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镜湖淡淡笑了一下,向她凝望过来,目光里有慈爱,有不舍,还有深深的歉疚。 她被看得心头发慌,直觉还有什么更加不好的事要发生,“爹爹……” 沈镜湖长叹了一口气,缓缓道:“萧旭见我不肯说出遗诏所在,便起了灭口的心思,逼我服下一味奇毒,甚至还以此诓骗我,说倘若交代,便予我解药。” 说着,他强颜欢笑了下,继续道:“可是爹爹如何也算行医二十载,怎会不识‘七品红’是何物?此毒无药可解,服下者至多活不过七日,算起来……如今已是第五日了。” 沈妙舟脑中嗡地一声,呆呆立在原地,浑身的血液都冷了下来,脚下像踩了棉花,好似落不到实处。 怎么,怎么会这样?她好不容易才见到爹爹,为何会是这样的结果? 她已经没有阿娘了,不能再没有爹爹! 还不及开口说话,眼泪已经夺眶而出,沈妙舟直扑到他身前,哭得浑身发颤,“爹爹……我不许你有事,我不许,我不许!” 沈镜湖也红了眼眶,语带哽咽,“般般乖,不哭。爹爹还能再见你一面,已是满足了。” 沈钊微微仰头,将泪意强逼了回去,好半晌,哑声开口:“般般,义父,这毒未必就无药可解,遗诏还没到手,萧旭这厮怎么舍得下死手?依我看,他手里定有解药!” 昏昏沉沉间听到这话,沈妙舟咬紧牙关,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阿兄说的有理,倘若,倘若是爹爹伤得太重,神志不清,认错了毒物呢? 这样想着,她心里渐渐升腾起希望来,无论如何,去将萧旭抓来便是! 打定主意,她慢慢坐直身子,用力抹去腮边的泪珠,看向沈钊道:“阿兄,我们去问萧旭要解药。”
第48章 劫人 沈钊神色沉肃, 重重应了一声好。 沈镜湖立即摇头,忧心地看着她,“般般, 你莫要涉险,让爹爹担心。” “爹爹放心, 我和阿兄能平安将您救出来,就能再平安去一次王府。”她抬起手,轻轻地搂了下他的脖颈, 说到最后带了点哭腔,“如果不去试一试……般般怎么会甘心呢?” 沈镜湖心疼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无声地叹了口气,切切叮嘱:“万万不可强求,一旦情况不妙, 不要犹豫, 直接离开大同,能答应爹爹么?” 沈妙舟抽了抽鼻子,应好。 沈钊也道:“义父放心, 有我在, 必不会让般般有事。” 二人从里间出去, 到堂屋叫来一众家将,细细商议如何把萧旭劫出来。 柳七思量片刻, 谨慎道:“咱们昨日那么一闹,王府防备定然要严密许多,很难寻到机会,强闯不如智取。” 沈妙舟也觉他说得有理, 忽然间心念一动,想到一个法子, 看向沈钊道:“阿兄,我帮你易容扮做卫凛罢!你和他身形相差不大,咱们骗过护卫,就能混进王府去。” 沈钊一愣,“卫凛?” 她点点头,“宁王府昨夜宴请的人就是卫凛,萧旭想要拉拢他呢。他若上门,王府守卫不会拦着的。” 沈钊的语气凉下来:“他和萧旭勾结到一起了?” 这话听着不大顺耳,沈妙舟眉头蹙了蹙,刚想反驳卫凛他才没有,沈钊忽然一拍大腿,叫道:“八成就是如此!我先前怎的没想到?他明明已经寻到了吴知府,为何不上报朝廷,反而是把人扣在自己的私宅里,还拿走了账本?怕不是做了投名状!” 她心下一沉:“什么账本?” 沈钊道:“自然是萧旭和瓦剌走私火器的细账。” 沈妙舟愣怔在原地,一些原本来不及想的细节从脑中飞速掠过,心底隐隐有些发凉。 在相国寺灭口王世良的人是陈令延,他和新建的杀手楼听命于萧旭,先前还要用她去和卫凛交换吴知府,这样想来,那时的卫凛和萧旭定然是没有关联的。 可他明知吴知府还活着,那具焦尸是假的,为什么还要把萧旭摘个干干净净,让崔家的案子做实?是皇帝的意思……还是当真如阿兄所言,他想将这案子纳作投名状? 想了一会,沈妙舟摇摇头,强行把这些乱七八糟的猜疑压下去。 卫凛既然和她说不会,那她就愿意相信他。 当下也不再多想,取了乔装易容用的胶蜡,细细替沈钊装扮了一番。 虽事出仓促,这样假作的样貌不如倒模出来的面具更逼真,但借着晚间天色暗淡,王府守卫又与卫凛不熟,混进去不难,只要能见到萧旭,她和阿兄自然就能制住他。 沈妙舟自己也画了个男子样貌,算作是“卫凛”的随从,又交待了柳七如何在外接应,便和沈钊一道乘马车前往宁王府。 临近酉时,星星点点的灯火在纵横交错的一条条街巷间亮起,冷风萧瑟,路上行人步履匆匆。 宁王府的书房中灯火通明。 “一群废物!这都快整整一日了,竟连半点影踪都寻不见!那沈镜湖伤重难治,他们根本出不去大同,难道还能插翅飞了不成?” 萧旭气得来回转圈,边走边骂,张嵩垂首候在一旁,一声不吭。 “连是什么人干的都不清楚,倘若是姓沈的也就罢了,遗诏就是他们的催命符,谅他们也不敢拿本王怎么样。可倘若是萧晔的人呢?这才关了几日,父皇就急不可耐地要把他放出来了,他的手若是再能伸到这王府来,往后本王怕是睡觉都要睁着眼睛了吧!” 