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祎与张大人一同乘坐马车送淑澹与尖儿到码头。 路上,淑澹与周祎相互靠着,紧握着对方的手,一刻都不曾松开。对淑澹而言将会是好几个月见不着周祎,但对周祎而言却是最好不要见了。周祎像上次一样不断嘱咐淑澹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用膳。 周祎多么希望这马车可以走慢些。 不到一个时辰便到了码头,多的是载货的货船,当然也有载客的客船。送别的人不只周祎和张大人,还有许多站在码头向亲朋好友挥手拜别。 淑澹左顾右盼却不见她那聒噪的弟弟,心里不免失落,问周祎道:“他不来吗?” “汪直啊。他说他抽不出空来。”周祎刚说完,就有人亲切地喊道:“姐姐!姐姐!” 一听这熟悉的声音,淑澹瞬间眉开眼笑:“他还是来了。” 早晨的光洒落在汪直脸上,显得他格外阳光满面。此刻的他似乎不像平日里的他,更像是个普通人家里受全家喜爱的幺弟。他一只手不停地挥动着,另一只手拎着一袋东西,向淑澹飞奔而来。 在撞到淑澹前,汪直一个急刹停了下来,道:“我怎么能不来送姐姐一程呢。”说着就把手里的一包东西递给淑澹道:“这里头可有不少好东西,有各种各样的药,有治跌打损伤、治烫伤、还有”汪直凑在淑澹的耳畔:“迷药。我都给你写好了。出门在外小心些。” 汪直往后挪了几步继续道:“里面还有些银票,免得你在路上不够使。” “你也替我看好周祎,可别让他做危险的事。”淑澹眼神望着周祎道。周祎听了更是加重了他对淑澹的不舍与愧疚。 汪直只是点头,嘴角一翘推了淑澹一把,把她推到周祎身上。汪直、张大人和尖儿皆忍不住笑了。汪直更是添油:“都离别之际了,你不是该最后抱一下吗?我看话本都是这么写的。” “我怎不知你爱看这些?”周祎羞着脸道。 客船即将起航,是不能再拖了。 周祎紧紧地抱着淑澹,对着她的耳畔再嘱咐最后一次。 上船前,淑澹再仔细端详周祎的脸,她左手拉着周祎,右手贴在周祎的右脸颊上:“等我归来。” 周祎的眼神开始有些闪烁。这时的他该认认真真地盯着淑澹,他的视线怎可以有一刻偏离了她。但纠结的内心使他忘了该珍惜这道别的时机。 “嗯。我等着。你再不走这船就得走了。” 当淑澹放下双手转过身的那一刻,周祎仿佛失了魂,呆呆地望着淑澹步步远离他。 此时的张大人跑上前塞了封信给淑澹道:“把这交给雯儿。”淑澹抬头看着眼前的张大人,欣慰地笑道;“好。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周祎、汪直、张大人三人一直目送到看不清船只的身影。周祎原本还杵在原地,直到汪直拉了他一下:“都走远了。是时候回去了吧。这时间很快就会过的。” “是啊,的确是很快。” 这四个月的相处时间怎么就那么快呢?对周祎来说仿佛是个不愿醒来的美梦,可梦终究会有醒的那么一天,这天总算来了。他是时候该回归现实了。 三人乘坐同辆马车,一路上周祎是一言不发,反而是汪直和张大人说个不停。汪直开始好奇起了张大人的家事,问道:“张大人,你几年贵庚?” “你会不知道?”张大人一脸诧异。 “呃,不曾注意。” “要不你猜?” “周祎,你也跟着猜猜呗。”汪直撞了下周祎的手肘道。 “你们聊你们的,甭管我。”周祎把头一撇说道。 “他不猜,我猜。该有而立了吧?” “我看起来有如此老吗?” “是没,但能做到六品的京官也年轻不到哪去吧。” 张大人以为这是汪直在夸耀他,连忙谦虚道:“我不过二十三,这得多亏我才智双全才能做到如今的位置。” “哦,那我一个十六岁的做厂公,那岂不是万中无一的智者啊。”汪直大笑几声,随后张大人也跟着哈哈大笑。 汪直这眼力异常得好,他瞧见了张大人给淑澹一封信件。对万事皆感好奇的汪直按奈不住这颗爱好打听的心,于是挑了挑眉,问道:“是送给雯儿的吧?” 张大人之所以不当着他们的面把信交给淑澹就是担心他们问起,可没想到还是被汪直给逮到了。张大人支支吾吾道:“是写给雯儿的。” 汪直一听更来劲了,打量了下张大人道:“啧啧,雯儿的爹算是你的恩师吧。你不会早就觊觎雯儿那泼辣的姑娘,故至今未娶妻的吧?” “别...别胡说。说来惭愧我那是家境贫寒,家里人没给定亲,之后好不容易考上,有了一官半职,就想一心为朝廷办事,一展抱负。所以婚事才耽搁至今。” “那你是看上雯儿了?” 张大人颇为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声。 汪直突然垮下脸道:“她的父亲可是收过贿的,她作为罪臣之女已是板上钉钉的事,这教坊司她也待过。这些满朝文武可是人尽皆知啊,你若是娶了她怕是对你的名声不好,恐影响仕途啊。” 张大人顿了顿:“这我不是没想过,只是眼下还不知雯儿对我的心意。或许是我自作多情,况且她还有未婚夫,所以之后的事还真是说不准。” 