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廷站在门外,不大好意思地抓了抓脸,对着里间小心道:“郡主……呃,烦请您暂且回避一下,小的有要事向主子禀报。” 话音未落,一道人影已经绕出屏风,冲到门口。 长廷一愣,抬头看清来人正是沈妙舟。 呃?郡主怎么急得像被鬼撵似的? “郡……”不等他扬笑行礼,她已经迈过了门槛,头也不回地快速道:“你家主子发高热,伤口出血,记得去请大夫!” 长廷一惊,惦记着自家主子的伤势,顾不上别的,直接三步并两步跑到榻前,急声唤道:“主子?主子?” 卫凛一时没有答话。 长廷见他脸上泛着潮红,耳根更是红得要滴血,心头登时一沉,这果然是发了高热。 甚至似乎都有点烧糊涂了…… 当下就要转身先去前院请大夫,却被卫凛哑声叫住:“站住。什么要事?” 长廷心神一凛,上前半步,压低了声音道:“宁王那边又来人了。这回是一个亲信幕僚,趁着天没大亮,扮成菜农模样上门的,现下正候在角门外,您要不要见?” 卫凛不知想到些什么,目光微沉,默了默道:“先晾他两日。” 长廷领命退下,忙寻人去请大夫。 内室安静下来,卫凛疲惫地闭上了眼,指腹轻轻摩挲过身侧的床榻。 触手温热,是她身上的余温。 ** 沈妙舟一头跑出了主院,被冬日里的冷风迎面一吹,这才发觉自己脸上热得惊人。 她靠着院墙站了一会,心脏仍跳得飞快,脸上热意半分未退。 面颊上隐隐残留着干燥柔软的触觉,好像还能闻见他身上淡淡的药香…… 耳根又烫了起来。 沈妙舟闭上眼,使劲揉了揉脸,想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赶跑。 “郡主……呜呜……郡主您可算回来了!吓死奴婢了……” 她心里正纷乱着,芝圆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扑到她跟前,哭得直打噎,“您一定吃了大苦了,都怪奴婢太笨,没能护住郡主,呜呜……” 沈妙舟见她头上缠着厚厚一圈细布,两个眼圈又红又肿,显见是这两日没少哭了,忙分出神来安抚:“莫哭了芝圆,你看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么?你伤得重不重?” “奴婢没事,只是磕了一下额头,鼓起个小包。”芝圆呜咽着抹着眼泪。 这一打岔,沈妙舟恍惚着又回想起那天的事,随口问道:“莹娘呢?她还在这里么?” 芝圆点点头,“她被关在柴房了。” 沈妙舟有点意外:“关进柴房?为什么呀?” 提起这事,芝圆那张团团脸上显出几分后怕,朝主屋看了看,小心翼翼地道:“奴婢先前说错了,卫大人他果然很凶!” 冷不防听她提起卫凛,沈妙舟心没来由地一跳,好像被人踩中了尾巴。 芝圆没有发现她的异样,继续道:“昨日卫大人得知您被掳走的消息,传了奴婢和莹娘去问话,又问莹娘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那眼神简直跟要杀人一样,黑漆漆的全是寒气……奴婢和莹娘被吓呆了,话都说不利索,他就让人先把莹娘关进柴房了。” 沈妙舟愣了愣,渐渐回过神来。 其实她先前也曾怀疑过,陈令延怎么会知道她要在那个时候进宫,伏在半路将她劫走?而一切的源头是莹娘来递消息才引她出门,那莹娘是被利用还是被收买了? 然而再转念一想,如果莹娘是有意诱骗,那在看到她的相貌后,应该要坚持去见“夫人”,要把“夫人”引出门才对,想来莹娘只是在懵懂中被人当了棋子,倒也不必再关着了。 只不过她先前是扮着秦舒音的模样,如今还是少和莹娘相见为好。 打定主意,沈妙舟左右看了看,把芝圆拉近到身前,低声道:“你去柴房把莹娘领出去,送回到冯记钗环铺,再和掌柜的说‘沈姑娘要一盒梨花针’,如果还有“药”就更好了,把针和药带回来直接给我,不要让任何人知晓,明白了么?” 她原有的乌头针一根不剩,不知卫凛还会不会让人看着她,但再取一些针和迷药总归是有备无患。 芝圆紧张地点点头,压低了嗓音道:“郡主放心。” 说完,她转身去往柴房,沈妙舟安静下来,在原地站了一会,正见玄午带着昨夜留宿的太医匆匆迎面走来。 “郡主。”玄午和她行了个礼,并不停步,引着太医直接进了院门。 沈妙舟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主屋门内,想起方才她让长廷惊了一跳,一把推开卫凛,那模样简直是落荒而逃…… 她低下头踩了踩雪,又用鞋尖在雪堆上戳出几个小坑,心里乱七八糟,走了好半天的神。 芝圆回来已是下午,沈妙舟用过午膳,正在东次间里来回踱步。 她拿到乌头针和迷药,确认芝圆没有经过旁人的手,还是多留了个心眼,将那迷药混入一盏茶水中,用舌尖沾一点点试了试,没一会果然舌头微麻,脑中发晕,她忙服下解药,这才放心地收好。 歇了一阵,等迷药药性过了,沈妙舟又开始坐立难安,在屋内闲逛,过了半晌转得无聊,就坐到窗前的美人榻上托腮发呆。 一直蔫到掌灯时分,这回连向来简单迟钝的芝圆都看出她心神不宁了,关切地问:“郡主,您怎么了?是有什么心事?” 不问还好,芝圆这一问,沈妙舟心口一紧,耳尖又开始发热。 她虽没吃过猪肉,但也见过猪跑,林林总总的风月话本可是没少看,那今早卫凛到底是烧糊涂了还是…… 理智上告诉自己,就只当卫凛是烧糊涂了,别的什么不要乱想,但她当真这样去说服自己时,又没办法骗过心里隐隐约约的那点点失落。 