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小心地道:“那……那不是找不到了吗?” 宁王:“怎么就找不到了,谁说找不到了?” 太子见此,连忙给皇上使眼色。 皇上收到了太子的眼神,一时也有些无奈。 这儿子这么顶撞自己,按说应该痛骂他一通,可他现在没了王妃,陷于情伤,实在是不忍心。 况且又有那么一个可人的小孙子。 这时,太子适时提起别事,皇上只能硬生生转移了话题,也提起蕃学一事,于是新王妃一事就此作罢,大家有默契地谁也不再提及,反而说起过节的安排,气氛便和融起来。 如此便到了岁尽那一日,所谓岁尽,是取月穷岁尽之意,这是大晟的要紧节日。 这一日青葛恰好赶上轮值,便陪同宁王一行人进宫赴宴。 紫宸殿举行了大雄之仪,并由皇城司诸班直军士戴了假面,手中执了金枪银载以及五色旗帜等,身穿七彩锦绣衣袍演习武艺,又有教乐所伶工装扮成将军符使以及六丁六甲神兵,开始演奏鼓吹,一路驱崇出去宫门,一直到埋崇后方才解散。 因要守岁,青葛一直固守在宁王身畔,不曾离开。 谭贵妃无意中扫过来,看到青葛,纤细的手指轻轻捻着手中杯盏:“这不是青葛吗?倒是有些日子不见了。” 青葛听此,也就恭敬地上前一步,单膝跪地,道:“正是属下。” 谭贵妃轻笑了一声,若有所思地看着青葛:“你之前时候可是保护在王妃身边,后来王妃失踪,你便一点线索都没有吗?” 这话尾音微微上挑,青葛知道谭贵妃要开始了。 她便越发恭敬地道:“娘娘,属下确实曾经奉命守护在王妃娘娘身边,不过王妃娘娘一举一动,属下都曾经如实禀报给殿下知晓,之后王妃娘娘有孕,属下远走缥妫,其余便一概不知了。” 谭贵妃道:“你日夜守候在娘娘身边,难道你不曾——” 宁王却直接打断谭贵妃的话:“母妃,你如今问她这个又有何用,她确实不在身边,自然不知了,儿子既然要查,自是想尽办法筛查过,难道还能错漏了身边的线索不成?” 谭贵妃听这话,勉强笑了下:“本宫也只是问问而已。” 宁王到:“如今青葛不是以前的暗卫了,她是儿臣身边的五品天武官,又对朝廷立有大功,待她过两年离开千影阁,也是要加以重用的。” 旁边太子听此,温煦一笑,恭敬地道:“母妃,上次父皇还提起来,问起千影阁的有功之人,以后必是要论功行赏,前两日儿臣还和朝臣提起,想派一位武功高强的女子前往缟兖,青大人倒是不二之选。” 他们这么一说,自然打断了谭贵妃的心思,谭贵妃便有些没好气起来:“我只是问问而已,倒是你们兄弟一起给这小暗卫撑腰,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什么恶人,倒是要欺负她一样!” 宁王视线落在自己手中杯盏上,他淡声道:“母妃,儿臣手底下的人,儿臣自然是护着的,她但凡本本分分不招惹事端,不挑拨离间,能好好做事,那便是儿臣的得力干将。” 这话略带了几分锋利,意思很明白,是在警告谭贵妃。 谭贵妃讪讪地一扯唇:“大过节的,总说些扫兴的!” 恰好这时皇上过来,大家连忙起身迎接,这件事也就不再提了。 青葛却觉得,谭贵妃应该是没死心,估计还会想其它幺蛾子。 好在自己也就今晚轮值,明天就离开皇宫了,到时候她万一派人行什么暗杀之事,自己见机行事就是了。 这一夜守岁,皇宫内外都三不五时响起爆竹声,各家各户都围炉守岁,也举杯夜饮。 小世子因年纪小,早早困了,在谭贵妃宫中睡着了。 宁王歇息下,特意问起暗卫的布置,安排了青葛留在宫中值守,就在他身边。 他问过后,又吩咐一番,这才和太子进去殿中。 太子心里其实并不好受,如今朝中种种流言蜚语,也是度日艰难。 兄弟二人你一杯我一杯,不提防多喝了几杯,待到宴席结束,两个人都有了几分醉意,太子便要宁王干脆留在宫中歇息,由近侍服侍着先行歇息,就睡在太子寝殿的侧殿。 青葛因今夜轮值,便一直安静地守候在太子侧殿外,一直到五更时分,轮班替换,她正要离开,谁知就在这时,突有两位嬷嬷过来,说是贵妃娘娘有请。 青葛见此,心里明白,该来的总算来了。 她明白,如今皇上龙体欠佳,太子逐渐掌控朝政,显然现在是太子的关键时候。 若谭贵妃这里传出什么不好,必然危及太子。 她不容许太子有什么意外,所以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急于对自己发难。 且谭贵妃为了掩人耳目,必然用了颇为隐晦的法子,到时候自己有苦难言,就此被拿捏或者毒杀。 她望着那两位嬷嬷,开口道:“属下正在值守,无宁王殿下命令,不敢擅离。” 嬷嬷打量着青葛,道:“这是贵妃娘娘的口谕,况且你这值守不是结束了吗?” 她这么说的时候,恰好轮值时辰到了,青葛看到万钟从不远处走来。 她便不再推拒,跟随嬷嬷前往谭贵妃居住的永福宫。 在走过回廊时,恰和万钟走个正着。 万钟自然疑惑,当即拦住问起来。 两位嬷嬷不悦,沉着脸道:“这是贵妃娘娘的命令,你是何人,胆敢违抗御旨?” 