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云章这娘也真是的,平日里不愿出门走动,今日倒是起兴致了!怎么,今天是什么黄道吉日,大家都这么喜欢搞活动? 她深吸一口气,道:“没你的事了,你回去吧。”又转向瑞白,“去把书房门打开。” 王翰长寿宴开席在即,显然没时间再去找卫云章。当务之急,是赶紧得找个新的寿礼顶上,而且要能刚好装在这现成的礼盒里。 那便只能再找一本书顶上了。 但是王翰长是什么人,是翰林院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卫云章想了好几天才想出,给他送个绝版的雕版书,崔令宜这会儿看着书房里一架子一架子的书,哪知道送什么好? 她头都大了,问瑞白:“你觉得,我书房中还有什么书能与我手上这本比肩?” 瑞白懵了:“小的……不知道啊。” “还有别的绝版书吗?”崔令宜换了个问法。 瑞白虽然很奇怪,这种问题郎君为什么要来问他,但他还是想了想,回答道:“雕版的没有了,但小的记得去年郎君从古玩市场上慧眼识珠,淘来一本槐安居士的亲笔手写的诗集,郎君很是喜爱,要不……郎君今天割个爱?” 崔令宜大喜:“放在哪了?” 她受崔伦熏陶多年,当然知道槐安居士的大名。此人是前朝著名大诗人,诗风雄健壮阔,在文人中备受推崇。卫云章手中竟有他的亲笔诗集,这么好的东西,此时不送,更待何时! 对不住了,三郎,就算你再喜欢,今日我也得把这礼给送了!毕竟现在我就是“卫云章”,出了事,都得我自己担啊! 谁知瑞白却跟她大眼瞪小眼:“小的……不知道放在哪啊。郎君 的书房,不都是郎君自己整理的吗?” 崔令宜:“……” 崔令宜:“我也忘了放哪了,快一起找找!” 瑞白:“……是!” 两个人分头行动,开始忙碌地寻找起来。当然崔令宜也不傻,若是中途能找到别的好东西,那当然用别的好东西也行,只是她一眼扫过去,都是些装订精美的印书,显然不能把这么普通的东西给王翰长送去,只能接着翻找那本诗集。 崔令宜和瑞白连找了好几个书架,到底还是瑞白更熟悉书房一些,找了个板凳,在书架上层翻了许久,终于惊喜叫道:“找到了!” 他举着一本蓝皮册子下来,封面赫然写着《槐安集》。 崔令宜先是一喜,可拿到手里一看,又是一皱眉:“这么新?” 前朝流传下来的东西,就算保存得再好,封面也不至于如此平整吧?连个折痕都没有。 轮到瑞白一愣:“郎君当初淘来的时候,不是连封皮都没有吗?那古玩老板不识货,只当作是前朝哪个写字好看的抄本卖,还是郎君见多识广,认出那是槐安居士的真迹,赶紧买了回来。郎君还说改日要给它订个封皮的。” 啊这,崔令宜立刻闭嘴。 她翻开内页,里面确实是怀安居士的诗,字迹也是手写,书页虽然不是很旧,但也有一些使用过的褶皱。 算了,是《槐安集》就行,既然卫云章说这是真迹,那就是真迹。 眼看时间快要来不及,她把书往礼盒里一塞,便又带着瑞白迅速出了门。 碧螺和玉钟两个人站在廊下,看着二人风风火火的样子,俱是疑惑:“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把郎君急成这样。” “莫非是赴宴路上出了什么岔子?” “不知道呢……头一次见郎君这个样子,真是稀奇。” …… 崔令宜是踩着点赶到王家的。 瑞白抱着礼盒,在一旁跟负责收礼的管事登记,崔令宜则大步流星地进了内院。 “度闲!度闲!你可算是来了!”张松朝她热情挥手,“快过来坐!” 崔令宜在他身边坐下,松了口气。 “你怎么来得这么晚?这可不像是你的作风。” “路上人多,有点堵,便换了条道。”崔令宜胡扯。 张松:“原来如此,走走走,翰长在隔壁那桌,我们去给他敬个酒!” 一切如卫云章预想的那样,宴席虽不大,但很热闹,崔令宜有心理准备,也并不觉得不适。王翰长是个和善的老头,腿脚不便,走动起来有点费力,但是今日高兴,难得多喝了些酒,红光满面,喜气洋洋。 瞧见崔令宜来了,王翰长笑道:“度闲啊,多日不见,你好似瘦了不少啊。” “有劳翰长记挂。”崔令宜笑道,“前段时间养病,如今已是大好了,请翰长放心。” “休沐日陪夫人去礼佛,结果双双落水,你还真是第一人。”如今见人也好了,王翰长便开起玩笑来。 张松在一旁附和:“度闲抱得美人归,如今连同我吃酒都不愿意了。还是翰长您厉害,要不是您老,度闲今日恐怕还在家里陪他的夫人呢!” 王翰长:“度闲娶的是崔公的女儿,定是才情俱佳,才能与度闲志趣相投。” 崔令宜只能尬笑。 宴席上大多是翰林院的熟人,崔令宜与大家一起喝酒吃菜,随口聊几句天,倒也没别的什么事了。有人酒兴上来了,吟了几句诗,大家起哄,要开个小诗会,王翰长也乐见其成。崔令宜当然也被裹挟其中,但好在她早有准备,当即背了一首卫云章提前写好的诗,赢得满堂喝彩,顺利下场。 总之,抛开寿礼这个意外不谈,这场寿宴比她想象得轻松不少。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崔令宜瘫在软枕中,打了个呵欠。 卫云章这个身体酒量还行,就是酒意上来了,有点犯困。崔令宜拍了拍自己的脸,告诉自己保持清醒,等会儿还得跟卫云章认错呢。 