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瑟的庭院,只剩他二人。 风卷起落叶,沙沙的,落针可闻。 他就那样直直的盯着她,自上而下,黑漆的眼眸,情绪不明。 梁飞若尴尬的抠脚趾,讪讪开口:“随州比平乐冷上许多啊!” “平乐四季如春,气候宜人。随州四季分明,尤以冬季雪景甚美,我都没好好赏过雪呢,准备过来看雪。” 靳无宴往前走来,表情不动:“若若,我来了,有什么话你当我面说。” 梁飞若细看他神色,没有什么雷霆风暴之类的震怒之相,暗暗松了口气。可他神色憔悴,眼底似有血丝,料想读了她的信后,定是星夜兼程而来,不得休息。 也是,他那么忙,为了她的这点小事还要亲自跑一趟,实在是对他不住。 倒也是个有始有终,负责人的好男人。 梁飞若舔了下唇:“我以为以你的性格定会更乐意接受这种不伤情面的分开方式。” 寂静无声。 梁飞若咬了咬牙:“该说的话我信里已经全说了,殿下当明白我的意思。以前是我不好,苦苦纠缠,给殿下造成了极大的困扰。如今我已想通,殿下不必再因恩义为难,若是因我悔婚让殿下被世人误解,臣女定会寻机解释清楚,必不给殿下造成麻烦。殿下可还有什么顾虑,尽可说来,臣女定全力配合殿下,不留后患。” 靳无宴的眸色彻底变了,额上青筋毕现,不待她看清,忽地一把抱住她,悍然力道,几乎要按进胸膛,刻进血肉。 “你不是我,你怎知我心中所想?” “你不是我,你怎知你是麻烦?”
第31章 你逃我追 他是没想过娶她, 但也没想过娶任何人。 很多时候,他都觉得自己活不了多久,会死! 他没死, 灭了楚国,报了国仇家恨,他觉得人生也该顺理成章的过渡到下一个阶段, 他该娶妻生子,像普通人一样过上踏实安宁的日子。 他能想到的,唯一想娶的人, 只有她。 下了圣旨,昭告天下,互换庚帖, 合了八字,过了大礼, 接下来就是等时间一到, 迎她进宫, 往后岁月, 朝夕相伴, 风雨同舟。 现在她突然说不嫁他了。 为什么? 然后便是茫然。 等他醒过神来,他已经到了随州。 他从来没有这么不管不顾过,抛下所有的一切来找她。 梁飞若在他的怀里很安静, 任由他抱着。他低下头来,循着她的气息想要吻她的时候, 她脸一撇, 藏在他的胸口。他将她从怀里挖出来, 捧住她的脸。 “殿下!在我的记忆里我们是陌生人!”她忽然很大声的说。 靳无宴怔住。 梁飞若抠他的手指头,“所以, 请你不要这么对我。” 他搂住她的肌肉紧绷,手臂强悍坚硬如铁,梁飞若十分确定,如果他动怒,想捏断她的骨头绞碎她的血肉,轻而易举。 他没动,也没有收紧胳膊。因此她很灵活的从他的怀抱里钻了出来,像条滑溜的小鱼。 头发有些凌乱,显出几分狼狈。 梁飞若偏头看一下太阳,又瞅了眼他,嘴唇干燥,神情疲惫憔悴。 “眼看着也快午时了,要不边吃边说?饿肚子容易让人心情变坏。” 她转身就要吩咐下去。 靳无宴追上来几步。 梁飞若:“我又不跑,也跑不掉不是吗?”语气活泼。 不一会,院门外传来她轻快的声音:“都傻站着干嘛?罚站呀!不做饭?肚子不饿吗?那个谁,你去厨房看看,米肉够不够?这宅子闲置这么久,也不知有没有吃的。没有赶紧去坊市买。这府里的管事是谁?郑吉你带着银子和管事的一起去坊市买,多买点肉!有现成的肉最好,多买点,人多,快去!还有你们几个,原本这府里的下人?嗯嗯,别怕别怕,没要你们跪,赶紧去厨房烧点热水,来了这么久了,一口热茶都没得喝。对了,我二兄呢?嗯嗯……嗯嗯……” 死气沉沉的庭院瞬间充满了烟火气。 很踏实,很安心。 靳无宴回身,看到院子里的一方石桌,扫了落叶,坐下。 梁飞若端着热茶过来的时候,看他支着额,闭着眼,睫毛浓黑,双眼皮有些深,眼尾上挑,像是工笔画精心雕琢出的一样,鼻梁高挺,肤色冷白,唇薄。 相书上说薄唇寡恩,所以梁飞若对他第一眼的评价是——一脸薄情相。 可是他这幅样貌,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刚刚好的,堪称完美。 若是换了个厚嘴唇,梁飞若想了下,摇了摇头。 他的唇形很好看,若是被水滋润过,颜色也会很好看。她尝过,炙热滚烫,口感也很好。 “若若。”他不知什么时候醒了,仍支着额头,动也没动。神态倒比方才放松了些。 梁飞若心虚的在心里吐了下舌头,将茶水放下,“殿下,先用点茶水,饭很快就好了。”随即规规矩矩的站好,手里捧着托盘。 靳无宴:“若若,叫我的名字。” 梁飞若:“啊?” 靳无宴:“我们本不应如此生疏。” 梁飞若的舌头在嘴里打转,还是觉得有些别扭。眼前的人是君王呀,还是她决心分道扬镳的人,就不要再勾勾连连的没完没了了吧。 靳无宴看着她:“你说你对我陌生,那就先从我的名字开始熟悉。” 来了,来了,最怕这样了。 