万钟蹙眉,待要说话, 青葛便道:“只是奉命过去回话,片刻后便会回来。” 不过这么说着时,她在两位嬷嬷视线不能触及之处,用手指对万钟做了暗信。 万钟深看了一眼青葛,便没再说什么。 青葛跟随两位嬷嬷一路走过去,这一路上她自然也观察着永福宫内外的地势,做好万全准备。 谭贵妃要对付她,这是必然的,自己但凡想在这大晟天下混日子,能逃得过一时,逃不过一世,早晚要解决。 所以这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机会。 此次若是计成,她或许能够一石两鸟,既摆脱了谭贵妃,让谭贵妃从此后再不敢暗下杀手,又能得偿所愿,前往缟兖。 她之前确实有些犹豫,需要割舍,需要权衡。 不过她终究想起那一日,无声死去的崔姑姑,曾经多少算计都成空,蚂蚁蚊虫攀爬过她的衣襟,两个小尼姑扒去她身上值钱的衣物,又大发善心地把她埋葬,为她念经超度。 她绝对不允许自己成为第二个崔姑姑。 她要挣脱脆弱的身体束缚,去看尽天地高远,去饱览世间万物,去走那些自己从未走过的路。 若有朝一日死去,至少她曾经在这世间留下些许痕迹。 当下青葛主意已定,跟随嬷嬷来到凤祥宫,被从偏僻的角门带入。 待穿过一重重的门帷宫娥,终于到了谭贵妃的寝殿,一进去便觉甜香扑鼻而来。 寝殿内布置奢华,入眼便见一道描金彩绘帷屏,悬了大红罗圈金帐幔,帐幔半开,露出里面云梅纹雕花矮榻。 谭贵妃斜倚在矮榻上,乌发轻散,体态妖娆,修长的睫毛半垂着,狭长的眼梢微翘起。 她虽已经年近半百,但因保养得当,风韵犹存,甚至别有一番妩媚之态,让人不由想象,她年轻时该是何等动人,也怪不得曾经得皇上那般宠爱。 有一年轻侍女跪坐在她面前,用精致的小银夹子细心地将那指甲夹直,再用小锉刀轻轻刮磨。 青葛踏入寝殿后,并不曾上前,只是跪在入门处屏风后。 这寝殿以屏风相隔,里面是华丽讲究的织锦地衣,外面铺有寻常素色地衣,显然是给宫人奴仆用的,她便单膝跪下,拜见了。 谭贵妃并不曾理会,仿佛没听到一般,青葛也就垂眸安静地等着。 这时候有穿了软履的嬷嬷走到谭贵妃近前,笑呵呵地向谭贵妃禀报起小世子的情况。 她细致讲了,才笑着说:“睡得好,吃得香,中间夜起了一次,临睡前还问起来贵妃娘娘,他人虽然小,但孝心大,一直惦记着呢!” 谭贵妃满意地颔首,笑看着自己的指甲,慢条斯理地道:“好生照料着,若有个不好,拿你们是问。” 疼爱之情溢于言表,显然她对这个小皇孙满意极了。 嬷嬷遵命,先行下去,这时伺候指甲的侍女已经将谭贵妃的指甲修剪整齐,并均匀涂上一种透亮的油膏。 遮挡的帷帘被无声地收起,谭贵妃慵懒地抬起眼,看向青葛:“你可知本宫为何宣你过来?” 青葛道:“属下不知。” 谭贵妃:“其实也没什么,你身在千影阁,守护在九韶身边,俗话说儿行千里母担忧,我对他终究放心不下,有些事想问问你。” 青葛道:“娘娘有什么话吩咐一声便是,属下不敢隐瞒。” 谭贵妃笑道:“你说九韶这孩子,他总是对我出言不逊,这是为何?我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她语音缭绕,别有意味。 青葛垂着眼睛恭敬道:“属下身为千影阁暗卫,一心只知护卫主上,至于主上人情往来诸般心思,属下从来不敢妄自猜测,娘娘问这些,请恕属下无从答起。” 谭贵妃挑眉:“是吗?你从来不关心这些?” 青葛:“是,这也是千影阁的规矩,我等暗卫从不过问主上私事。” 谭贵妃略点头:“也是,就当本宫多问了,来人,赐茶。” 一时自有旁边嬷嬷奉上茶水,谭贵妃望着青葛道:“五更时分了,你忙了一夜也累了,喝些茶水吧。” 青葛:“属下不敢。” 谭贵妃媚眸淡看着青葛,微挑眉间,凉凉地道:“怎么,本宫赐茶,你竟不屑?你嫌弃本宫?” 青葛依然是平平的四个字:“属下不敢。” 这时候,谭贵妃所有指甲上都已经涂抹好护甲白膏,每一处指甲都光润油亮。 她翘起纤细的手指,淡吩咐道:“奉茶。” 旁边嬷嬷听此,端了红木托盘,走到青葛面前。 青葛抬起眼,却见朦胧的光自雕镂画格缝隙中洒下来,落在白瓷茶盏中,浅褐色茶水在微微动荡,反射出细碎的光。 这杯茶水中也许有毒,也许没有毒,但是现在谭贵妃要她喝下,这是试炼,是试探,是要她表忠心,要她交出自己的命。 谭贵妃舒服地靠在流云百福锦枕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入门处的青葛:“怎么了?难道本宫赐的茶水你都不屑喝吗? 青葛缓慢抬手,双手郑重地捧起那盏茶。 她抬起眼,恭敬地望着谭贵妃道:“娘娘说笑了,既是娘娘吩咐,属下受宠若惊,自然一饮而尽。” 说完这个,她抬起手来,不曾犹豫,干脆利索地喝下这盏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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