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料想王太孙大概会不快她的牙尖嘴利,但得到了他想要的,将来梁家迁回云梁,此生不复见,也不会同她一般见识。 梁飞若想通这一切,心情大好,她本性开朗,遇事总是做最坏的打算,却又总往好处想,因此无论发生什么结果,她都会坦然接受。 所以当靳无宴最终什么也没说,眼神复杂的盯着她,几乎要将她盯穿的时候,他忽然离开了,步子迈的很大,走得很急。 院门拉开,柳条儿和郑吉一同砸了进来。 景鹏看了海桃一眼,追了上去。 梁飞若维持原样没动,等柳条儿滚进来,不确定的问:“主子,你真跟燕王孙掰了?” 梁飞若下巴一抬,挑高了一边眉毛,“他走了?” 郑吉往身后看去,“没影了。” 梁飞若“哈”一声,活了过来,又去架炉子又去推炭盆,“过来吃饭!饿死我了!” 几人都是饥肠辘辘,顾不得那么多,一哄而上。 郑吉说:“三娘子,你真铁了心肠不嫁人了?” 梁飞若夹一块肉,腮帮子鼓鼓的,“错!遇到喜欢的当然还是要嫁的!我梁飞若要嫁只嫁喜欢的人。人生苦短,何必委屈自己!” 郑吉:“可是……” 梁飞若烫了一棵青菜夹给他,“别用家族荣辱,舍小我而顾大家这样的大帽子来压我,谁人的福运都要靠自己去争取去奋斗。哪个想在我身上寄生,我弄不死他!人间走一遭,各有造化,但凭本事吧。再说了,我拒了王太孙的婚事,我兄长们不会怪我的,我是他们唯一的亲妹妹,他们不疼我疼谁!”说到这里,梁飞若抱着碗乐了起来,她的俩位嫂嫂也是极好的人,这么些年一家子互相扶持走到今日,都不容易,靠得就是互相体谅,彼此爱护。 海桃心事重重的,“主子,咱们真的要回云梁吗?” “云梁啊!”柳条儿忽然大声道:“云梁好啊,我还从来没去过呢!” 梁飞若默了默,记忆里家乡的样子已经模糊了。她从十二岁就来了平乐,住在燕王宫。当时的大燕国刚经历了江定大战,楚皇震怒,屠戮靳氏一门,文武百官十不存一,虽还不至于灭国,然楚皇派了监察使看管,燕国上下人心惶惶,惊惧度日。尤其这燕王宫,气氛压抑的叫人窒息。梁飞若甚至在很多次夜深人静的时候听到鬼哭。 当时她是想回云梁老家的,她同人说云梁的趣事,她自由散漫的童年,她胆大妄为的伙伴们。她的笑声传遍各处宫殿,她是不怕监察使的,受了罚也不哭,她常常想,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在我活着的日子里我就要开开心心的,等我死了,我就能和我的父母叔伯团聚了,他们在下面接着我,没什么好怕的。 可是有人三番五次的拦在她身前,脆弱的红了眼睛,求着她不要这样,求她爱惜自己的小命,他身边已经没什么亲人了,要是她也死了,他也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了。 可是他不能死啊,他还有血海深仇要报,他死了,岂不是便宜了那些作恶的人!便是要死也要拉他们一起下地狱! 那一晚少年和少女躲在废弃的宫殿,红了眼睛,互吐心事,击掌为盟,誓要楚皇血债血偿! 本是非常严肃的场景,少年尚且稚嫩的脸上遍布杀意,眼神淬毒。少女捧着脸,在一点豆光中望着他,忽然道:“怎么办?我好中意你哦!” ** 梁飞若的回忆在住进燕王宫后戛然而止,并未深入,她沉吟着摇摇头说:“云梁夏天热,冬天冷,春秋极短,气候不好,远没有平乐四季舒适宜人,物产丰饶。”如果可以选,她当然更希望留在平乐。平乐是国都,商贸繁荣,吃喝玩乐一应俱全,琳琅满目。对于她这种在哪都吃得开的人来说,当然是越繁华的地方越吸引她。 “啊呀,想那么多做什么?主君让咱们走,咱还能硬赖着不走?再说了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我也是时候回老家看看了。” 海桃咬着腮帮子,似乎在做某个艰难的决定。 梁飞若亲手执刀片肉,满不在乎道:“你们虽甘愿做梁家家仆,在我心里却跟我的亲人一样,若是梁家真要搬回云梁,你们随意去留,都是无所谓的。反正呐,我又不是封疆大吏,不会被摁在云梁出不来,一年里头,出门玩个小半年大半年,全看我心情,哈哈……” 柳条儿立刻道:“说什么呢,咱俩一条心,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随即,还隔着一张桌子同梁飞若击了下掌。 郑吉也说:“我孤家寡人一个留平乐作甚!” 海桃:“我,我……” 梁飞若笑了起来:“你就不要纠结啦!你同景鹏感情好,前二年因为战乱你们不要孩子,现在朝局稳定,你俩没事可以造俩个小娃娃出来玩玩了!等你生了,我们三个偷偷过来看你吃喜蛋。” 柳条儿:“嘿嘿!”没发表意见。 郑吉想了想:“我给孩子当干爹,哈哈!”大概是想到了景鹏那张发绿的脸,高兴的肩膀直颤。 梁飞若也笑。 在这欢乐的气氛中,海桃嘴一憋,哇得一声哭了。 梁飞若稍稍将她推开一点,以免眼泪飞到了锅里,都还吃着呢! 她戳着筷子啧啧道:“这是幸福喜悦的泪水啊!” 海桃偏过身将她一把抱住,钳住她的右臂,梁飞若动弹不得,一口吃的都到嘴边了送不进去。 “我已经想清楚了,我跟你们走!我不要景鹏了,我跟着主子您!”