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们各自进了屋,小二一边抹桌子,一边问掌柜:“那人真要进山啊?” “他们是找亲戚,何况那还是个猎户,当然得进山打听了。”掌柜摇了摇头,“希望他们运气好点吧。” 小二撇了撇嘴:“他们是外 地人,找不到亲戚也就走了,可是这山匪再不除,我们营州的生意还要不要做了?难道大伙儿也都得走?听说刺史大人已经给朝廷写了折子,请求朝廷派兵剿匪,怎么到现在还没个下文?” 掌柜:“少说两句吧,朝廷的事,岂是你我能管的。” 次日清早,崔令宜背着包袱出门。 掌柜正趴在案上浅眠,忽然被人叫醒,瞧见是她,不由吃了一惊:“今日这么早就出去啊,客官?” 崔令宜轻声道:“有没有现成的油饼,给我来几个。” 掌柜伸头看了看她的包袱:“您这是打算进山了?” 崔令宜点了点头:“想了一夜,觉得还是得试一试。但我妹子不想与我分开,所以我才特意提早出门的,等会儿她睡醒了,劳烦掌柜的替我劝劝她。” 掌柜:“好说,好说!”顿了一下,又道,“那今晚的房,客官还住吗?” 崔令宜犹豫了一下,道:“等晚上再说吧。” “也行。” 崔令宜拿了两块饼,给水囊里灌满了水,便这么出了门去。 过了半个时辰,卫云章从房里出来了。 他环顾四周,见大堂里空空荡荡,便问掌柜:“我兄长呢?他还未起床吗?” 掌柜笑道:“这位娘子,你兄长进山去了,还特意嘱咐我,要好好看顾着你——你早上想吃点儿什么?” “什么?他怎么还是一个人进山去了?”卫云章吃惊地瞪大眼睛,“他怎么可以抛下我一个人过去?” “你兄长他也是担心你。”掌柜劝道,“像你这样的年轻娘子,万一落到山匪手里,那可就糟了!不像你兄长,一个大男人,就算倒霉碰见了山匪,只要不与他们作对,还是有全身而退的机会的。” “不行……不行……”卫云章喃喃着,“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去!” 说罢,竟直接掉头跑出了门去! 掌柜目瞪口呆,连忙指挥在一旁发呆的小二:“愣着干什么,快追啊!” 小二回过神,慌忙追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他气馁地回来,把手一甩:“没追上。” “怎么会没追上?你这么大一个男人还追不上人家一个小娘子?” “不知道,反正就是没追上。刚才还瞧见的呢,一晃眼就不知去哪儿了。” 掌柜大叹:“你啊你!她兄长都走了这么久了,她能追得上吗?到时候一个人进了山,那还得了?” 小二道:“那怎么办?已经找不到她的人了!” “唉,算了,就当是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吧。”掌柜摇了摇头。 而另一边,城门外的树丛里,崔令宜终于等来了她要等的人。 “走吧。”她跳下树杈,把嘴里的枯草呸了出去。
第72章 第 72 章 住在营州城里的人讲不清外面那些山匪到底住在什么地方, 而住在营州城外的那些猎户,也讲不清山匪的窝点何在。 卫云章和崔令宜结伴而行,在山脚下徘徊了小半日,找到了好几户房子, 但住着人的, 只有两户。没有人想时不时收到山匪的骚扰, 纵然搬家麻烦, 但多多少少总能找到一些亲缘关系, 借住进城中的人家里头。 而剩下的人, 则是无可奈何还留在原地家中的。 “其实这山匪也就是去年年尾才出现的, 若是为了一帮只闹了几个月的山匪,就搬家远走, 那也太麻烦了。也就是我们家里穷, 人家山匪看不上,懒得劫我们家这三瓜俩枣, 要不然我们也早跑了。”一家猎户跟崔令宜说,“不过话又说回来,之前我们觉得官府能解决好, 可谁知道这么久还没解决掉呢?若是再这么拖下去, 我们进个山都要担惊受怕,那还怎么活?到时候不搬也得搬了。你找的那个亲戚, 可能之前就搬走了吧。” 另一户则说:“我在这打了二十多年的猎,附近的猎户基本都认识, 从来没听说过这么一个人,是不是记错名字了?你也别找了, 万一找着找着,遇到山匪了怎么办?打劫事小, 要是把你抓去匪窝里,那才糟哩!” 崔令宜:“有人被抓进去过吗?” “似乎……也没听说过。”猎户道,“但这种事情哪说得准呢,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呀!” 在他们劝崔令宜赶紧离开的时候,卫云章就独自躲藏在附近的林间,等崔令宜回来后,二人再继续往前走。 “这群人出现得很可疑。”崔令宜道,“如果一个地方之前没闹过匪患,却在短短时日崛起了一窝山匪,那一定是因为这个地方发生了什么重大变故,导致许多人走投无路,只能落草为寇。可根据这里的百姓描述,营州虽不富庶,但这几年也没发生过什么大事,不像是本地人主动变成的山匪。” “但若是外来的山匪,那便更奇怪了。”卫云章道,“且不说附近哪个州集结了这么一批山匪,就算有,他们又为什么要跑来没什么油水的营州呢?这里的人就算做生意,受到条件限制,也做不了什么大生意。而山匪少则几十,多则几百,这么多人,如何养活?” “也许是那些油水高的地方,官府的军备也好呢?”崔令宜猜测,“与其被厉害的官府围剿,不如选个不厉害的,求稳为上。” “那么,这些山匪又是如何知道营州的州兵疏于训练,军备也差呢?”卫云章平静地问道。 崔令宜一顿,神色严肃起来:“你的意思是……” “我没有什么意思。”卫云章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山路上,“我只是随口说说罢了。” 崔令宜便也不再言语。 过了片刻,她抬起头,眯着眼环顾四周:“应该就是这里了,之前州兵惨败于山匪的地方。” 