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令宜:“……那我的身体,我自己处理最放心嘛。” 卫云章:“我也是怕你被鱼刺卡着,最后呛死,然后换我遭罪。” 崔令宜:“……卫云章!” 她站起身来,挥着只剩半条鱼的木棍,恼怒地朝他身上打来。 卫云章也不躲避,就这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反倒是崔令宜见他居然不躲,刚想刹住动作,结果余光瞥见他受伤的脚,一个分神,便扑在了他的身上。 卫云章被她推倒在地,后脑勺磕着一个泥块,忍不住轻啧一声。 “你确定要现在换回来吗?”卫云章垂睫看了看怼在他脖子上的木棍,“我现在可是个伤员。” 幸亏这木棍没有削尖,要不然现在他就该血溅三尺了。 “你真是活该找打。”崔令宜用木棍轻轻戳了戳他的脸,“幸亏我宽宏大量,要不然,换个普通的小娘子过来,非得被你气死不可。” “还不是被你害的。”卫云章道,“我曾经对你多好,结果你骗婚骗到我头上来,是你把我逼成如今这副模样。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别的什么小娘子被我气死,敢给我当继室,说明也不是什么单纯的女人。” 崔令宜:“啊?” “啊什么啊?”卫云章将面前的木棍推了推,把剩下的半条鱼重新塞回她张开的嘴里,“你既然打定主意将来要离开卫家,那我总得再娶一个吧?若你假死,那京中便会说我克妻;若我们和离,那京中便会觉得卫家内部肯定出了什么问题。这时候若还有女子敢嫁给我,那必是别有目的。我们一码归一码,你帮我疗伤,我对你涌泉相报;但你害我头婚变二婚,再也娶不到单纯善良的小娘子,你是不是也该对此负责?” 崔令宜咬着半条鱼,目瞪口呆。
第70章 第 70 章 火光熠熠, 她头上未打理好的发带终于松动,长长的头发自脑后倾泻而下,悬垂在他的颈侧。 或许是被发丝弄得有点痒,他唇角的笑意未能压住, 翘了一下。 “你又在胡说八道!”她立刻反应过来, 大声反驳, “你父亲位极人臣, 你本来就娶不到什么单纯善良的小娘子, 只能娶到别有用心的联姻对象!没有我, 也会是别人!” 说罢, 就从地上爬了起来,还作势踹了他一脚。 卫云章撑着地面, 慢悠悠地坐了起来:“所以你不打算负责?” “我已经愿意和你们联手, 出卖康王了,你还想让我负什么责?难道还想让我给你介绍新娘子?”崔令宜冷哼一声, “那真是抱歉,我也不认识什么单纯善良的小娘子。” “真是可惜。”卫云章道。 “你若实在想找个单纯善良的,我教你一招。”崔令宜朝他挤挤眼睛, “你不要在京城, 要去外地,隐瞒你这卫三郎的身份, 装作个普通男子,那才有机会遇到真正单纯善良的小娘子呢。等你们两情相悦了, 你再亮明自己的真实身份,她说不定不仅不惊喜, 反而还生气你隐瞒她呢——这才说明她是真的单纯善良,只图你这个人, 而不是图你的背景!” 卫云章:“……你话本子上看来的吧?” 崔令宜嘻嘻一笑。 卫云章便也付之一笑,不再多言。 两个人吃完了烤鱼,便打算睡觉了。 为了方便保暖,两个人肩抵着肩,脚挨着脚,离得很近,就像以前许多个同床共枕的夜晚一样。 脚上还时不时传来一阵痛感,卫云章入睡得并不容易。而崔令宜也才刚刚浅眠过一小会儿,这会儿也不是那么想睡。 她翻了个身,盯着卫云章的后背看了一会儿,小声道:“卫云章。” 卫云章回过身来,看着她。 她问:“你小时候一个人睡觉,会不会觉得害怕?” 卫云章:“想听实话?” “当然,假话有什么好听的。” “会。”他诚实回答,“因为看了些鬼怪故事,便总觉得夜里有鬼。” “然后呢?” “那时候我们家还没有如此显赫,我和大哥睡一屋。”他想起小时候的时光,不由笑了一下,“有大哥在旁边,我便觉得就算有鬼,也该是两个人一起害,我不会孤零零一个人,这么一想,便放心多了。” “没想到你小时候还挺怂。”崔令宜道,“真看不出有一天会长成现在这样。” “现在什么样?” “嗯……反正不像是怕鬼的。” “我长大后发现鬼怪故事都是人为杜撰的,本来都不信世上有鬼了,结果碰上你我这档子事,反倒又叫我怀疑起来。不过,其实谁也没见过鬼长什么样,反倒是借鬼之名义行事的人,有不少。”卫云章双手枕在脑后,望着树影缭乱的夜空,“你呢,你小时候怕鬼吗?” “不怕。”她说,“你见过哪个杀手或细作是怕鬼的?吓人之前先把自己吓死了。” 卫云章:“那你真厉害。” “但是我怕人。”她继续说,“在最初培训的时候,我们所有人都住在一个大通铺里,因为知道最后有选拔,所以就会有人偷偷往你的褥子里塞点奇怪的东西,比如咬人的虫子什么的,想用这种方式害你,让你不通过。所以我每天睡觉前都要把周围仔细检查一遍,睡觉的时候也不敢离别人太近。如果有人起夜如厕,我会立刻被惊醒。” 卫云章动作一顿:“后来呢?” “后来我在选拔的时候,当着考核官的面,把他们都杀了。”她平静地说道,“再后来,通过了选拔,有了独立的住处,人与人之间的竞争没那么大了,睡觉才终于踏实了一些。” 卫云章凝视着她的侧脸,良久,道了一句:“辛苦了。” “其实我挺羡慕你的。”