她大哭,撕心裂肺的喊。 搞不清状况的,还当谁在棒打鸳鸯。 郑吉:“……” 梁飞若:“……” 柳条儿:“嘿嘿!” 海桃哭得更凶了,眼泪直往梁飞若身上撒,“主子,从那年你将我从那人间地狱救出来,海桃心里就暗暗的发过誓,这辈子都跟着您。您在哪我在哪,我永远都不要和您分开。” 柳条儿看得眼热,也跑过来抱梁飞若的另外一条胳膊,“我也…… 梁飞若换了只手,筷子对准柳条儿,“你走开,别裹乱!” 柳条儿原名高大壮,被其兄长当弟弟一般养大,女身男心,曾在青峰山为匪。当年靳无宴的大军想突袭楚国焦县,唯一一条出其不意的捷径便是青峰山夹道,可这夹道易守难攻,土匪们潜在山林中作乱,实属大患。 梁飞若自告奋勇,带了礼物拜山头。谁知这高大壮一眼相中梁飞若,非要留下她当压寨夫人。 梁飞若除了没嫁过最想嫁的靳无宴,这么些年,或是被掳或是为了脱身假扮,嫁人这事对她来说驾轻就熟,因此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这其中的算计,惹出的笑话,就不一一赘述了。 反正等靳无宴领着一小队人马上了山头,将高大壮从洞房里捉出来,差点没将她捶死! 梁飞若一身红裙,风风火火的追出来,抱住了靳无宴的腰往后拽,盛怒中的靳无宴根本拦不住,梁飞若脚一蹬,上了他的后背,勒住他的脖子亲他的脸,才叫他生生住了手。 若不然,高大壮绝对会在他的铁拳下脑浆迸裂,死状凄惨。 后来高大壮才知道,梁飞若早就觉察出她是女孩子了,才会在洞房的时候戏耍她。 废话!她胸口那两坨子山峦起伏比她都壮观,认不出才怪!也就靳无宴气得发疯,只当她是懒汉发福长的一身蠢肉! 自此,高大壮算是彻底对靳无宴留下了深重的阴影。 至于高大壮后来为什么跟了梁飞若?那又是许久之后了。 楚皇因为燕军取道青峰山攻占焦县,大怒之下,认定青峰山山匪同燕军沆瀣一气。 后来战事胶着,楚国大军集结重新夺回焦县,燕军无奈败走。楚二皇子好大喜功,不惜派出大量兵力,围攻青峰山,苦攻不下,脑子一抽,放了一把大火,不分敌我,一通乱烧。 高大壮失了亲人朋友,身负重伤,差点死在沟渠里。梁飞若惦着旧情,带人来救,也只救出了高大壮和少数几个孩童。 再后来,高大壮就死皮赖脸的跟了梁飞若,扮作她的丫鬟,伺候在身边。 梁飞若喜欢出其不意的对靳无宴动手动脚,高大壮有样学样,也喜欢偷袭梁飞若。 暗地里被靳无宴派出的蒯宗平修理几次后,总算是安生了。 高大壮给自己改了名叫柳条儿,学着做一个女孩儿。 除了偶尔人来疯,也渐渐的越来越像普普通通肉乎又讨喜的寻常小女娘了。
第18章 你有病 海桃哭的肝肠寸断,梁飞若依旧吃的热火朝天。 在她看来,都还没板上钉钉的事,就提前伤心难过飙眼泪,纯属没事找事。 就算真要分开,俗语云: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人都要学会独立自处,给自己找乐子。 景鹏不错,海桃终身有所托。不似她,还孤家寡人一个呢?命中人也不知缩在哪个犄角旮旯等她去找。她都不哭,海桃竟然先哭上了,真气人。 梁飞若吃的满嘴都是油,嫌弃的拨了拨她的头:“你现在哭的厉害,等你孩子一生,满心满眼都是你家崽,估计连我们姓甚名谁都要忘了。” 海桃呜呜道:“您曾说过,您永远都是我的娘家人。现在我娘家人走了,景鹏将来要对我不好,我怎么办?” 梁飞若笑,他敢! 海桃:“要是我生子难产,他保小不保大呢?” “保大保大保大!”身后传来连珠炮仗般的珍重承诺。 景鹏一股风似的到了众人面前,脑门冒汗,双手紧张的都不知道往哪放了,“你有了?” 靳无宴一脸故事的朝梁飞若看了看,又快速收回视线。 “没,没有,”海桃胡乱擦干眼泪,面上涨的通红,“我,我,我……” 景鹏很激动,转身推着太医院的院使往前,“劳烦您给看看!” 海桃羞涩躲避:“我没有。” 梁飞若看热闹不嫌事大:“对,给她看看!” 靳无宴的目光又扫回来,恰好被景鹏看到,他心中一慌,推着院使转向梁飞若:“您先给太孙妃看,我家不急。” 梁飞若眨巴了两下眼,火气上涌,“你怎么骂人呢?” 景鹏忙摆手:“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属下,卑职……” 可怜院使年近古稀的人了,一路被景鹏骑马带过来,风驰电掣,心脏都快脱出腔子了。 到了梁府一路小跑追来,还没喘匀一口气,又被景鹏推来搡去。 “景统领,且让老夫缓缓!”院使撑着双.腿,大喘气。 靳无宴走了过来,盯着梁飞若的目光越发深沉了。 一桌子吃剩的骨头渣子,柳条儿自觉地很,圆润的让开一张条凳。郑吉敏锐的察觉到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危险,纵身一跃跳上墙头。忽地想起什么,转回头,冲着景鹏“嗨”了声,意有所指道:“原来我不是输给了你,我是输给了三小姐。”眉眼嘚瑟,也不知在得意个什么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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