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地,旁侧的侍女行了一礼,取出一方金丝楠木的锦盒交至秦霁手中。 “长公主月前就备下了给小夫人的见面礼,只等着今日呢,小夫人快打开看看。” “孙媳多谢外祖母。”秦霁甜声道完谢,打开了锦盒。 锦盒并不大,她以为里面应是首饰钗环之类,看清后却愣怔了一下。 这里面装的,是厚厚一沓地契,少说也有二十来张。 她慢慢抬头,眨巴着眼,很是诚恳的模样,“外祖母是要将我接出去住么?” 长公主被她逗乐,连声笑起来,永安郡主亦忍俊不禁,给榆嬷嬷使了个眼神,又有一个精致的匣子送到秦霁面前。 “母亲与我想到一处去了。”永安郡主笑着转向秦霁,“你想想罢,要跟我们谁走。” 长公主也期待地看着她,“外孙媳妇,你说说跟谁?” 秦霁被难住,舌尖抵着唇肉打转,未几,手背就覆上一只大掌,悄然握住了她。 “我们才是夫妻,她自然跟我走。”陆迢笑道:“外祖母喜欢,我们日后常过来便是,做什么要把人抢走。” 几人又说了些时候的闲话,秦霁二人被留在长公主府,用过午饭方才告辞揣度。 两人的背影在廊道上越变越小,他们走得越远,中间隔的距离也越远。望着这副画面,永安郡主脸上的笑意敛起,眉宇间染上一抹不知名的,细细的愁。 长公主走到她身边,“怎么了,你儿子成家了你不高兴?” “母亲也看见了,他们之间……只有陆迢一人起意。” 他们夫妻两人默契归默契,一个说话,另一个知道会心应上几句。但有些东西,她们局外人一眼便能看清,这是装不出来的。 譬如自打他们走进正堂,陆迢的眼睛便只落在秦霁身上,可秦霁从头至尾都没看过他两眼。 永安郡主叹息,“我以前没怎么管过他,现在有心去劝,却都是无用之功。母亲,我不愿他吃这个苦。” 况且她也听说了,赐婚一事之前,李家有个孩子总往秦府去,与秦御史一家的关系都不错。 “你怎么认定昭行会吃苦?我看他现在甘之如饴。” 甘之如饴? 永安想起这些年,不认同地皱了眉。 “永安。”长公主轻唤了声,如幼时一般抚了抚她的后脑。“你还没发现?昭行和你不一样,他也不会走上你的老路。” “哪里不一样?”永安问。 长公主的目光投向走远的两人,“昭行的眼光,比你好很多。我外孙媳妇是个好孩子。” 她在好几年前就听人提过秦霁,当时便没人能说出一句坏话,今日一见,与传言相比,只觉更好。 知礼节懂进退,会逗人开心,还丝毫不做作,这样的姑娘可不好找。她只来一回,自己那外孙的话都比以前要多。 永安郡主对这一点倒也认同,一时明白了什么,不再反驳。 陆迢选的确实是个好姑娘,即便以后真有不睦,她那样的人,必然也会守着底线,而不是低劣地去伤害别人。 永安郡主想着,稍稍宽心了些。 长公主又笑,“还有,昭行比你能熬,他是个耐久的性子,烈女怕缠郎,你就等着吧,他们迟早是一家人。” “但愿如此。” * 白鹭园。 秦霁一回来,便将收到的两个锦盒放在案上,对陆迢道:“你自己收起来。” 里面有良田百顷,数十个庄子,还有好些收租的宅院,她可都没份拿。 陆迢扫了眼,“这是她们的心意,外祖母家底丰厚,我的家底也丰厚,不缺这些地,你收着便是。” “我也不缺。” “知道你不缺。”陆迢端起这两个锦盒放到她的妆匣旁。“亲事是假的也无妨,难不成我们之间,还需要避嫌么?” 这话说的不清不楚。 他们之间究竟是清白到无需避嫌,还是亲近到无需避嫌? 秦霁不想被绕进去,推推让让不是她擅长的事情,索性随他。 她想去榻上歇会儿,才坐下来,便看见对侧桌边喝茶的陆迢。 她顿了顿,去关上房门,把房外的侍女也打发去了远些的地方,回来后用乌溜溜的眼睛盯着他。 “陆迢。” 只唤一声,等他放下茶盏看过来,秦霁问:“我们是分房睡,对么?” 她的语气像是疑问,但眼神中并没有这些。 秦霁并非在问。 昨日同床是无奈之举,但日日同床—— 不行。 绝对不行。 陆迢没想到她这样快就提出来,虽然做了准备,还是感到失意。 他嗯了声,在秦霁疑问的目光下,走到贴着东墙的置物柜前,伸手按住一处,推开来,里面是一间暗房。 里面陈设简单,一扇窗,一张床,一条置衣的木楎,再无别物。虽小了些,看着倒也干净舒适。 “日后我睡这里。”陆迢微笑着咬住后槽牙,勉力保持大方的风度。 秦霁舒了口气,“那我们说好了,你以后不能上这张床,衣服也不许出来换,除非迫不得已,我们不要拉拉扯扯。” “还有……我也不会碰你,不会出来换衣。” 以后就要同住,秦霁觉得有些事该一次说清。可说到一半,陆迢朝这边走来,两人越来越近,她忽然就卡住了。 陆迢在她身侧坐下,闲适地仰在榻上,“还有什么?” 秦霁抿了抿唇,只憋出一句话。 “总之,我们都不能过线。” 陆迢歪头看着她,瞳仁阒黑幽深,秦霁也直直回视过去。良久,久到秦霁以为他要说不,打算先发制人的时候,陆迢开了口。 “我答应你,不过——”他指指两人同坐的软榻。 “这张榻怎么分?”
