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绊倒得无声无息,倒地后才疼出了声。 陆迢折过身,刚要弯腰,门口司未便嚎了一嗓子,“姑娘!” 她三步并两步,眨眼间就把秦霁打横抱起。 陆迢手上落空,收回来负向身后,眼神冷了下去。 司未毫无所觉,她还喘着气,看也不看陆迢一眼,快声说道:“三爷,我来晚了,这就给姑娘送进去。” 话音未落就走进了院中,湖蓝衣袍的一角在月下流出了一滴深色。 赵望站在院门外,被她蠢得头疼。 大爷在那儿站着,轮得到你动手? 又懊悔自己怎么就慢了一步,没把这女人给薅住。 一道寒光从身上射过,赵望立时站直身子,跟在陆迢后边去了书房。 “大爷,他们来了信。去矿里的路,还是没能找到。不过今夜,他们救到了一个疯少年,极有可能是从里面逃出来的。” 陆迢提着笔在案前写信,“现下安置好了?” “是,司卯把他和自己安置在了一处。都是一个时辰前的事,司卯也受了不小的伤,幸而被司未看到记号赶了过去,这才没叫他们被发现。” 赵望挑着时机替司未解释了这回,把姑娘一个人扔在那儿做的实在是不妥。 陆迢面无表情,“叫他们这几日不必再查去矿上的路,探清楚这城里究竟是从何时开始走失少年,往贫户里头找。” 接到的报案最近也只是一月前,且只有寥寥几起。 可那妇人只听这么一句,便不做他想,断定秦霁的弟弟是被抓去了矿上。 过得一会儿,他将手里的信封好口,递给赵望,“这信交给卫霖,让他暗中去查清楚,胭脂阁是怎么做的生意。” “是。” * 听雨堂,秦霁坐在榻边,两条裤腿卷到了膝上,露出了嫩藕般细白的两条小腿。 司未拿着伤药,一边在她腿上找伤处,一边问道:“姑娘,你没摔着吧?我不是故意扔下你的。” “我没事,他来的快。” 司未听到这个“他”后咧嘴笑了一下,没找着伤口,又把秦霁的裤腿往上卷了一些,这回在秦霁腿侧看到了一个红点。 她奇怪地咦了声,“怎么膝上没摔着,这里却红了?” 秦霁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的确是红的。还没待她想明白这伤从何处来,司未又伸了手,要把裤腿继续往上卷,方便擦药。 她的手刚刚动那么一下,嫩白皮肤上便现出了一个完整的牙印。 …… 司未被秦霁用两只手推出了听雨堂。 把人赶出去后秦霁独自坐回榻上,又偷偷看了好几遍腿侧的牙印。 他是何时咬的? 她想不起来。 她推开窗,书房里还很亮,不知那个人要等到何时才能进这边来。 * 书房里,更漏残响,已过了子时。 陆迢从半掩的窗里往外瞥了一眼。 主房里头一回到这个时辰还亮着灯。 这是有意在等他。 秦霁等他是为了什么,他心中再明白不过。无非是今日提起了这桩事,想同他把一切都摊开,谈的清楚明白。 陆迢抬手关上窗,将灯挪去了书房的内室。 他何尝是喜欢拖泥带水的人? 只是有些事情,他没想清之前,不会轻易做出决定。 比起拖泥带水,陆迢更不愿意吃亏。
第076章 司末端着漆盘,喜气洋洋地跑进竹阁,“盖头做好了!” 竹阁的门合上,少顷又被打开。 一个穿着嫁衣的女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是谁? 为何在榴园出嫁? 陆迢跟了过去。 花轿在一座宽阔显赫的宅邸前落下,那女子被人扶出,送进了洞房。 这间洞房布置的极为喜庆,桌与柜皆是新涂的红漆,灯架上花烛摇曳,晃映着拨步床上的红纱帐,鸳鸯被。 那女子安静地坐在喜床上,盖着盖头。 累了一日,她到如今坐得仍是很端正,双手交叠着放在裙上,大红的裙料衬得几个粉白指甲尤为可爱。 女子的指甲修的很好,圆润平齐,恰贴着指头的形状。 脑中忽然崩出一个名字。 秦霁。 陆迢胸口一跳,手也颤了起来。 她为何在此?她要嫁何人? 一股怒气涌上胸口,如同烈火烹油,越烧越烈。 不待他问出来,房门就被人推开。 陆迢捏着盖头的手一顿,咬牙冷笑声,又将那盖头放了下去。 十里红妆,凤冠霞帔,入了别人的洞房。 他倒要看看她嫁的是什么东西。 陆迢提着剑,挑开赭红纱帐,却见那穿婚服的男人长着张熟脸。 时安。 不,是李去疾。 还未走出,便听见身后的秦霁朝那人甜甜唤了一声——“夫君”。 话音落地那刻,满屋的喜烛齐齐扑灭。 陆迢在一片漆黑中睁开了眼。 更漏已到了寅时。 回到听雨堂时,里面还亮着一盏灯,守灯的人已是半卧着,在榻上熟睡了过去。 陆迢松了口气。 转而又意识到,这气来得太怪。 * 秦霁醒时见周边一片大亮,便知道时辰已经不早了。 