崔令宜难得说句真心话,“我一开始到你家的时候,以为像你们这种家族,内里一定勾心斗角,所以我很想从你嫂嫂那里入手,离间 你和你大哥,然而失败了。如果我早知道你大哥曾经给你挡过一箭,我肯定会换种方法。” “什么方法?” “不知道。”崔令宜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我俩刚互换的时候,我还曾阴暗地想过,要不这个卫三郎以后就我当好了。家庭和睦,前途无忧,人和人之间命运差别怎么能这么大,下辈子我也要投这样的胎。” 卫云章喉头动了动,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说什么都像是炫耀与怜悯。 “唉——算啦,我也只是随便说说,我很能接受现实的啦,况且我比那些饭都吃不上的穷苦百姓已经好很多了。”崔令宜道。 “以后……”他沉默许久,还是说道,“以后会好的。” “但愿吧。”她说。 说了这么久的话,终于有点困意了。崔令宜打了个呵欠,闭上了眼睛。 她感觉到旁边的人似乎还在看她,于是她闭着眼,伸出手,把他眼睛盖住:“行了,你也早点休息,明天还得赶路呢。” 那双眼睛的睫毛在她掌心里颤了颤,最终还是合上了。 次日清晨,崔令宜从一片寒气中醒来。 火堆基本已经烧尽,只有枯黑的焦木最底层,还残留着一丝丝未曾散去的温意。 再睡下去只会着凉,她把卫云章喊起来后,自己先拎着水囊去溪边打水,而卫云章则留在原地收拾包袱。 二人洗漱完,又各啃了半块饼,权当早饭。 卫云章脚上的伤口已经凝结,只是一受力就剧痛,所以只能让他坐在马背上,崔令宜在前头牵着两匹马,慢悠悠地行走山林。 …… 这座山,他们走了两个整天才走出去。 中途还偶遇了一只野鸡,崔令宜一时兴起,刚准备去捉,就被卫云章叫住。 “让我试试。”他说。 然后拨开袖子,露出了崔令宜的暗器手镯。 崔令宜:“……” 卫云章坐在马上,皱眉眯眼,对着那只野鸡瞄了好一会儿,久到崔令宜都有点不耐烦:“你是不是不会打猎啊!” 卫云章立刻道:“我当然会!而且射箭弓法很准!只是从来没用过这么偷偷摸摸的东西,还需适应一下。” “你再适应,那野鸡就跑了!” 话音未落,只见一道细小银光自卫云章手腕间飞出,直直扎进了那野鸡的脖子里。 野鸡一声惨叫,扑棱着翅膀飞开,卫云章举着手镯还想瞄,崔令宜已经抬手抽下了自己头上的铁簪,一甩手,直接洞穿了野鸡的腹部。 野鸡哀鸣着摔落在地,挣扎着在地上颤抖。崔令宜走过去,扭断了它的脖子,给了它一个痛快。 然后嘲笑了一番卫云章的磨蹭,又教了他怎么拔毛省力,最后,两个人把野鸡分着吃了。 …… 下山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卫云章一个人留在原地,然后崔令宜一个人伪装一番,快马加鞭找到了个住在附近的零散人家,用铜钱和对方换了干粮以及其他一些基础补给。 然后再上路。 经过几天休养,卫云章的脚已经从完全不能着力变成了一瘸一拐,有时也可以下地走走,在周围采一些草药,以备不时之需——崔令宜教他认的。 翻过这一座山,还有两座山,便能到雍州地界了。 卫云章从来没过得这么累过,但好在,还有人陪他。 每天粗茶淡饭,风餐露宿,草草对付,偶尔打点野味调剂口味,时间一长,卫云章竟然也有点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有一回崔令宜出去找水源了,卫云章在周围捡树枝准备生火,还碰上了一个迷路的乡民。这乡民是个年轻的男孩儿,因为家中父亲生病,母亲体弱,便独自上山来打猎。结果因为他上山次数不多,反倒在山林里迷了路,见到了卫云章,如同见到了救星,连忙上前询问。 卫云章给他指了方向,他十分感激,又见卫云章一个年轻娘子独自在林间,不由奇怪。 卫云章:“我与……兄长一起赶路,兄长去打水了。” “赶路为何不走官道,要走这山路?” 卫云章撒了个谎:“山路虽难走些,但可以抄近道,若走官道,便绕远了。我们时间紧迫。” 年轻男孩儿不由多看了她两眼,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那你……饿了吗?” 卫云章愣了愣。 男孩儿更不好意思了,从身后背篓里取出一块油饼,道:“多谢你指路,这个给你吃。” 见卫云章没动,他又往前递了递,笑道:“糖馅的,好吃。” “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不缺吃的,而你父母还在家中等你,你还是自己留着吃吧。”卫云章温和回绝。 “那……那好吧。”男孩儿脸上的笑意黯淡了下去。 卫云章瞧他有些可怜,犹豫了一下,又道:“你的弓可否借我一用?” “我的弓?”男孩儿低头看向自己手里打猎用的长弓,愣住,“你要这个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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