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批去北境的兵马越少,谢家父子,死得越容易。”孙无忧躬身道,“陛下明日可令先锋军先行,余下的,等待长公主的人马回京后再一同启程援军。” “前方有李侍郎的谋划,后方有长公主作为牵扯。”他朝着少年一笑,“谢家,绝无再翻身的可能。” 刘笙半阖着眼,是在思忖。 “前方空虚,那朕要的军绩呢?” 孙无忧眯眼笑道,“陛下不就是想要许大将军赢吗?等那父子送了命,再派大军援助大将军不就成了?区区魏军,许大将军足能应付了,实在不济,就叫长公主一同前往便好。” “臣听公主的意思,还是个心软的。刚好,趁公主不在,咱们把事情办妥当了,也免得公主与陛下起争执。” 刘笙抬眼看他。 他说得对。 这些事,是不值得阿姝与他一闹的。 既然她不喜欢,那就莫要插手了。 “好。”少年道,“老师去办吧,朕要休息了。” 孙无忧颔首致意,恭送他转身回到内殿,听到熟悉的女声才安心离去。 屋外的日光,比方才还要刺眼些。 他抬起手掌,在白日下的掌心几乎呈一片红色。他小心翼翼的,用那一抹红色,遮挡住自己的眉眼,以免被晃了神。 就在他靠着手掌下的阴影,勉强行进几步时,终于来了那一片云,将白光遮了个八九分,令他有了喘息之机。 他终于能放下手,立直了身体去瞧那片云后的白日。 良久,他才收回那抹欣赏的神色,拂袖而去。 该变天了,他想。
第072章 悲际始端(修) 秦姝是带着白羽离京的。 许青霄也在翌日与谢家父子一块, 率先军远赴北境。 镇守九层台的人,理所应当成了鸣泉。原因无他,白羽需要功绩来助他在日后登上那位置;听白身边需要留下簪月这样的人, 秦姝不在, 她们更要警惕有心人趁机调拨滋事。 “鸣泉,并无大过。我仍是信他的。”秦姝当时这样说。 她思量的很好。鸣泉对皇帝虽有些愚忠,却能做好自己的本职,他不会规劝皇帝,却会将所有京中的消息原原本本地上报秦姝,一向不刻意隐瞒。 她想着,不过是在京周的一场小仗,即便真出了什么乱子, 自己也能及时返京。携白羽出京, 也正是衡量了——只有他的能力, 才能在必要时刻替她撑上一阵。 她自认是算尽了,却在发现自己已经回望不到京都的城门时愣了神。 迷茫与困顿漫过她的心头。 “这是我们出兵的第几天了。” 白羽闻声应道,“第七天了, 主子。” “这人屡战屡退, 他想干什么?”女子撂下本还擦拭血渍的帕子, 目光带着厉色,死盯着远处几乎看不见人影的豫州军。 不该这样的。 交战两次, 对面都几乎惨败。秦姝的出现似乎会令对“清君侧”深信不疑的豫州军士们怒火大起,可因着战术潦草, 未等秦姝尽力一搏,便自乱了阵脚。 同为大宋的军士, 秦姝是没下死手的。 即便如此,豫州军仍旧在以每战至少损失万余将士的趋势, 不得不鸣金退兵。从始至终,淮安王未露一面。 “主子在怀疑什么?”白羽困惑道,“若是淮安王并不是真的要赢,他何苦这样消耗兵力。” 女子未答,他又顾自道,“若说他是自知不敌而留出后路更是说不通,豫州军损失得越重,他日后回到豫州后越是无力,这几乎是把自己的后路堵死了。” 女子这才抬眼看他,思忖良久才喃喃道,“是啊,没后路了,但...” 但若有人许了他前路... 秦姝暗自摇头,若许前路——单靠这样与她干耗,能有什么前路。 “没时间了。”她轻声道,“京中大军启程已有六日。若是行军较快的话,六日恐怕是快抵达北境了,我们再拖下去怕是会误了事。得把他引出来,只要他死了,就都没事了。” “幸好鸣泉兄长信中还未写有什么异样,大抵是一切顺利罢,主子也不必太心急,免得着了道。”白羽宽慰道。淮安王与京里的人合谋是板上钉钉,很难说他到底打什么注意,又留有什么后招,所幸京中 无碍,好生的将眼下的事儿了结了,再回京慢慢理顺也来得及。 秦姝侧眸望了他一眼,亦是暗暗松了口气。 顺利,最好。 她回首望向身后,虽只看得见那一片荒芜,却仿佛瞧见了人烟。女子浅浅一笑,面上掠过一抹少有的暖意来。 就以项安的身份,再守护京中的百姓一阵儿罢,就这几日而已。等好生送将士们去了北境,谢行周后援充足定是会赢的,到那时尘埃落定,她就可以褪去项安的壳子了。 胜利在望,她能赢的,他亦是。 此时的阿姝哪里明白,又哪里料得到,她此后所遭遇的一切悲际,都是从这一刻开始的。 城外的夜里本是无比寂静,只因着双方人马皆驻扎于此且隔着一条江遥遥相望,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弄得军心不稳,互相提防得厉害,故而巡视营周的将士一队接着一队,沉重的靴踏在大地上,响彻在每一个人的心里面。夜间即便是不必值守的将士,也不敢卸甲下刀,在浅眠中紧紧握着刀柄,以备不时之需。