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等到青葛跟随宁王抵达夏侯神府时,便见门前青石路都已经被洒扫过了,朱红色正门大开,侍卫小厮井然有序,又有夏侯瑾穆带领族中晚辈亲自前来迎接。 他衣袍讲究挺括,神情含笑,上前迎了宁王,口中称着“贤婿”。 宁王行至夏侯瑾穆面前,躬身行礼,道:“今日小王以夏侯神府女婿的身份前来拜访贵府,岳父,请受小婿一拜。” 他仪态不凡,进退有度,自然让夏侯瑾穆好感倍增,当下压下心中怀疑,还是含笑迎客,寒暄一番后,将宁王请至府中。 青葛注意到,宁王踏入夏侯神府大门时,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夏侯神府门旁立着的门阀,里面有着不易察觉的锋利。 此时众人踏入夏侯神府,神府中正道宽阔,云石砌就,气派讲究,正道两旁有侍卫肃穆,前后更有夏侯氏众族人,前簇后拥。 众夏侯氏族人都是第一次见宁王,见他身着银白长袍,腰佩长剑,行走间袍底翻涌如云,周身都是巍巍皇权心才能蕴养出来的雍容气势,不免暗暗感慨,一时都夸宁王丰神俊逸,乃天人之姿。 这时一行人已经行至花厅,这花厅宏敞深阔,厅堂正中悬挂着两百年前天下大乱时为绀梁百姓请命的匾额,还有据说千年前三皇五帝赐下的长弓。 那长弓把柄为青铜所制,雕刻得极为精细,又因年代久远,磨得雪亮,在大厅的幽光下散发着温润古朴的光泽。 宁王含笑环顾间,目光落在一旁,那是一幅几乎占据半边墙面的壁雕,上面雕了一王者盘坐在殿中,案上放置了古老的彤弓,丹墀之下有几位臣子,正在俯首听候宣诏,拜受赐弓。 夏侯瑾穆见此,便道:“这是三百年前书画大师苦若先生所作。” 宁王道:“彤弓弨兮,受言藏之。我有嘉宾,中心贶之。钟鼓既设,一朝飨之,夏侯氏受封于舜帝,传承千年,今日小王有幸登门,一瞻风采,乃平生之大幸。” 这幅画,原是周天子赏赐诸侯彤弓并设宴款待的场景,夏侯氏将这幅画悬挂花厅之中,自然有其深意。 夏侯瑾穆听此,笑呵呵地道:“惭愧,惭愧,殿下登门,陋室蓬荜生辉。” 说着间,底下人已经奉茶,夏侯瑾穆请宁王入座,宁王却是不坐。 他笑得温文尔雅:“岳父,今日小婿不请自来贸然登门,实在是有要事相商,茶酒稍后再备,你我翁婿二人先谈正事。” 夏侯瑾穆显然越发惊疑,不过面上不动声色,笑着道:“哦,不知殿下有何要事?” 宁王依然笑得温文尔雅:“有一桩公案,还需岳父做个决断,因牵连甚广,又要几位夏侯神府族人在此,算是做个见证。” 夏侯瑾穆压下狐疑,问道:“要哪几位见证,殿下但说无妨。” 宁王便道:“小婿的岳母夏侯夫人,府中夏侯三爷,并府中公子夏侯止澜,其他侯府中诸位长辈,最好也在场。” 夏侯瑾穆心中越发生疑,不过他并没多说什么。 他自然明白,宁王镇守禹宁,身担重任,日理万机,如今他竟放下一切,率领骑兵前来夏侯神府,这已经是兴师动众,且事先竟毫无声息,必是有重大变动了。 当下他吩咐下去,命底下人召集众人,除了族中几位长辈,也包括夏侯夫人,夏侯大先生,夏侯三先生,并夏侯公子止澜。 这时间,夏侯瑾穆陪了宁王吃茶。 青葛和另外几位暗卫都以侍卫身份留在厅外守候,这功夫,她也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夏侯府动静。 