第126章 秦霁沉默了。 她每日都要歇,不想和他分。 但是他都要睡暗房了,自己连榻也占着,似乎太欺负人。 分榻的事情没有定下来,秦霁困得厉害,去床上睡了。 她醒来时周围昏昏暗暗,分不清是什么时辰,撩开床帐,环儿伏在桌上打盹。 她踩着软绸履下床,刚站起来,那边就醒了。 环儿给她拿出裙衫换上,一面说道:“小姐,时辰不早了,厨房已经备下晚饭,都是调养身子的好东西,咱们收拾收拾去偏厅吧。” 秦霁点点头,只以为是自己恰赶上了时辰。 进到偏厅才见陆迢也在,紫荷布好碗筷,道:“夫人来的正好,奴婢这就叫人传菜。” 秦霁听着仍是别扭,点点头,坐了下来。 一盏黄昏将落未落,偏厅里点上了烛,两处光照相映,秦霁恍惚想起了小时候。 爹爹当值总是很忙,常常晚归,娘亲每日都会热好菜等着他。等到爹爹回来,一家人坐在院中,常常就是这样的天色。 秦霁拾箸,对这样的场景生出了奇怪的熟悉感。 只是现在她长大成人,和她一起吃饭的人换成了陆迢。 也不是……不能习惯。 * 陆迢有五日的婚假,到第三日,秦霁回门,他也跟了过去。 秦霁在长公主府受了不少关照,礼尚往来,在自己家里时,对陆迢也关照许多。 用饭时给他布菜,不时和他搭话,不让陆迢受一点冷落。 她的举动秦甫之看在眼里,到下晌,秦甫之待陆迢的态度果然要比先时热络。 用过晚饭,秦甫之看向秦霁,“今日一早过来,你想必也累了,先回去歇息罢。” 秦霁知道这是要支开自己,起了身,临走前又看陆迢,“我先走了,你在这儿陪着爹爹。” “好,小心看路。”陆迢温声嘱咐。 他们一同装模作样的时候,总是分外有默契。 秦甫之他第一次嫁女儿,亲女儿才嫁出去三日,就处处维护别人家的小子,秦甫之心里委实不是滋味。 待秦霁一走,他便收起了先时的热络模样,叫人取了酒来。 “十几年的花雕,只这几坛,今夜就由你与我分了。” “多谢岳父大人。”陆迢举盏敬酒。 秦甫之未应,仰头也喝尽一盏,算是默认了这个称呼。 秦霁的酒量和酒品陆迢见识过,都在常人之上。然而直到今夜,他才真正知晓她缘何有这样好的酒量。 虎父无犬女。 他有些撑不住了。 * 酒罢夜深,树影重重。 陆迢出了前院,脚下打了个趔趄,赵望眼疾手快扶住,“大爷,您怎么样?” “无事,我还能喝。” 月色下,陆迢的神色一派沉静,说出来的已然是醉话。 赵望惊诧过后,半搀着他回去,一路上,不知听到了多少句“声声”,赵望默然摇头。 到东院的月洞门下,看见守门的丫鬟,赵望连忙道:“快去叫夫人来,大爷喝醉了。” 丫鬟被他的语气渲染,也着了急,“夫人不在。” “我知道夫人不在这,你不去找她,她怎么能出现?” 小丫鬟没办法,只得如实交代,“夫人出门去了,还没回来。” 赵望傻了眼。 “声声去了何处?”醉了一半的陆迢听到这番对话站直身子,拂开了赵望的手,肃声追问。 小丫鬟哪里知道这些?支支吾吾半天答不出话。 赵望使了个眼色,示意她退下,自己扶着陆迢进房。 到门口,陆迢又一次拂开他的手,“退下!没规没矩。” 他的眼神清明,步伐稳健,只是说话时而混乱。 赵望挠挠后脑,一时分不清大爷究竟是醉了还是没醉,左思右想,找到刚才的丫鬟,嘱咐她听着屋内的动静,“待夫人回来后,一定要告诉她。” 交代清楚后,也就退了。 秦霄院子里的屋顶有一处漏了,他偏要今夜自己修,少了些瓦匠用的工具,秦霁与他一道出门去买。 今夜月色极好,暮春的晚上,风里都带着花香。姐弟两个好久没有一起出门,路过人潮熙攘的夜市,索性下了马车,玩玩逛逛,买了糕点又去挑孤本,尽兴方归。 到了府上,秦霁也没回院子。秦霄打算趁夜藉着月光修屋顶,说是要留一个洞正对着他的床,扶风扶青给他把着梯子,秦霁在屋内给他指地方。 回到东院,已是夜深人静。 月洞门下的小丫鬟打起了吨,秦霁叫醒她,“去房里睡,今夜不必守着了。”她只回来这一天,平时这里是不要人守的。 小丫鬟点点头,记起赵望的嘱咐,道:“小姐,姑爷回来了。”她迷迷糊糊,忘了赵望的话外音,没有提陆迢是喝醉了。 卧房只留了一盏灯,里面不见人影,秦霁看了眼屏风,拨步床就在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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