纱帐垂在眼前,她模模糊糊地想,自己昨日是睡在榻上的。 尚没想明白,腰间便有一直手揽了过来。 陆迢摸到身前空空,娴熟地把半悬在床边的人搂到了身前。 下颌抵住秦霁的发顶蹭了蹭,阖上眼继续睡。 他这几日有些乏累,加之昨夜做了怪梦,歇也没歇好。 只有躺在这张床上,闻着她身上时有时无的香,才能觉出沉沉的困意。 是这些日子里不知不觉养成的一个习惯。 秦霁明白身后的人是陆迢,仍是愣了好一会儿,他的手还箍在自己身上,秦霁用力去推,纹丝不动。 再用力时,那手反而将她箍得更紧。 陆迢昏昏合上的眼又睁开,亲了亲她的头发,热心问道:“想要了?” “不要。” 秦霁这回反应出奇地快,生怕他误会,还用力摇了摇头。 柔软的发丝在下颌蹭来蹭去,叫陆迢觉着有些痒。 “哦。” 秦霁摇完头,仰起了脸,小声唤他:“大人。” 她还记着昨日要提的事情。 陆迢也记得。 他把被子往上提了提,盖过她的头顶,把人包了进去。 声音不轻不重,“秦霁,我现在困了。” 她识趣地不再说话。 说困了的人是陆迢,先睡着的人却是秦霁。 他胸口能清晰感受到她每一次轻缓的呼与吸。 昨夜那场梦还历历在目。 三书六礼,凤冠霞帔,原来并非全然与她无缘。 她还能嫁给别人。 她还能嫁给别人? 陆迢咬住后槽牙,白玉扳指按在他的掌心。 又硬又凉。 秦霁再醒的时候,陆迢已经不在风来园中。 不仅如此,一连几日,他都早出晚归,没在府中用过一回饭,夜里甚而直接歇在书房。 她起先还跟着矜持了一两天,到后面便起了疑。 陆迢该不会是有意躲着自己? 这日上午,秦坐在听雨堂,想了好久,问司未道:“他可有喜欢吃的东西么?” 衣食住行,吃喝玩乐。 只有食这一项她能做些什么。 司未把这问题一番好想,忽然间觉得不对。 平日里同大爷一张桌吃饭的不都是姑娘么?怎么反问起她来? 若是问大爷喜欢怎么拷问犯人,她倒是有的可说。 秦霁跟她对望了一会儿,心中领会,直接去了伙房。 这一待便是一整日。 夜幕落下,一辆华盖马车披着星驶回风来园,在正门前停下。 车帘才被掀开,陆迢便望见了西南角瓦顶大片的青烟,在夜里都如此显眼,不由拧起了眉。 很快便有人来回复,“是姑娘在那儿炖汤,已经一日了,一直亲自把着火候。” 陆迢顿了一顿,吩咐道:“多打些水备在伙房门口。” 一个多时辰过去,陆迢站在书房门口望了眼,伙房瓦顶还往上冒着青烟。 赵望也望了一眼,忍不住生出些好奇。 什么菜能做这样久? 只好奇了一小会儿,他便将手里筒封的密笺呈给陆迢。 这密笺是从京里来的。 大爷从金陵动身前便去信索要这里面的消息,今日方才送到济州。 陆迢捏着这截竹筒,眉心凝了一瞬,独自走进书房。 月坠云微,灯影深深,伙房瓦顶终于飘散了最后一袅青烟。 秦霁提着食盒,底气不足地敲了敲书房的门。 不多时,门从里打开,陆迢侧身让她进了房中。 “大人,你饿了么?”秦霁将食盒放在案上,“我做了碗桂花鲗鱼汤,想送给你尝一尝。” 冒着热气的瓷白小碗从里面拿出,送到陆迢面前。 桂花放的恰好,不浓也不淡,正好压住鲗鱼的荤气,碗里小块的鱼肉,更是连刺都找不出一根。 她是费了心的。 陆迢喝了半碗,放下调羹,目光停在秦霁脸上。 时至今日,他再不会自作多情到以为这是为自己下的功夫。 陆迢对着她笑了笑,“怎么了?这几日忙,你找我有事?” 秦霁点了点头。 还是之前那件事。 她垂下视线,轻声道:“大人,我究竟什么时候——” 秦霁的话尚未说完,陆迢忽然咳了起来。他咳得太狠,她顾不得再说,起了身替他拍背。 这咳嗽好一会儿才止住,秦霁闷闷地想,她鱼汤里可没放刺。 “你要说的我都知道。”陆迢接起她刚刚要说的话,答道:“等我们离了济州,不会叫你等太久。” 秦霁抬起头,望向他时眼睛都亮了起来,萤芒点点。 陆迢迎着她的视线,坦然微笑,“先回房睡吧。” “好。” 陆迢提灯照着她进了听雨堂,等里面黑下来后,折身慢慢回到书房。 她这样天真,如何能走? 那夜的梦提醒了陆迢。 一张通缉令遍布大江南北,一个弟弟亦不在一处,还有她已经被流放的父亲。 这样的家境背在身上,还能嫁给谁? 想来想去,都只有跟着他。 他会给她庇护,为她弟弟安排新的身份和大好前程。 不算亏待了她。
第077章 傍晚,济州州衙。 又到了下值的时辰。 官厅不大,因着人少尤显得空旷,陆迢抬腿一跨出去,里面便空了。 那位李知州今日传信过来,道仍需数日才能踏上回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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