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得会儿,里面又是一阵笑声传出。 这笑声并不是秦霁所出,而是彩儿与环儿,她们站在一旁的秦霄身后,笑声一串接着一串。 屋内人在观赏秦霄练习多日的“大作”,都未发现院子里来了生人。 “郡主稍等,我这就去知会小姐。”引路的侍女福身一礼,转而被榆嬷嬷拉住了手臂。 榆嬷嬷努努嘴,示意去看永安郡主,她还在望着里面。 “姑娘再等等罢。” 屋内,秦霄又是一番飞针走线,少顷,将自己绣成的帕子展示出来,对着秦霁得意扬眉。 “如何?姐姐,你喜欢么?” 红帕上白色织线成了一团,依稀能看出是朵花,虽不是栩栩如生,但比自己的绣工要好不少。 这几日过节,秦霄不必去学塾,在家一门心思地练绣花,他虽不说,秦霁也知道他是想亲手绣自己出嫁时的盖头。 这是京城女子出嫁的风俗,母亲不在,秦霁上面也没有姐姐,秦霄倒是一直惦记着。 想着他也是练了多日,秦霁不好打击,艰难点头,“绣的很好……这是什么花?” 秦霄愕然,“这是兔子!” 彩儿和环儿没忍住,噗嗤一声,双双捧腹笑出声。 秦霁也憋着笑,“我其实看出来了……逗你的。” 屋内姐弟其乐融融,连侍女都笑得开心,永安郡主听着里面的对话,不由翘起嘴角。 她总算有些明白,为何陆迢非秦家的姑娘不可。 她不单单是生得漂亮。 难为她出自高门,幼年丧母,还能有这样和煦温暖的性子,任谁都会想要亲近。 “郡主?咱们可进去看看?”榆嬷嬷站得久了,扭过身子问道。 屋内的人终于察觉到了外面的身影,秦霁转过头,瞧见正堂伺候的侍女站在梅花树下,手里端着一个锦盒。 如玉瞧了两眼月洞门才走进屋内。 “小姐,刚刚永安郡主来过了。说不想打搅您,让我把这个送过来,说是她亲手做的,想着你会用得上。”她说着,将锦盒放下。 秦霁顺着屏窗看向院中,日光自乌檐坠下,灿灿一片,未见到一个人影。 秦霄眉心沉了沉,寻事由将屋内的彩儿环儿打发出去,坐回秦霁身边,张了张嘴,像是十分为难,一字未发又闭上了。 姐姐眼看要嫁人,他其实不愿拿这事惹她多想。但另一边,先生待他尽心又周全,学箭这么久,他只提过这一件事,秦霄也不忍心辜负。 知弟莫若姐,秦霁哪里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有话直说。”她点点他的额头,表示自己不介意。 “先生让我带一句话给你,姐姐,你要听么?” 秦霄现在的先生有两位,这里指谁再清楚不过。 “嗯。”秦霁淡淡应了声,却不自觉轻轻屏息。 刚从狩场回来的时候,她每天都会想起李思言,继而逼着自己忍住不要想。 忍的久了,想起他的次数跟着变少,渐渐也不像之前那样难过。偶尔还是会想到,一瞬就过去了。 秦霁最初怀疑自己是不是太没良心,话本里的有情人都想着天长地久,生死也要相随。 可她明白,自己无论如何都做不到这一步。 取与舍,秦霁会难过,却不会犹豫。 和李思言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她想,他应当也会是如此。 “你说吧。”秦霁点点秦霄的左颊,表示自己并不介意。 秦霄深吸了一口气,发现屏窗还开着,确认外面无人之后,他合上窗,看着秦霁,严肃且别扭地说道: “先生说他可以等,三年或是五年都不要紧,想要亲耳再听一次你的答案。”
第124章 秦霄一口气说完,偷偷瞥一眼秦霁,又补充道:“先生还说了,若是不方便见面,由我传话也行。” 秦霁默了默,眸中情绪不明。 李思言问的是元夕夜是否要一起去东音庙结绳,而明日就是上元节。 房中安静下来,秦霄转过脑袋去看窗边的雕花,良久良久,雕花在眼前转动,他才听到秦霁的声音。 “明日,替我送一封信给他。” “好,我去送节礼,届时一并交给先生。” 夜里,洗漱过后,秦霁独自坐在案前。 案上铺了两张纸,一张是印了花印的素心纸,年节时候,这样的帖子卖的最好,她从纸铺拿来的。 另一张则是普通的书笺。 其实不必口述,平白叫秦霄知道那么多。可她也明白李思言,他不想因一封信添出麻烦。 尽管被发现后麻烦的只会有她一人。 如此做派,比她还要小心。 秦霁才不要人口述,她信他。 第一封信笺写的是上元节祝词,她选了今年最常用的一句。 第二封信笺则更加简单明了,是她的答案。 * 上元节夜,李思言拆开她的第二封信,信上只有寥寥八字,而他却看了许久,似是要将那纸看出一个洞。 俄而,这封信笺投入烛盘之中,化为灰烬。 拒绝别人这件事,秦霁一向拿手。此举就是为了掐灭别人的希望,她希望他好,因而拒绝得格外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秦府。 月河清乐早早相邀,秦霁这晚出门同她们一起玩,回来的时候月亮已爬上柳梢。 