萧旭越想越怒,拂袖一甩,将案上的茶盏重重扫到地上,“锵”地一声,瓷片四溅飞散。 张嵩沉默了半晌,忽然开口:“王爷,属下倒有个主意。若论消息灵通,恐怕无人比得过锦衣卫。” 萧旭动作一顿,迟疑道:“你的意思是,找卫凛帮忙?” 张嵩应正是,“卫大人既有意投靠王爷,那总该拿出些诚意来,眼下不正是王爷的用人之际?” 萧旭沉吟,此言倒是有理。 锦衣卫无孔不入,他身在大同,若到万不得已之时,或许要使些非常手段,那就少不得要让这些鹰犬闭紧嘴巴,免得走漏风声。 如今卫凛虽愿意示好,未曾直接将账本上交给皇帝,但他们之间的关系还远不够牢靠。若能让他再多为自己做些事,牵扯更深一些,等日后图谋大事,他自然就不能轻易置身事外。 “这法子不错。” 萧旭打定主意,正要向外唤人,门外忽有内侍来报:“启禀王爷,卫大人求见,说是有要事与王爷商议。” 萧旭和张嵩皆是一愣。 来得倒正是时候。 “快请进来。”萧旭扬声道。 内侍领命退了下去,不多时,沈妙舟和沈钊便顺利地由人引进了王府,转过前殿,直接走到萧旭的书房门外。 二人刚刚站定,就见萧旭笑着从里迎了出来,“不知寒玦造访,所为何事?” 尽管来的路上早已做好了准备,可一看见萧旭那张脸,听到他笑得这样轻快得意,沈妙舟还是瞬间攥紧了拳头,恨得牙根都痒痒,只能装作恭敬地低下头,掩住眸中的杀意。 沈钊的呼吸也重了几分,强忍下满心的恨怒,学着卫凛的神态和语气,拱了拱手道:“确有一件要事,须与王爷商议。” 萧旭点点头,引二人入内。 一名内侍送上茶来,萧旭瞥了沈妙舟一眼,向沈钊笑问道:“什么要事?寒玦不妨直言。” 沈钊故意淡淡扫视了一圈,看向一旁侍立的张嵩。 萧旭意会,犹豫了一下,想说他是心腹不必忌讳,但又想到卫凛和张嵩之间略有些嫌隙,便递去一个眼色,示意他暂且退下。 张嵩点点头,拱手退出书房。 沈钊见屋中再无旁人,便压低声音道:“昨晚锦衣卫的暗线来报,在城隍庙一带发现了些可疑的人马,似是有人受了不轻的外伤,言谈间涉及‘王府’,‘拷问’等词句……” 萧旭心下一惊,他自然知道皇帝疑心深重,虽为安抚臣工而裁撤了东厂,可自那以后却更为倚重锦衣卫,养的鹰犬眼线遍布各处,但也没想到锦衣卫手眼通天能到如此地步。 拉拢卫凛果然有大用。 不过眼下不急着思量这些,尽快弄清是什么人劫走了沈镜湖才是正经事,他当即追问:“那寒玦可知,他们现在何处?” “自然知道。”沈钊与沈妙舟对视一眼,皮笑肉不笑地看向萧旭,“他们么……” 萧旭精神一振,微微俯身凑近了些。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沈钊冷笑一声,猛地起身逼上,在萧旭愣神的刹那,一把捂住他的嘴,右手疾出扣住他脉门,电光火石间,已彻底将他制在了圈椅中。 还不及萧旭反应过来,候在一旁的沈妙舟左腕一翻,将玉刀直抵上他的喉间,压入皮肉三分,低喝道:“若敢声张,我即刻就要了你的命!可清楚了?” 变故陡起,萧旭惊得魂飞魄散,愕然地看着他们二人,隔了好一会,才艰难地点了点头。 见状,沈钊缓缓松开捂住他嘴的手,低声喝问:“你给沈驸马下的是什么毒?可有解药?” 萧旭惊怒交集,死死地盯住他,不答反问:“卫凛!你这是何意?先前你虽未明言,但也算向本王表了诚意,本王他日自然绝不亏待,姓沈的是死是活与你何干?竟要与本王为难?!” 沈妙舟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萧旭闻声横她一眼,冷嗤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和本王说话?” 沈钊右手骤然用力,萧旭猛觉双腕奇痛彻骨,可利刃在喉,又不敢高声叫出来,直忍得脸色越发狰狞。 “到底有没有解药,再不说我先废了你一双手!”沈钊低声怒斥。 “好……好,”萧旭鬓边冷汗直流,恨恨地咬牙道,“就当是本王看错了人……左右沈镜湖中毒已深,就算有药也未必救得回来!告诉你们也无妨……解药放在那边博古架上的青玉方瓷里,去拿便是。” 沈钊眼神微亮,从腰间抽出绳索,将萧旭的双手紧紧捆好,转身走到博古架前,伸手就去取上面的瓷瓶。 “……等等!”沈妙舟忽觉不对,忙出声叫住。 然而沈钊的手已经碰到了那盏青玉方瓷,只听喀喇喇一声响,似是机关转动,“嗖嗖”两声,几支精钢短箭疾射而出—— 沈钊一凛,堪堪翻身避过,紧接着屋外骤然响起数道短促尖锐的鸣镝声,响声未歇,张嵩猛地踹开房门,霎时间,数名护卫哗啦啦涌进屋来,拔刀厉喝:“贼人放肆!” 沈妙舟见状,立刻将玉刀紧抵在萧旭喉间,扬声道:“谁若再上前一步,我这便杀了他!” 她手中玉刀极为锋利,转瞬便已割破了萧旭的喉头,肌肤上渗出一线鲜红的细密血珠。 张嵩顿时投鼠忌器,犹豫着再不敢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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