距离那场正面对抗已经过去了好一段时日,连雨都下过好几场,但因为鲜有人靠近这里,还能看到一些残余的痕迹。 深入石缝未被洗刷干净的血迹、被凌乱踩断压倒的枯木、错乱交杂的脚印和马蹄印…… “这里前几天还有人来过。”崔令宜蹲下/身,捻了一指泥土,“这个马蹄印形状很明显,是新鲜留下的。若是以前的,早就被雨水冲得软塌了。附近应该还有别的线索,如果根据他们的行踪追查,仔细查查,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他们的老巢。” “但是如果我们主动找过去,可能更惹怀疑。”卫云章接话,“如果连猎户都劝我们不要深入,而我们不仅深入,还反而直接找到了他们的营地,恐怕效果适得其反。” 崔令宜转了转眼珠:“那……” 卫云章朝她伸出手,崔令宜想了想,把包袱里的水囊递给了他。 卫云章仰头灌下,还给崔令宜。 崔令宜掂了掂空空的水囊,挑眉:“那我先走了?我真的走了?” 卫云章:“走吧。” 崔令宜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了。” 虽然看似什么都没说,但有些事情,已经心有默契,不必多言。 崔令宜走了。 卫云章在原地坐了一会儿,便站起身来,一个人往大山更深处走去。 他什么东西都没有带,裙摆和鞋面上沾满了泥土,看起来孤零零的,很是可怜。他行走在山间,裹紧了衣服,时不时大喊两声:“兄长——”然后继续埋头往前走。 晌午时分,卫云章走累了,又坐在一块大石头边上休息。 他像是很伤心的样子,双手抱膝,弓着身子,将脸埋在臂弯里 ,时不时发出抽噎的声音。 过了片刻,身后传来枯叶窸窣的声音,一只手掌轻轻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卫云章遽然回头,看见了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而把手搭在他肩膀上的那个,额上绑一条粗糙的褐色额巾,胡须浓密,肌肉贲张,正咧着大嘴冲他笑:“小娘子,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呀?怎么还哭了,需不需要爷帮忙?” 卫云章慌忙起身避开,摆着手道:“不用了,不用了……”一边说,一边往后退,退了几步,与他们拉开一点距离后,拔腿就跑。 但小小娘子怎么跑得过一群老爷们呢?不过须臾之间,他便被人围困在了中间。 卫云章缩着脖子,惊慌失措道:“你们想干什么?” “听你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啊,来营州是做什么的?” “不要你们管!” 然而,他颤抖的嗓音暴露了他的恐惧,领头的那人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还用手指摩挲了两下,啧道:“真是光滑,瞧你也不像有钱人,怎么养得这么好的?实乃天生丽质。” 卫云章用力挣扎,却被对方嘻嘻一笑,箍在怀里。他忍着恶心,看准了这男人衣袖上还算干净的地方,一口咬了下去。 隔着冬衣,当然没有多疼,但这个举动却大大惹怒了对方。 “呸,什么东西,敢咬老子!”男人一把掐住他的喉咙,“真是给脸不要脸!给我带走!” 一旁的人立刻抬手,对准卫云章的后颈便劈了下去。 卫云章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这么柔弱无骨地倒了下去。 - “哪里抢来的女人?赶紧扔了!别惹事!” “凭什么扔了?这女的一看就是个外地人,又落了单,咱们抢了就抢了,谁敢来管!” “没人敢管,你们便敢胡来么!”一个陌生的声音呵斥道,“未经我允许,你们怎么敢随便带个陌生女人上山?当心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一个女人,能翻起什么风浪?” 卫云章睁开眼,从地上缓缓坐了起来。 那群人打晕了他,把他带回了山寨,关进了柴房里。 他摸了摸后颈,当时虽有心躲避了一下,但对方力气太大,他尽管没有被打晕,却还是疼到了现在。他掸了掸衣上的尘土,走到柴房门口,凝神细听外面的对话。 是把他劫来的那伙人,在跟山寨里另一个人吵架。 “没见过女人还是怎么的?这种时候,万一这女人另有来头怎么办?”那个人说道。 “也就是长得漂亮了一点而已,能有什么来头?真有来头的,会到营州这种地方来?” 那人怒道:“就怕是上面派下来的探子!” “什么上面派下来的,那老曹不是给皇帝写了信,请求支援吗,皇帝直接没搭理他!当家的,你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老曹?卫云章眯了眯眼。营州刺史确实姓曹,可山匪和官府之间理应是互相仇视的关系,怎么会喊得如此亲热?莫非真如百姓所猜测的那样,是官匪勾结? 可他查过,这位曹刺史在营州已任职两年有余,今年是第三年。通常来讲,为防官员在地方待久了,变成当地的“土皇帝”,本朝规定刺史在某地任职通常不超过三年,若干得好,则升职,去往更富庶的州府,或直接提拔到京城,干不好,那就贬去更偏远的地方。这位曹刺史任职期间,无甚大功,也无甚大过,很大可能会被派遣往更偏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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