其余宾客心照不宣。 在场还有一位女宾,男装打扮,单脚踩榻,比男宾还要肆意,开怀会喝酒、吃肉、逗美人,一旦挂脸,在场的人都要抖三抖。 小公主今日兴致高,盯着沈栩瞧了许久。【看小说 公 众 号:这本小 说也太好看了】 沈栩认识她,乃是太子胞妹馥宁公主,喜欢刑具胜过红妆,是后宫之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存在。 ** 三日归宁礼,季绾带着君晟回到娘家,虽说是名义上的夫妻,可寻常人家嫁娶的礼节是 一样没有少。 为了不失礼,季砚墨在小院里摆上桌椅,自嘲说是一家五口的归宁宴。 “家里人少,热闹不起来,让贤婿见笑了。” 秋日雨过微凉,敢于在公堂上对峙权贵的讼师,此刻面对女婿,拘谨的手足无措,掌心冒汗。 同样拘谨的还有被母亲推出来陪客人的季渊。 君晟与父子俩一同落座,展颜淡笑,“秋日干燥,有些口渴,可有茶饮?” “有有有!昨晚打来的山泉水,正适合煮茶。”季砚墨赶忙起身去取,总算能为新女婿做些事了。 有事可做,心里踏实。 季渊也跟着起身,去取小泥炉。 尴尬在忙活中渐渐减退。 何绣佩打女儿一进门就将人拉进自己屋里嘘寒问暖,问的多是女儿在婆家是否习惯,可有受委屈。 季绾耐心应答,恐母亲担忧,只是在谈及床笫事时,舌尖微微打结,含糊地一再搪塞。 没有经验,何谈感受。 “娘,别问了。” 何绣佩当她年纪小难以启齿,没再追问,见丈夫进来找茶罐,怪嗔道:“昨儿准备一整日,怎么连茶都忘记摆桌了?” 季砚墨翻找起架格,“不知贤婿喜欢哪种茶,我多拿几罐。” 季绾失笑,走过去拿起一罐碧螺春,“就这个吧。” 季砚墨将信将疑,拿着茶罐走出房门,“绾儿选的,不知贤婿可喝得惯?” 若是不喜欢,他立即去换。 并不口渴的君晟随口说道:“碧螺春果香油润,正适合润秋燥。” 翁婿在小院里一同煮茶,慢慢聊开。 季砚墨惊喜地发觉,凭自己浅薄的见识,在博物洽闻的大权臣面前也能畅所欲言,没有露怯的汗颜,只因君晟能在交谈中风趣化解彼此见闻上的差距。 季渊默默陪在一边,不自觉翘起嘴角,从心底喜欢这个姐夫。 一墙之隔,季家这边和和气气,廖家那边吵得不可开交,回荡在巷子里。 入夜,季绾在母亲那里磨蹭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回到出嫁前的东厢。 不比沈家老两口与他们小夫妻还有些见外,不敢贸然打扰亦或是偷听墙根,回到娘家,季绾反倒担心双亲过于不见外,发现端倪。 至少今夜不能分房睡。 推开东厢的门,季绾带着君晟走进自己的闺房,正对门的堂屋被两个药柜占据了大半的空间,飘散药草味。西卧一张小榻只能容下身量较小的人。 季绾没做纠结,拉开东卧的门,“咱们今晚住这间屋子。” 君晟跟在后头,抬眸睃巡打量。 简洁的居室挂满销金红绸,桌椅、窗棂贴有剪纸喜字,一床大红被子铺平在拔步床上,绣有寓意子孙满堂的石榴树。 满室充斥着喜庆。 季绾扭头,想说再拿一床被子过来,却发觉卧房忽然变得逼仄。 无他,家中房屋本就小,容纳体量过高的人自然会显得狭窄拥挤。 “你太高了,显得我家好寒碜。”季绾开了个玩笑,试图缓解独处的尴尬。 君晟在她面前俯身,直视她的杏眼,“那我矮一点?” 越靠越近的面庞融在一片大红喜色中,勾勒出朦胧的温柔,令季绾有种被深爱着的错觉。 或许是那双桃花眼太过深邃,水质清澄,让深情能够一眼见底。 看少女怔愣如陷入迷雾的鹿,君晟沉沉低笑,直起腰拉开距离,不再逗她,“我睡哪里?” 季绾指了指不算大的床,有种被鸠占鹊巢又理所当然的矛盾感,“那里......” 君晟顺着她的指向望去,“那你呢?” “我打地铺。” 季绾想,君晟是客,该礼让才是。 说着,她越过君晟,快步走出东卧,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只怪君晟生得太过俊美,沉着自持,稍稍一反常态,就会让她产生感官上的强劲冲击。 走出房门,去往西厢,她轻轻叩响弟弟的房门。 随着“咯吱”一声,有暖黄灯光流泻而出,季渊拉开门,探出脑袋。 “阿渊,借我一床被子。”季绾偷瞄一眼双亲的房间,示意弟弟悄悄拿给他。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92 首页 上一页 20 21 22 23 24 2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