她从不是个扭捏的姑娘,若说到此刻她再不明白自己的心思,未免太过自欺欺人了。 她……喜欢卫凛呀。 只是这样一想,就觉得耳热。 这种感觉好奇妙,之前从不曾体会过。 至于是从哪里开始的,她也说不清,或许是因为他生得太俊,或许是因为他看着凶巴巴,其实心里又有一点软,有时候脸皮还薄得很,让她觉得很有趣,可偶尔又会觉得他有几分可怜…… 那……卫凛对她呢? 想到这个问题,她心头忽地一颤,接着不受控地急跳起来。 抿了抿唇,沈妙舟低下头,心不在焉地抠起软垫上的绣线。 芝圆似乎有点着急,不住地催问:“郡主,郡主?您有事不要憋在心里,奴婢想办法帮您!” 好半晌,沈妙舟总算回过神来,可怜巴巴地望向芝圆,捂脸悲鸣:“完蛋了芝圆……我好像遇见狐狸精了。” 芝圆一呆,磕磕巴巴道:“没,没事,郡主,我们去庙里拜一拜,说不定……” “只怕庙里装不下这尊大佛。”沈妙舟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还是尽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今晚咱们就走——” “走去哪里?” 清冷低哑的声音从廊下传来。 沈妙舟:“——!” 她这回是真被踩中了尾巴,好像在一瞬间炸了毛。 好半晌,她僵硬着,慢慢扭头看向门口。 屋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廊下升起灯笼,暖黄色的晕光铺了满地,卫凛松松披着件大氅,正站在门槛外,朝她望来。
第42章 喜欢 卫凛的身形本就颀长清瘦, 此时脸色苍白,裹着一件玄色大氅,更衬得他身姿挺拔, 清冽俊秀似风雪中的青松苍竹,甚至还有几分被摧折的破碎美感。 沈妙舟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被狐狸精魇住了。 不然她现在看到这人, 怎么第一个念头就是他生得真是好看呢? 好看的狐狸精抬步迈过门槛,慢慢走到她身前不远处坐下,扫了一眼芝圆, 淡淡道:“你先出去。” 芝圆吓得一个哆嗦,却壮着胆子不肯挪步,转头看向沈妙舟。 沈妙舟点点头,用眼神示意她放心,“时辰也差不多了, 你去小厨房里寻点吃的罢。” 芝圆应好, 走到门口,哆嗦着向卫凛纳了个福,退了出去。 木门合上, 屋内一时安静下来, 两个人对望一眼, 谁都没动。 四下里静悄悄的,沈妙舟听见自己的心在胸膛里啵啵跳动, 隐隐有些说不出的慌乱,仿佛每一根神经都紧绷起来。 卫凛一直不说话,沈妙舟被他看得不大自在,悄悄挪了挪身子, 问道:“你身上的伤很重,怎么随意下榻走动呢?” “掌刑的人心中有数, 不曾伤到筋骨,皮肉伤而已。” 沈妙舟点点头,“……哦。那就好。” 干巴巴的两句话说完,屋内又陷入了安静。 沉默一阵,卫凛掀起眼皮看向她,“你要去哪?” 切入正题了,沈妙舟微微坐直了些身子。 实话自然是不能和他说的,犹豫了一下,她只道:“当然是回我自己的公主府,我毕竟一个姑娘家,这样住在你府上,像什么样子嘛……” 卫凛垂着眼,并未作声。 好半晌,他慢慢抬眸看向她,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嗓音发涩:“抱歉。” 他在道什么歉?沈妙舟茫然地眨了眨眼,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今日早上……我并非有意冒犯,往后不会再如此。” 干涩沉哑的声音在寂静的室内响起,但语气很是坚决,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沈妙舟彻底愣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要她怎么回答?她能说自己没有觉得被冒犯,反而还觉得,咳,有那么一点点奇妙么? 只这样一想,她就觉得连脖子都烫起来。 这多不好意思呀。 等了许久,见她仍是不说话,卫凛眉心微拧,低头去找她的眼睛,“很生气?” “没……”沈妙舟垂下脑袋,不大自在地避开他的视线,刚张了下唇,眼前忽然闪过一片寒光,她下意识看去—— 竟是卫凛递来一柄短刀,烛火在刀刃上跃动,折出一片凛凛的寒光。 她吓了一跳,猛地抬头看向他,险些咬了舌头,“做,做什么?” “是我冒犯在先,”他神色沉静,低低道,“随你出气。” “疯、疯了么?”沈妙舟顿时睁圆了眸子,话都说不利索了,想说自己没生气,话到嘴边,忽然心念一动,改口道:“动刀做什么?若是真想赔罪,那你放我走好了。” 卫凛垂眸定定地看着她,长睫在苍白的俊脸上洒下一小片阴影。 “你就这么想走?” 他忽然现出这样的神情,看得沈妙舟心里软了一瞬,但她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至于对他的那一点点小心思……等爹爹平安了再想也不迟。 她深吸一口气,点头,“非走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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