进了屋,彩儿提着大大小小的油纸包放到桌上,险些碰掉一个物件,她及时接住,细看是昨日永安郡主送来的锦盒。 “小姐,这锦盒你还没打开过呢。” 怎么说都是未来婆母的一片心意,人家又是郡主,怠慢了只怕不好。 彩儿居安思危,将锦盒递至秦霁面前。 秦霁的的确确忘了此事,却也不急。婚期定在三月,还隔着许久。 一直到深夜,彩儿她们都歇下后,秦霁才重新拿起那个锦盒。 回到京城许久,她不是没看到过永安郡主,但正式的见面,却实实在在一次也没有。 带着一点好奇,秦霁打开了锦盒。 里面放着一条红盖头。 云锦光滑,双面绣的暗八仙纹和凤凰交织,鎏金飞线,栩栩如生。 针脚细密周实,她和秦霄两双手凑在一起也绣不出来。 大红的云锦盛着流溢的烛光,窗口吹进一阵微风,映在秦霁眸底的一抹红也随之微微晃动。 晃着晃着,就到了出嫁这日。 盖头上的红色蔓延到各处,珊瑚红的缎带装饰着屋内大大小小的物件,就连她自己,也换上了嫁衣。 秦霁揉揉眼睛,很快被人捏住手腕。 彩儿惊呼道:“呀,小姐别动,好不容易才将这发冠戴上,当心前功尽弃。” 秦霁依言放下手,红色的盖头便落了下来,彻底挡住视线。 府外,迎亲的队伍排成长行,鞭炮声刚落,乐声便响了起来,如鼎沸一般,热闹不已。 几乎整个永昌坊的人都从家里出来,围观这从未有过的大场面,队伍中还有人往外洒糖,一伸手便能接住几颗。 秦霄早早就在等着秦霁,背她上轿时,他低声道: “姐姐,咱们家离得不远,要是他让你不开心,你只管回来,我为你出头。” 他的肩膀已经比幼时宽厚许多,不再有昔日孱弱病态的影子,秦霁弯起眼眸,轻轻应了声。 “嗯。” 喜轿轻晃一下,被抬了起来。喧天的乐声穿过一条条长街,停在白鹭园。 轿帘被掀开,秦霁倾身向外,盖头下的缝隙被风吹大了些,底下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伸到面前。 秦霁晃了一路有些晕,一时觉得恍惚,攥住自己的嫁裙。 “别怕,我扶着你。”陆迢温声道。 他刻意放柔声音,温厚又有磁性,听上去莫名叫人安心。 她松开裙边,指尖搭进男人带着薄茧的手掌。 秦霁看不到陆迢的脸,故而不知他说话时是怎样的神态。 但今日来赴宴的一众宾客却看的清清楚楚。 平日里笑少性冷,话里藏刀的陆侍郎,在对自己新妇说话时不仅弯下了那杆笔挺的腰,眼中还盛满不可说的柔情。 他们一个个都睁大了眼,看着这副稀奇的场景。 “原来陆大人也有为美人弯腰的时候。” “可不是?当初名动京城的王家姑娘倒在他面前,陆侍郎连扶都不扶,谁能想到如今……”后面的不必说出,几人刚刚都已亲眼见着——如今想要牵夫人的手,还得先哄上一句。 一个官员偏过头,以手掩嘴,小声说道:“日日一起上朝,我都没见过陆侍郎这般温柔小意的神态。” 另一个凑近脑袋,“别说你了,我在刑部与陆大人共事,两年下来,也不曾见他对谁有所动容。” 几人啧声称奇,又有一人掺和进来,与他们一样以手掩嘴,压低了嗓音。 “可不是嘛,别说两年,十几年了,我都没见他哄过谁。” “十几年?” 先时说话的官员纷纷惊讶抬头,却见面前不是什么同僚,而是一个穿着青色锦袍的年轻男子,狭眸微睐。 他们即刻噤了声,尴尬拱手。 陆迩摇开折扇扇了两下,“几位大人不要紧张,想说就说嘛,我这人就是话多,你们不要在意,我绝不会告诉兄长。” 说罢见这几人还是缩着脖子,只好笑笑,将折扇收回手心。 “罢了罢了,我去看新娘子去。” 他这是第二次来京城,上一次还是四年之前,那时只记得京城的姑娘极为蛮横,当时他还问过大哥一句,大哥那时没有回答,不成想他要亲自娶一个了。 白鹭园内,陆迢牵起了秦霁的手便再没放下,跨火盆,拜高堂,到了送入洞房的时候,众人起哄跟了过去。 陆迢平日酒宴上的相识,国公府来赴宴的亲戚,一众人等都到了新房外,其中陆迩和陆悦挤在最前,迫不及待要看看新娘是什么模样。 秦霁家中人口单薄,即便出门赴宴,也不曾被这样多的人盯着。听见附近喧闹起哄的人声,她蓦地有些紧张,指腹无意识在陆迢掌心划了两下,轻攥成拳。 陆迢抚了抚她的手心,拧眉扫一眼门外。 森森冷气让外面的人冷静不少,人声瞬时小了许多。 秦霁不知缘故,用只有两人间能听道的声音轻问,“怎么了?” “不知道,大抵是他们说久了,现在嗓子疼。”陆迢转过身,又换上温和的模样,牵着她坐在床边。 其变脸之快令人称奇。 侍女奉上托盘,陆迢取出银制的喜秤,挑起面前那张红盖头。 盖头掀至一半,他忽地停下来,视线从秦霁身上挪开,转向门外,那里已经被堵了个严实,一个个都伸长脖子往里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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