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再看手心,几处血坑,护身符不见了。 他忽然起身。 四周的官员、将士纷纷抬头朝他看去,也有人不由自主站起身。 “殿下?” 靳无宴回神,平复了下慌乱的心跳。 这心悸来的莫名其妙。 “无事。” 他重新坐下。 梁飞若总喜欢给他求各种护身符,恨不得满天神佛都来保佑他。 他行军的帐篷,简易木床,桌案,马匹,甚至他的佩剑,她都要挂一些。 护身符经不住风吹雨淋,很多都遗失了。他也从来不放在心上,她就跟个神婆似的,随时随地,无时无刻都能从身上摸出一道护身符,往他周身一挂,再抓着他说:“你可要平安回来,我还等着你娶我。” 靳无宴想起往事,眉眼柔和下来,嘴角都不自觉带了笑。 他腕上的护身符是大战前夕,梁飞若亲自绑在他腕上的,用的她的头绳,结实牢固,她说:“这是我同老神仙求的护身符,沾了我的血的,开过光做过法,我有事你都不会有事。”她爱他爱的热烈直白,为他做了什么事,付出了什么,她绝不藏着掖着,张口闭口都要说给他听,不承人情都不行,反正就要他知道他欠了她的。 他记得那一.夜的所有细节,天上的星月,吹拂在脸上的暖风,以及压在身下柔软的草。 这一战,生死之战,谁都没有必胜的信心。 他甚至不知道,陈国和楚国是不是值得相信,会不会背刺他。 但是他不能不战,已至绝杀之际,若不一鼓作气,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如何。 大概是压力过大情绪有些失控,他看着眼前的女孩,莫名生出了很多不舍,他想到了若是他死了,她怎么办? 另嫁他人,成婚生子? 那他肯定要从坟墓里爬出来! 他忍不了! 梁飞若看他表情不对,问他怎么了。 他不受控制的问道:“若若,明日大战,我们或许活,或许会死,或许天人永隔。你可有什么心愿未了?” 梁飞若眨巴眨巴眼,恬不知耻的又去抱他,乐观道:“我还没嫁你,不能死。” 靳无宴偏过头,没说话,夜色下,耳根通红。 梁飞若安静的抱了他一会,见他居然没有推开自己,暗暗心喜。 喜欢一个人的心意是藏不住的,她总是喜欢靠近他,想亲近他,得了机会就上下其手,卯足了劲吃豆腐,这次也不例外。 靳无宴忽然道:“娶你是来不及了,你可还有其他心愿?”他问出这句话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承认他想了,疯狂的想。他甚至不愿去思考,若是他死了,独留下她,她的后半生该如何自处?他这一刻疯狂的念想烧尽了所有的理智,让他曾经的克制都显得十分可笑。 果然,梁飞若转到他身前,抱住他的腰,仰头偷亲他的下巴,随口道:“要不你陪我睡一觉?” 这话,她曾私下说过很多次,她总是喜欢撩拨他,每次都将靳无宴恼羞的面红耳赤,要么直接走人要么骂她无耻。 他就知道她一定会这样说。 夜色下,靳无宴低下头,眸如碎星,全身的血液四窜奔涌,身子滚烫。 梁飞若占足了便宜,不敢得寸进尺,见好就收,正要松开,靳无宴炙热的大手忽地按住她的胳膊。 他的脸染上血色,目光躲闪,喉结滚动,口干舌燥:“好。”
第12章 记忆里没有他 靳无宴迷迷糊糊做了一个梦,天蒙蒙亮清醒过来,有些难以启齿的没有立刻起身,他十分庆幸自己现在浑身都是泥浆,湿漉漉的还没有干透。 外头风停雨歇,一片淡青色天光,天高地阔。 有士兵在造饭,间或听道:“哟哟,瞧瞧这山菌多嫩啊,可惜三娘子不在,她最会做山珍野味。” “是啊,好久没见她了,怪想她的……哎呀,你干嘛打我!” 将士们嘻嘻哈哈,压低声音,“这话也是你能说的?” “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啊!日月山神,天地可鉴啊!” 这些人都是靳无宴的亲兵,多年征战,日夜相处下来,关系亲近,如手足兄弟。 姚小姐由嬷嬷伺候着整理好了头发衣物,站在帐篷门口,小声嘀咕:“我道她怎么虏获人心,原来是当煮饭婆,自甘下贱。” 李嬷嬷不认同道:“小姐,这就是梁氏的聪明之处。抓不住殿下的心,就在他身边人身上下手。再说这些人都是殿下的亲兵,部曲。殿下争霸天下靠得就是这些人,不得不说梁氏真的很聪明。”李嬷嬷年岁大,阅历深厚,昨晚说的那些贬低梁飞若的话不过是为了提高自家小姐的自信。她很清楚梁飞若的过人之处,喜欢一个人很容易,能这么多年无望的等待,付出所有,那就不是谁人能做到了。 姚小姐撇了下嘴,“那我可做不来。”忽而,她目光一转,又理了下头发,婷婷袅袅的走了过去,“臣女姚淑婉参见殿下。” 靳无宴想着心事,压根没注意到她,径自走了过去。 姚淑婉立刻红了脸,顿觉没面子,不死心的又追上去,“殿下!殿下!” 靳无宴终于听到声响,转回头,他身形高大挺拔,半湿的衣料贴在身上,身下蓬勃的肌肉,强劲有力的双.腿,铁塔一般,看着就让人脸红心跳。 “你是?” 姚淑婉盈盈下拜,“臣女谢殿下昨日救命之恩。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臣女……” 靳无宴:“你是谁家女眷?” 姚淑婉柔声道:“臣女……” 靳无宴:“工部侍郎何在?”他不耐烦的四面看去,脾气上脸。 工部侍郎曹琮跌跌撞撞的跑来,昨晚累了一.夜,今早神情憔悴,不过他比靳无宴要好上许多,至少没有满身泥泞。 殿下亲身涉险,同服徭役的工匠、将士一同抢修。不畏险不怕累。有这样的王,是大燕的福气,是他们这些做臣子的、百姓的福祉。 “昨日不是同你说的清楚,通向大坝的路都封了!她又是怎么回事?”靳无宴语气恶劣,浑身冷冽的气息惊人。 曹琮吓得一下子跪在地上。 靳无宴想踹他,快五十的人了,两鬓发白,骨肉嶙峋的,瞧着就不经打。这但凡是他手下的一个兵卒,早一脚踹过去了,大不了滚一圈又滚回来。 靳无宴深吸一口气,努力平稳情绪,“你既已知大坝随时有崩裂的危险,为何还放行?若是出了人命谁负责?” 姚小姐本来被靳无宴吓得摇摇欲坠,羞耻的满面通红,若不是李嬷嬷扶着已经跪在烂草泥里。此刻又听他这么说,暗道原来是关心人命,他这是……怜惜我?情绪一变,再看向他,眸中含情。 靳无宴训斥过办事不利的官员,也没有追根究底,提步走开,在他看来,不过是女眷误入,幸而有惊无险,也就没什么好说的。 他走到大坝下观望,险情已除,再看这天,连绵数日的阴雨也像是要彻底放晴了。 景鹏送来一碗菌汤给他喝,还有硬得跟石头一样的烧饼。 他粗口吃了,吃完后,心里想:“这也配叫菌菇汤?” 忽然好想若若。 他又看向平息下来的大泽江,也不知缠着若若发带的护身符飘向了哪里。他想:若若又救了我一次。 姚家小姐也分到了一碗菌菇汤和烧饼,刚喝了一口就吐了,这是人吃的? ** 梁飞若在宫里歇了一.夜。 燕穆王不理她的纠缠,说她想悔婚,自去找靳无宴。 他老头子年岁大了,真是越来越看不懂年轻人了。 海桃听到消息,收拾了东西,从宫外她和景鹏的私宅入了宫内,她有太孙殿下亲赐的通行令牌,随时准备着入宫伺候太孙妃。 见了面,海桃先道喜。 柳条儿的眉毛眼睛在一张肉嘟嘟的脸上狂舞,任谁都看得出她很快乐,快乐的不分场合。 梁飞若的表情也很奇特。 海桃想了想问:“主子,你看上去不高兴?” 梁飞若:“我为什么要高兴?” 柳条儿眉飞色舞道:“海桃,主子要抗旨拒婚,不嫁太孙殿下啦!” 梁飞若转而看向她:“你倒是挺高兴。” 海桃抱着小包裹蹲到梁飞若身前,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忽然道:“主子是真的伤心了。” 梁飞若:“!” 海桃说:“主子说过,等失望攒够了就离开,绝不回头!” 梁飞若:“?”你说谁? 柳条儿:“哈哈!” 梁飞若和海桃一起看她。 柳条儿做了个封嘴的手势。等海桃收拾东西的时候,柳条儿偷摸着跟上去,用胳膊撞她,“你完了。” 海桃:“什么?” 柳条儿:“主子和殿下崩了,你跟主子还是景鹏?景鹏是殿下的人。”说完她还很得意,“反正我没有这样的烦恼。” 海桃想都没想:“这还用问,当然选主子啦!没有主子我早不知死多少遍了,死的还很惨!”海桃是梁飞若从修炼邪功的淫窝救出来的,处子之身,冠以圣女的名义,一个女孩儿伺候十几个汉子,至死方休。 柳条儿:“哈哈!” ** 梁飞若昨夜临睡之前在熟悉的宫道上转了一圈,回忆过往,记忆清晰连贯。 她的父母也是在“江定之耻”中被楚皇下令砍了脑袋。 燕穆王怜她年幼,又喜她聪慧讨喜,接入宫中抚养多年。她同燕穆王的感情是很好的,好的都有些没大没小了。 可是她仔细回想,却对王太孙没什么印象。 小时候没什么交集,长大了她陪伴在兄长身侧,一直为报国仇家恨,劳心劳力。似乎同王太孙也没什么往来。 她的记忆里没有他! 也是啊,她一个女眷,又无需向大帅回禀什么。就算有,她还有俩个哥哥。无需她同外男交涉。 若不是上次见一面,她几乎都认定自己没见过他。 可如今回想起来,记忆又开始模糊了。 她记不住他的脸,只知道他说话特别气人,张嘴就辱她清白。贵族子弟,礼仪规矩都喂了狗,人也没分寸,大庭广众,还动手动脚。实在可恶! 梁飞若回想起这件事,越想越气人,气得心肝疼。 她同他,根本不是一路人! 梁飞若仔细梳理了一遍记忆,确信自己对王太孙没什么印象。她断定燕穆王之所以撮合她和王太孙,不过是因为俩位兄长功高。姻亲笼络再正常不过,但是凭什么要她做牺牲品? 她梁飞若,要么不嫁!要嫁就嫁意中人! 谁都不能逼她! 梁飞若带着这样的火气,不甚愉悦的睡了,夜里做了个梦,也不知梦到了什么,就,挺憋屈的,憋得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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