显然夏侯府在得到宁王入绀梁城的消息后便已经做好布置,如今整个夏侯神府已经是铜墙铁壁一般,每一个都神情紧张,行色匆匆。 很快宁王提到的那几位已经抵达厅中,不过那些人显然也困惑不解。 其中夏侯夫人更是想不通,她听闻宁王携家眷前来,虽然意外,但到底也欣喜能见到女儿,今日夏侯瑾穆去迎宁王,按理女儿应该也随着进府,前往后院,谁知道她久候而不至。 如今她又被叫来正厅,心中更加不安。 宁王的视线缓缓地落在夏侯夫人身上,岁月不败美人,这夏侯夫人哪怕已是不惑之年,且一脸忧心忡忡,倒也风韵犹存。 细看之下,和自己王妃并夏侯见雪都长相酷似。 他上前,恭敬地向众人,也包括夏侯夫人见礼。 众人往日只听闻宁王性情骄矜,桀骜不驯,如今看他竟是龙章凤姿,清贵慑人,不免意外。 这皇室中名声并不太好的宁王,竟是这般进退有度,风姿出众。 宁王依礼向众人见礼过后,这才道:“诸位,我 谢九韶为夏侯氏女婿,今日过来虽然仓促,但也略备薄礼,还请诸位长辈笑纳。” 说着间,他略一抬手。 众人便见门外有两列侍卫,鱼贯而入,每二人抬一铆钉宝箱而来,那些侍卫逐个将宝箱放下,转眼间,厅中已经堆了约莫十几个箱子。 这时,就见温正卿拿了一份礼单上前,笑着道:“夏侯大先生,这是我们殿下备下的孝敬,请过目。” 夏侯瑾穆少不得接过那礼单,扫了一眼,便见礼品颇为厚重,倒是诚意十足。 他抬起眼,看向那些宝箱,也看向宁王。 如此诚意十足的厚礼,如此气度不凡的女婿,任凭谁家得了这样的人中龙凤做女婿,自然是欣慰备至。 但只是宁王此来,实在是有些诡异,况且又带了兵马,不免让人心中生疑。 宁王笑着道:“今日小婿登门,多有搅扰,但如今有一桩麻烦,兹事体大,若是一个不慎,牵一发而动全身,只怕关系到我皇室和夏侯氏的安危存亡,甚至可能影响天下太平——” 说着,他停顿了下来。 这让众人越发面面相觑,这是出了什么天大的事。 而夏侯夫人更是皱眉,提着心,不能见到女儿,她越发忐忑。 夏侯瑾穆道:“殿下,若是有什么麻烦,我等可群策群力,一起商议,便是有什么黄教叛逆滋事生非,也不必太过忧虑,我夏侯氏已经派了人马前往绀梁城外探查,但凡有人敢在绀梁闹事,绝不轻饶。” 他这话轻描淡写,但已隐隐透出如雷气势。 显然在绀梁的地盘,夏侯瑾穆一切尽在掌控,绝不至于惧了宁王那五百精锐侍卫,这话明说黄教,实际分明在敲打宁王。 宁王笑着道:“小王既敢孤身入绀梁,自已备好万全之策,岳父放心便是,若有哪个贼子敢对小王不利,不必动用我禹宁边境兵马,永阳、庆安、郏州、临宁和弘叶五地将派出人马护我,他们若要入绀梁夏侯神府,还请岳父放行便是。” 夏侯瑾穆神情微变,宁王口中的永阳和庆安等地,正位于绀梁东西南北各处,正好对绀梁形成包围之势。 宁王继续道:“小王也已经安置了人马进去绀梁官署,若有不测,请他们务必派遣能吏,选取壮士,部署兵马,分守要道,以维持绀梁一带之安稳,万不可让宵小之辈恣意横行。” 夏侯瑾穆听此言,脸色格外难看,在场其他人等也都震惊不已。 要知道夏侯神府立府数百年,既得一“神”字,自然有其独到之处,绀梁一带虽名为大晟辖制,但其实当地官署形同虚设,凡事都要唯夏侯神府马首是瞻。 绀梁百姓更是对奉夏侯神府奉若神明,不敢有丝毫违背。 如此一来,在大晟境内,四大世家各自盘踞之地,便是皇权所不到之处,自大晟立朝一百二十三年来,对四大世家屡屡试探,但考虑到种种缘由,一直都是容忍忌惮。 