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母亲,崔家二郎云游在外,经验丰富,跟他结伴同行,准没问题。只是这崔二郎一直是孤身一人上路,他若不带人随行,我带个瑞白,岂不是叫人笑话?”崔令宜接话。 “这……”卫夫人一时噎住。 卫定鸿:“哦?你竟做此打算?崔二郎可知道么?” “下午我让瑞白去崔宅问了,崔二郎回复,他正好未去过岭南,很乐意与我同行。” “可是,可是……”卫夫人还是觉得不妥,“你还是再带点人吧……” “是啊,毕竟那是岭南,不是说有瘴气吗?”陆从兰也面露忧色。 卫夫人看向卫相,用手肘轻轻撞了他一下,示意他说句话。 “男子汉大丈夫,既然你已经有了计划,那我这做父亲的,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卫相沉声道,“你年过二十,还未离开过京城,未离开过父母身边,长期过着有人伺候服侍的生活,这次陛下派你出去,权当是对你的一场锻炼。路上可能会遇到许多麻烦,不能用你在京城的思维解决,你若是连那些都能应付过来,才说明你真正长大了。” 卫夫人眼见他说的不是自己想听的,顿时急了:“你这——” “儿子必不辜负父亲厚望!”崔令宜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朝卫相肃穆地行了个礼,又朝卫夫人行了个礼,“也请母亲放心,儿子此去,绝不逞能,必将平平安安地回来。” 卫夫人见父子俩意决,不由捂着心口,哎哟一声。 见这场面,卫定鸿也只好宽慰母亲:“父亲与三弟说得有理,更何况,不是还有崔二郎陪着吗?崔二郎云游两年都没出什么事,可见是个聪明又运好的,三弟和他在一起,肯定没问题。” 卫夫人气哼哼的,拂袖而起:“罢了,罢了,一个两个能说会道,倒显得我是那个不懂事溺爱 孩子的了!既然三郎你这么厉害,那行李你也一个人收拾吧,若是忘了什么东西,也别指望我提醒你!” 崔令宜赔笑,连忙上前,替卫夫人捏起了肩膀:“母亲,母亲,消消气。儿子在路上,一定常常写信回家报平安。” …… 晚饭过后,卫相又单独把崔令宜叫过去,仔细叮嘱了一番。叮嘱结束,他负手立在窗边,长叹一声:“陛下此举,连我都有些看不懂。但据我的了解,陛下对你,应当没有恶意,你该做什么便去做什么,京城一应事务,都有我和大郎。” 崔令宜:“谢父亲。” “明日几时出发?” “与崔二郎约的巳时初。” 卫相点了点头:“那个时辰,我恐怕还在上朝。” 那今夜,便算是父子的告别了。 卫相转过头,长久地凝视着崔令宜。月色落在他眼角的沟壑里,也落在他微霜的两鬓上。 他凝视得实在是太久了,久到崔令宜心里变得忐忑,想开口问一句怎么了,才听卫相再次出声:“你是我的儿子,我相信你做的决定,不会让我失望。” 崔令宜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郑重道:“父亲放心,玉不琢不成器,儿子此去,必能有所进步。” “路上,多加小心。” 卫相伸出手,用力地握住她的肩膀,又用力地拍了拍。 崔令宜躬身:“父亲教诲,儿子谨记在心。” 父子谈完,崔令宜回到院子,却发现卫夫人和卫云章站在一块儿,正在指挥下人收拾东西。 她愣了一下:“母亲,您这是……” 卫夫人冷哼一声:“我仔细想了想,你从来没出过远门,自己想必是拎不清要准备什么东西的,四娘也没操持过这些,你院中的下人恐怕更不知道该做什么,还是由我监督着吧。不然路上出了状况,你还得写信求我。况且,你此去是跟崔二郎同行,路上有许多事情要人家帮衬,还得准备些礼物——诶?那身衣服是春装,放另一个箱子里去!” 崔令宜看着不停路过的下人们,忍不住道:“多谢母亲,只是,这东西是不是太多了些?我与崔二郎就乘一辆小马车,这么多东西一放,我俩连坐的地方都没了……” 卫云章在一旁贤妻良母地解释:“母亲不过是初选一遍,把有用的东西都先整理出来,至于路上最后要带什么,三郎你自己决定即可。” 卫夫人:“行了,既然你嫌我事多,那我回去便是。” 崔令宜看出卫夫人心情不好,连忙哄道:“我事多,我事多还不成吗?等我到了潞州,必去买些当地特产,带回来孝敬母亲……” 总而言之,等把各种行李收拾完,上床歇息的时候,已经将近子时了。 崔令宜打了个呵欠,含混不清地说:“你说,你爹娘要是知道咱们有密旨却瞒着他们,会不会不高兴啊?” 卫云章的声音从枕边传来:“既是密旨,自然不该告诉第三人。如今你是卫云章,按理来说也不该告诉我。” “拉倒吧,就算我不告诉你,你也不会放任我离京的。”崔令宜闭上眼睛,“而且这样挺好,俗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陛下眼光实在是好,这满朝文武,还找不出第二个一个人能当两个人用的。” 卫云章偏头看她:“你到底睡不睡?” “睡睡睡,睡睡睡。”