她打了一会儿腹稿,已经做足了愧疚的姿态,结果一回到府里,却被告知,卫云章还在跟他娘和嫂嫂逛街没回来。 “什么?我都回来了她们还没回来?买什么东西要买这么久?” 碧螺道:“东西似乎是买完了,半个时辰前,各家货铺就派人把货送到前院了。但听说是大夫人在街上偶遇了哪家的夫人,便索性又带着两位少夫人一起去喝茶了。” 崔令宜:“……好吧。” 既然卫云章还没回来,那她还是先去收拾书房吧。之前翻东西翻得有点乱,得整理好,才有认错的态度。 她让瑞白开了门,却没有让他进来,而是自己一个人待在书房里——收拾整洁是真的,但趁机翻点别的东西,更是真的。 之前没有轻举妄动,一是因为时间不够,二是因为她怕不小心抹去了什么印记,被卫云章察觉了她的坏心。但现在没关系了,反正瑞白也能作证,当时他们翻东西翻得仓促,把书房里什么东西弄坏了弄乱了都是有可能的。 崔令宜盯上了墙角书架底层摆放的大锦盒——她之前就瞧见了这个一看就很神秘的玩意儿,只是上面有锁结,所以便没去动。 这个锁结可不是指常见的铜锁铁锁,而是用特殊绳结打成的“锁”,一般来说手法只有打结的人自己知道,解开并不难,难的是恢复成一模一样的状态,所以只要打开了这个锦盒,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崔令宜犹豫了一下,还是动手了。反正借口都想好了,就是“我想《槐安集》一定是被好好保存在某个地方,又看见这个盒子不难解开,便自作主张打开翻了翻”。 如她所料,锁结解得很顺利,盒子里也确实放着不少书,只不过,看起来都破破旧旧的。 崔令宜皱起眉来。 随后,她从这一堆破书里,发现了一本全新封皮的书——《槐安集》。 崔令宜:???!!! 她迅速翻开,赫然入目的,是与封皮完全相反的、泛黄卷旧的内页,其上墨字微有磨损,但与被她送出去的那本,有着一模一样的内容。 甚至连字迹都几乎一模一样。 脑子里嗡的一声。 理智告诉她,她手里封皮崭新、内页破烂、被妥善安置在锦盒里的这本,才是真正的《槐安集》。可倘若她手里的这本才是真迹,那她送出去的那本又是什么?! 崔令宜人都麻了。 她坐在书房里,缓了好久的情绪,直到听到外面传来玉钟清脆的声音:“夫人您终于回来啦!郎君都等您好久了!” 卫云章:“哦?她在哪儿?” “在书房呢。” 卫云章推开门,看到咬着嘴唇、眼眶微红的崔令宜,当即怔住:“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他把门关上,迅速走近,担忧道:“他们灌你酒了?” 崔令宜摇了摇头,抓住卫云章的袖子,颤声道:“三郎,我犯了个大错,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卫云章心中一紧,面上却镇静道:“无妨,你且说来,咱们才好一起解决。” 崔令宜:“事情是这样的,我带着寿礼坐马车去赴宴,不慎把寿礼磕了一下,我怕里面的书被撞坏了,就想着打开来检查一下,结果、结果检查的时候,路上突然冲出来一个小孩,马车紧急刹停,我手一滑,就、就把书页一角给撕下来了……” 卫云章倒吸一口冷气:“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想着肯定不能再拿这本书送人,我就回来想找你商量一下……结果你也不在家,时间紧迫,我只好让瑞白开了书房门,自作主张地另找了一本书替补上去。” 卫云章眼珠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你找了什么书?” “瑞白说,你之前收藏了一本槐安居士的亲笔诗集,我想着,这本书的价值和之前要送的那本雕版书的价值相似,我就自作主张……把《槐安集》送了出去……”崔令宜咽了下喉咙,忐忑不安地说道。 卫云章努力维持着语气的镇定:“你从哪找到的?” 崔 令宜指了指墙角被打开的大锦盒。 卫云章悄悄松了口气:“没事,《槐安集》也不怠慢翰长,送便送了。” 崔令宜绞着袖子,眼神闪烁:“所以……那个里面的才是真迹,对吗?” 卫云章一愣。 崔令宜端详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道:“其实,我当时是和瑞白一起找的《槐安集》,我想《槐安集》一定是被好好保存在了什么地方,所以就打开了这个盒子。但是我刚打开,瑞白就在另一边喊找到了。”她指了一下瑞白找的书架上层,“时间紧迫,我没多想,拿着书就赶紧走了。是我赴宴回来后,收拾屋子,才发现这个盒子里竟然也有一本《槐安集》……我方才仔细想了一下,两本书虽然字迹相似,但盒子里的这一本,更加浑然天成一些,而书架上的那一本,却带了一些三郎你自己的用笔习惯。所以,我是不是……把你自己的抄本,当成了槐安居士的亲笔送了出去……三郎?” 话音未落,卫云章已然夺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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