这也是四大世家和朝廷的默契,一百多年来,四大世家纵然远不如之前,但最后的颜面依然维持着。 如今朝廷如果在绀梁一带大动干戈,那就意味着要撕破脸,贸然对四大名门下手,若无正当理由,大晟朝廷必然为天下人指责。 结果无缘无故,宁王竟然要联合六地官署,对夏侯神府发难? 众人震惊之余,越发不能明白。 最后到底是夏侯瑾穆上前,道:“殿下,你今日贸然前来,我等自然以礼相迎,但无缘无故,何至于说出这种话,敢问这是当今圣上的意思吗?” 宁王听此,笑道:“那自然不是,这件事我谢九韶一人承担,与大晟朝廷,与当今圣上无关。” 这话说出,夏侯氏众人总算稍微放心,不过依然紧皱眉头。 夏侯瑾穆面沉如水,望着宁王道:“有什么事,贤婿但讲无妨。” 宁王听此,这才道:“岳父大人,小王有几个问题想请教岳父大人。自从夏侯氏女见雪嫁于本王为王妃,夏侯三爷和夏侯公子都曾经探望过,是不是?“ 夏侯瑾穆看了一眼夏侯三爷并夏侯止澜,这两个人都点头道是。 夏侯瑾穆道:“是。” 宁王便一步上前,先问夏侯三爷:“小王想问问,当日夏侯三爷过去禹宁,曾经和阿雪有过言谈,可觉得阿雪有何不妥?” 他这么一说,众人自然暗暗猜测,惊疑不定。 夏侯夫人听着也是紧皱眉头,她盯着宁王道:“我们阿雪呢?她到底怎么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对此,宁王置若罔闻。 夏侯瑾穆看了夏侯夫人一眼,示意她不要说话,之后才对夏侯三爷道:“不知道三弟当时见到阿雪,可有什么不妥?” 夏侯三爷满腹疑虑,他好生回忆了一番,道:“并无任何不妥,当时我曾经亲手将大嫂的信交给阿雪,阿雪有些思乡之愁,但是看上去一切正常,并无不妥。” 宁王听了这话,微微颌首,道:“既如此,小王便放心了。” 说着这话,他又看向夏侯止澜,意味深长一笑,却是问道:“夏侯兄当时过去都城,也曾经见过阿雪,不知道当时觉得阿雪有何不妥?” 青葛便看到,夏侯止澜的脸色非常难看。 夏侯夫人也忐忑起来,其他人等表情也都有些异样。 青葛看着这情景,便意识到,夏侯止澜和夏侯见雪之间的种种,在夏侯府中其实是公开的秘密,大家都心知肚明罢了。 只是恐怕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夏侯见雪竟然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来。 不过如今回想,夏侯见雪不愿意嫁,偏生就有个莫经羲见到了自己,才临时起意的,倒是也说得过去。 而此时,夏侯止澜盯着宁王,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其他众人也都不曾言语,场上气氛便有些窒息。 就在这时,夏侯止澜到底道:“当时阿妹一切正常,并无异样。” 宁王勾唇,了然轻笑。 这个笑让在场众人多少都有些犯嘀咕,夏侯止澜更有种无法言说的狼狈感。 不过对此宁王并没有说什么,他只是懒懒地道:“当时夏侯兄过来探望阿雪,之后不久阿雪便怀下身孕,夏侯神府曾几次派了嬷嬷过去慰问请安,并送了各样补品礼物,夫人可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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