崔令宜连连点头,顺便拍了拍他毛茸茸的脑袋,“你也赶紧睡——你比我更需要多睡。” …… 次日巳时,一家人除了去上朝的卫相和去上值的卫定鸿外,都来送崔令宜出远门。 崔二郎驾着马车行到卫府门前,叫卫夫人吃了一惊。 “崔家二郎,你竟亲自驾车?” 崔二郎跳下马车,向她行了一礼,继而笑眯眯地说:“夫人客气,我行走在外,什么都干过。岭南那么远的地方,一待又要待好些日子,京城里没有车夫愿意去的。还不如我们自己驾车,想走就走,想停就停。” 他与卫家众人寒暄过一番,崔令宜的精简版行李也已经全部搬上了车。 卫夫人扶着车辕,望着崔令宜道:“崔家二郎经验丰富,路上若是有什么难题,不要在乎面子,多请教请教人家。” 崔二郎爽朗笑道:“卫三郎是我妹婿,无需他说,我也自会照顾他的,还请夫人放心!” “有劳你了。” “我反正也要出门,多一个伴正好。”崔二郎道,“只是可惜我们四娘,新婚不足半年,便要独守空房。” 卫云章眉头一跳,努力微笑起来:“不妨事的,卫家人多热闹,我与大家住在一起,也可很高兴。只是三郎他从未去过那么远的地方,还得麻烦二哥了。” “一家人,应该的!” “叔叔,到了岭南,也要记得给我买好玩的啊!”襄儿依依不舍地说。 崔令宜站在崔二郎身后,弯下腰,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那时自然,绝不会短了我们襄儿的。” 崔二郎看了看日头,“那,若是话说得差不多了,我们便走了?” “……走吧,走吧。”卫夫人往后退了两步,苦笑着说。 崔令宜与卫家众人再次告别,马车载着她的身影,渐渐远去,拐入路口不见了。 卫夫人长叹一声。 陆从兰道:“母亲,回去吧。” 卫云章垂着头,跟在她们身后。 襄儿回过头来,问卫云章:“婶婶,叔叔走了,那你从今天开始,是不是要一个人睡啦?” 卫云章:“……” 纵使童言无忌,几名女眷,连同附近的几个下人脸上表情都有些微妙起来。 卫云章轻咳一声:“是啊,怎么了?” 襄儿道:“要不你来跟我一起睡吧!反正我一个人睡,那床也很大呢!” 还没等卫云章回答,陆从兰便捏住了她的嘴:“不是答应娘亲,要做一个独立的大孩子了吗?娘亲和爹爹不跟你睡,你就要去缠着婶婶是不是?” 襄儿哼哼起来。 陆从兰看向卫云章:“你别理她。” 卫云章笑笑。 卫夫人回过头,对卫云章道:“三郎走了,你若是有什么事,直接来找我或者找你嫂嫂都行,千万不要藏在心里。” 卫云章:“母亲说的哪里话,我在家里过得很好,并没有什么心事。” 卫夫人:“唉,也是奇怪,难道是我们卫家最近时运不好?前面还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没有查清,三郎就这么离京了……” 她摇着头,喃喃自语着回院了。 卫云章也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碧螺和玉钟怕他不开心,还特意陪他玩了一整天,卫云章也不好拂了她们的好意,便也只好陪她们一起玩。 到了晚上,与家里人一起吃过饭,洗漱洗漱,便该歇下了。 他吹熄灯,躺在床上,伸出手臂,摸了摸空荡荡、冰凉凉的身侧。 四周太过安静,没了睡前她说的那些碎碎念废话,竟一时有些不习惯。 卫云章合上了眼。 子时末,门扉被人轻轻叩响。 穿戴齐整的卫云章打开门,看见踩着昏暗月色进来的瑞白。 “郎君,东西都准备好了。”他鬼鬼祟祟地递出一个包袱。 卫云章接过:“你辛苦了。” 瑞白望着他,握紧拳头,咬牙道:“郎君,一路小心!” - 晨光朗朗,崔二郎伸着懒腰,从旅店的客房里走出来。他正准备去敲隔壁的房门,喊妹婿起床,无意一瞥,却发现人已经坐下楼下大堂里,吃着早点呢。 “度闲,你怎起得这样早?”崔二郎一边诧异,一边快步走下楼来。 “头回出远门,睡不踏实,索性早起了。”崔令宜笑道,“给兄长点了胡饼和热粥,兄长看看可还合口味?” “多 谢度闲,正是我爱吃的!”崔二郎掀袍坐下,道,“头回出远门是这样的,我第一次出门的时候,老是疑神疑鬼,睡不好觉,不过,后来习惯了就好了。” 二人闲聊几句,吃完早点,便再次上楼,回屋收拾东西。 崔二郎道:“度闲你慢慢收拾,我等会儿去看看马喂饱没。有些店家黑心,坏得很,明明给了钱,却不给马喂足够的干草。若是被我发现他没好好喂马,我还得找他理论。” “兄长且等等。”崔令宜拉住他,“我这正好有一事,要说给兄长听。” 崔二郎一头雾水,被她拉进了房间。 崔令宜紧闭门窗,拉着崔二郎在桌边坐下,才低声道:“有一事我瞒了兄长,还请兄长谅解。” 崔二郎:“怎么说?” 崔令宜面色肃然:“我今后恐怕无法与兄长同行了。”见崔二郎一脸惊疑要开口,她按住他,解释道,“兄长也知道,我此次离京,乃是奉陛下的旨意,出门开拓眼界,好去修改《文宗经注》。但,这只是明面上的理由,实则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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