各帐中几乎都留下盏烛灯,但在这之间,唯有那主帐最为通明。 过往巡视的将士皆可望见主帐之内映着的两个人影,二人身披甲胄,屈身俯于案前,尽力研讨着什么。偶有争执,片刻后也渐渐压下去了。 “主子如若太急,连眼下的这几万大军都颠覆进去,那即便拿下了淮安王,对北境也无济于事了。”白羽道,“何况现下要紧的是,淮安王在哪个营帐我们并不知道,主子想要亲去捉拿,怕是会中计,反被偷袭了后方。” 女子抿了抿唇,薄唇上已见干裂的痕迹,闻之此话暗暗点头,“是我有些心乱了。” “主子不信鸣泉吗。”白羽侧目问道,“若是当真无法放下,主子便回去罢,或是派遣一人回去探探?以便安心。” 女子轻轻抬手,“合该信任的。是我多心而已,你明白的。” 白羽垂眸不言,两人间安静了许久,正当他想要复言时,帐外守将的声音响起,“殿下,淮安王派遣使者,请见殿下一面。” 秦姝本还揪起的眉头有一瞬时的舒展,扬声道,“请进来。” 使者躬腰而入室,行至中央,朝着正前方的女子拱手屈膝,行了个周全的叩拜大礼。 秦姝凝眉而视,沉声道,“起来吧,淮安王带了什么话儿,直接道来便是。” 使者垂眼低眉,极为恭顺,“谢长公主殿下。公主既是爽快人,那臣就少些琐碎之语。” “我家殿下想叫臣说的第一件事,便是令臣替殿下,恭请公主万安。” 白羽立在一旁,不耐地摩挲身侧立着的大弓。 使者道:“我家殿下说了,公主率精兵出城讨伐,实在令他惶恐不安。淮安王殿下妻妾孩儿命丧京外,他不过是想向天子讨要个说法,何况先帝山陵崩时,他也不曾在身侧送一程,枉为人子,更枉为人臣,这才苦苦守在京外乞求面见陛下。至于这豫州军,是淮安王殿下听闻出军北境的兵力不足,特意带来当做援军的。公主您看,这样可好?” 女子的指尖暗暗敲击着木椅,重新蹙起的眉峰表达着她的不适。 “他是在讨饶吗?” “本宫手里的是天子诏书,早在第一次交锋时便念给诸位将士听了,然豫州军的将领以本宫挟制天子为由,蛊惑豫州军继续作战,这已然形同谋反无疑。”她道,“本宫以为你家殿下的骨气是有多硬,竟损失了两万人马就讨饶了?” 使者笑道,“公主哪里话,淮安王殿下也是被那小小将领蒙蔽了,公主心中有气,臣明白。” 他朝营外招了招手,帐外的将士立即踏入,手里捧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是这人刚刚交托给自己的。 “罪人就在此处了,公主笑纳?” 秦姝唇边划过一抹讥笑,她站起身来,绕过长案,慢悠悠地移至他二人面前,凤眸死盯着那眉眼恭顺的使臣,笑道,“这可真是个好办法。” “起兵,清君侧,都是这小人蛊惑。是吧?” “正是。” “你家殿下在哪,说起来这几日都不曾见他。” “淮安王殿下伤心欲绝,无力领兵作战。”使者仍旧躬腰,只抬眼道,“殿下如此伤情,一时不察,被小人离间了与公主和陛下的手足骨肉之情,实在是无心之失。恳请公主高抬贵手,放过我家殿下。” 见秦姝不言,他继续道,“公主清楚,豫州军不过是地方守军,哪里敌得过京中的精锐?若不是我家殿下实在困顿,怎会连这点都想不通呢?好在为时不晚,公主此时让吾等进城面见陛下,道清楚前后。两方军队自然可以一同启程前往北境,免误大事。” 秦姝轻笑,“几月不见,淮安王长进不少,还知道顾及国家战事了。”她甩袖回身,行过将士手中的盒子时指尖轻拨了下。 一个陌生面孔。女子“啧”了一声,暗道这盒子里的,若是那人,也就好了。 现在不是,来日也会是的,白白搭进一条命做什么。 她重新坐回正椅上,“照你这样说,淮安王只是想进京见见陛下和...先帝?” “是。”使者回应后,又补了句,“公主是我家殿下的皇姐,若公主仍有疑虑,我家殿下愿亲自向公主请罪。” “哈,好说。”她轻笑于身旁白羽一直摩挲着弓的模样,随口问道,“他想何时进京啊。” “公主答应了?”使者眉间难掩喜色,“自然是越早越好,不如明日清晨,我家殿下整军之后便过江与公主会合,一同返京。” “好啊。”她点点头,“迷途知返,是好事,你去回报他罢,本宫明早在这里等他。” 那人施了一礼之后转身便要走,却闻身后女声贸然响起,“你此次来,就没带过来你家殿下的什么手书吗。” 使者周身一凛,不敢擅动,艰难回首道,“我家殿下以为...公主与殿下是手足,是用不着请降书的...况且,时间紧急。” “喔,就是没有。”秦姝淡淡道。 使者拱手深拜,“是。左右公主与殿下明日就得相见了,有没有这封手书,大抵也没那么重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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