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就会有种被深爱被在乎的错觉,可是一旦分开,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人影不说,连个口讯都没。 也许这就是当初的自己栽进去的原因吧? 喜欢这样的男人,注定要付出很多 ,追随着他的脚步,否则,一个转身,他很可能就把你给搞丢了。被人弄丢了不可怕,自己把自己弄丢了才要人命。 “我去看看饭好了没?”她转身就要走,绊住裙摆,扭身一看,靳无宴不知何时拉住了她裙子的一角。 他一脸严肃的长相实在不像个登徒子,可他就是干了登徒子才会干的事! “啊!景鹏!”梁飞若忽然大声喊。 靳无宴立刻松手,挺背直腰。 梁飞若飞速跑开,还回头看了他一眼,有些得意。 一直到午膳送来,梁飞若都没再出现。 * 梁飞若和海桃柳条儿她们一桌。郑吉买回来的卤牛肉不错,梁飞若能多干两碗饭。 大姐儿轻飘飘的叹了口气,“唉,本以为这次能在外面玩一阵子。”暗搓搓的瞥了她姑姑一眼,有些埋怨。 柳条儿愤愤嘀咕:“呸,跟屁虫。” 大姐儿怜惜自己额上的伤,早知道是这么个情况,她还磕什么头啊,都打道回府算了,迁怒道:“哼,跟屁虫!” 几乎是话音方落,门口罩下来一道阴影。柳条儿正对着门,神色一变,干脆将头往胳膊上一枕,埋在桌上装死。 梁飞若暗笑不语,朝大姐儿睇了一眼,等着看笑话。 大姐儿后背正对着来人,婷婷袅袅的起身,眼皮子下垂,颇有她姑姑装腔作势时的姿态,盈盈下拜:“侄女给姑父请安。” 靳无宴沉沉的目光仿佛照进了微光,难得带出几分笑意,拨冗朝大姐儿看了一眼,很有些亲昵的闲话家常,“小楠都长这么大了。” 大姐儿自动站直:“姑父快将我姑姑带走吧,一碟子牛肉都快被她一个人干完了。” 靳无宴应了声好,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摘下手上的玉扳指,说:“你既叫我一声姑父,见面礼总不能少的,拿去玩吧。” 大姐儿受宠若惊,双手捧上,“谢姑父!姑父您人真好,侄女预祝姑姑姑父百年好合,早生……” 梁飞若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按回去,不准她再卖姑求荣。 郑吉一脚踩进来,站在边上看着。 景鹏一直跟着靳无宴,适时开口道:“三小姐,殿下到现在一口未吃,您看……” 梁飞若端起桌子上仅剩的牛肉就走。 柳条儿装死途中惊坐起:“你好歹留一块!” 靳无宴跟着就出去了。 大姐儿将玉扳指套在手上,哈一口热气,擦擦,如获至宝。 郑吉眼巴巴瞅着,愤愤不平:“这不公平!” 柳条儿提议:“要不咱也追上去叫一声姑父?” 郑吉瞪她一眼不理她,又转过头去看玉扳指,“凭什么小楠叫一声姑父就赏玉扳指。我当年叫他一声姑爷,什么也没得到,还被蒯宗平打了一顿!” 柳条儿:“呸!老逼狗!” 郑吉:“呸!老……” 大姐儿幽幽看向他,他敢吐出一个脏字,她就亲手撕了他嘴。 郑吉凑过去:“老值钱吧这玩意,借我看看呗。” 大姐儿躲开不让,“你眼里只有铜臭,能看出什么?不给看!” 景鹏自进来后一直没出去,站在海桃身后,不敢上前,也不敢找她说话,可怜兮兮的。 海桃偏了半张脸,瞥一眼他,“吃了没?” 景鹏大喜:“吃,没吃,还没吃。”他确实没吃,海桃主动跟他说话,他太激动了。 海桃朝他点一下梁飞若空出来的位置,“去拿一副干净碗筷,过来吃饭。” * 单独给靳无宴准备的膳食,不用梁飞若吩咐,也准备的丰盛精美,还有一壶酒,两幅碗筷,看来是将梁飞若也算上了,只不过她没领情。 梁飞若将剩了个底的牛肉碟子往桌上随意一放,回头看靳无宴。 他一直一言不发跟着她,沉脸肃目,整个人阴气沉沉的。 梁飞若最不喜欢苦大仇深了,就算是谈分手也用不着这样啊。她朝他笑了下,无事人一般,“殿下过来吃饭。” 靳无宴站住不动,“叫我名字。” 梁飞若:“……” 他固执的很,似乎她不肯叫,他就不吃,非要饿死在她面前才罢休。 梁飞若从善如流,绝不在小事上费嘴皮子:“靳无宴,过来吃饭。” 靳无宴面上显出高兴来,从大姐儿叫他姑父开始他就很高兴,一直压抑到现在。 梁飞若给他斟酒。 靳无宴:“一起吃。” 梁飞若顺势坐下,她还没吃饱。 喝酒吃饭,他喝她吃。 喝嘛喝嘛,喝点小酒能舒缓心情。 “早些年,我曾夜探过楚皇宫,差点在里头迷路,虽是夜月,也能隐隐窥见其中琉璃瓦房,造景奇美。大殿雄壮,巍峨高耸。如此宫舍弃之不用属实可惜啊。” 靳无宴说:“确实可惜,陈人赵人只会抢夺金银玉器,能带走的都带走了,不能带走的也顺手捣毁了。楚贼自刎,杀了儿女后,一把火烧了大衍宫,若非我及时带人扑救,只怕整个皇城都要毁于一旦。” 这与外界传言的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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