周祎本没有细听他们俩在谈些什么,但一听到‘之后的事还真是说不准’时,他的魂魄好似归来了般,自言道:“是啊,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 汪直面对周祎和张大人这两位皆有心中所属,顿时感到更加疑惑,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情感使得他们做出变化,难不成他也该体验体验一番,方能知晓。但他又看着周祎这魂不附体的模样,还老是因淑澹受伤,正经事也不干。他摇摇头心想:不行,这情爱太可怕了。反正我左右不过是个阉人,要这做甚。 他忍不住发出感慨道:“嗐,我真不明白。这情爱有何好?张大人你难道真的肯为雯儿放弃仕途吗?周祎就甭提了,他啊倒是没这顾虑。不过,张大人你还是得成家的,哪像我们不用承担起承继香火的责任。周祎你说是不是?” 周祎冷冷说道:“汪直,你今日为何如此聒噪?就不能安静一会吗?”周祎显然是把汪直刚刚的话给听了进去,他是不用担心什么仕途,但单论他不能给淑澹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这一点就够他思前想后的了。 ----
第48章 出趟远门 = 相比送别的路上,回西厂的路对周祎来说非常长,也行得非常慢。他恨不得立马回到西厂,蒙头一睡,啥也不想。因为此刻汪直与张大人的对话几乎每一句都在刺痛他的心,令他烦躁得很。 马车行驶至半程时,周祎实在是忍无可忍,突然一声令,命马夫停下,打算自己步行回去。反正这一整日他有的是时间。 步行的路上,有形形色色的人,有结伴而行,自然也有一人独行。不管周祎看到什么皆让他悲从中来,心里堵得慌,又无处发泄。于是他不顾周围的人如何看他,一路跑回西厂。 他奔跑的速度极快,似乎是要把所有情绪通过这一举动全发泄出来。 等他跑回西厂时,已是大汗淋淋。他大口喘着气,弯着腰,一手扶着西厂的大门。他缓缓抬起头看向大门上挂着的匾额赫然写着“西缉事厂”这四个大字。单就‘西厂’这两字已经够让多数人闻风丧胆了。可周祎此刻却觉得西厂也没什么,还不是陛下的鹰犬。陛下下令关闭就下令关闭,下令重开就重开。 汪直也只是比周祎权势大些,能做的事多些,到头来遭的恨自然也多些。想到这,周祎冷哼了几声,然后直径往自个房里走去,没向任何人打招呼。 汪直比周祎早回,一眼便瞧见周祎愣愣地站在门前,知道他心里郁闷所以就随他去,没上前打扰。对汪直而言,周祎过了今日就一切都好了,毕竟这正事还是要办的,总不能为这一点儿女情长而耽搁。 回到房里的周祎更是止不住对淑澹的思念,明明才分离不到一个时辰。他想知道淑澹是否会晕船,海上风大有没有披上披风,他这心一乱竟忘了嘱咐这些。也罢,他相信淑澹会照顾好自己的,因为淑澹对他说好要回来找他的。 他慢悠悠地走到桌案前,打开下方的抽屉,拿出之前送给淑澹的香囊睹物思人。这东西他原本是想送回给淑澹的,但他又舍不得,给了淑澹那他就什么念想都没有了,所以才把它留在身边。 周祎拿起香囊,面朝下栽在床上。 过了片刻才侧过身,把香囊摆在眼前,呆呆地望着。 周祎不知时间过了多久,他只知房里因没点烛火,已看不清手握的香囊图案了。不过,就算看不清也无妨,因为他早已把它刻印在脑海里了。 周祎整宿未眠,心里脑里装的全是对淑澹的思念和担心。这夜晚的海风定是会更冷,而淑澹最怕冷了,尖儿也不知道有没有好生照顾淑澹,会不会在淑澹冷的时候替她找被子,至于暖手这事就罢了。 —— 次日一早,周祎洗漱完毕,穿上他久违的墨绿曳撒,便去寻汪直。他很清楚自己不能一直沉浸于对淑澹的思念中,他必须找点事做。 汪直见他脸上无精打采,失去平日里的光泽。于是出于好意问道:“你无需休息多几日吗?” 周祎摇摇头。 “那好,我们得出趟远门。” ——出趟远门 周祎一听这四个字,稍有些精神问道:“去哪?” “我们从这坐船到应天,一路经过的所有州县都停一停。” “那……” 汪直知道周祎的那点小心思:“倒是能顺便去趟苏州。” 既然给了我这么一个机会,那就是说明我与她的关系还未断。是不是上天叫我好好珍惜,不该放手才是。 周祎抬眼,认真地看着汪直道:“你说这宦官当真能娶妻吗?” 这话从周祎嘴里说出是多么的别扭,但汪直听了只是哈哈大笑道:“你这眼睛是咋长的?你没见过吗?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就是结个对食吗?怎么你想娶淑澹姐姐吗?” “我……不知道。” 汪直气得拿起扇子朝周祎的脑袋瓜敲去:“算是我看错你了,你怎么那么优柔寡断呢?你这还不如那姓沈的呢!” “谁说我不如他了!” “我说的。我看啊你就是想对淑澹姐姐始乱终弃。” 周祎瞪大双眼,哼道:“我。我始乱终弃。嗐,我要是这种人就好了。”汪直继续朝周祎打去:“呵,被我说中了吧。啧啧,还真看不出来啊,你竟是这种人。作为她的弟弟,是该为姐姐出口恶气了。” 周祎闪躲道:“你是在为她出气,还是在为你自己啊?而且你什么时候和她如此亲近了?还一口一个姐姐的。”说到这,周祎的神情突变,似有团乌云笼罩,阴沉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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