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知序:“……” 自己是真的快死了吧,不然怎么会产生这么离谱的幻觉。 “醒啦?”陈宝香从外头探了个脑袋进来。 张知序连忙看向她,眼里满是求救之意。 结果陈宝香走到他床边,十分自然地问张元初:“您一早可用饭了?” “用了才过来的。”张元初慈祥地答,“路上耽误了些功夫,怕这粥冷了,借你这儿的厨房热了热。” “都是自己人,什么借不借的。”陈宝香掩唇笑。 “……”张知序坐得离她也远了点。 他犹豫了片刻,伸手狠狠往自己大腿上一掐。 嘶—— “你这孩子,不好好吃饭在那弄什么呢。”张元初又给他夹了好几块肉,“多吃点,最近瘦了一大圈,得补补。” “宝香你也吃,你不是最爱吃肉了么。” “好的。” 两人和谐地一起夹菜,然后转头,看向他。 张知序下意识地也跟他们一起夹菜。 张元初满意地点头,一边继续给他夹菜一边絮絮叨叨地关心他的伤势,商量着等放榜之后一家子一起去踏青,又说正好最近得空,可以跟他去放一放风筝。 陈宝香在旁边一边听一边点头。 正说得兴起的时候,张元初突然就卡壳了,嘴巴张了张,神情有一丝慌乱。 张知序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张元初顺势捂着喉咙起身:“鱼刺卡了,我去厨房喝点醋。” “我来给您指路。”陈宝香笑着起身送他出门。 等走到屋外拐角,她脸色陡然一变:“怎么回事?” 张元初负手挺胸,架势很足,语气却十分心虚:“你给的纸条沾了汤水,字迹全糊了。” “不是让你提前背下来么?” “太多了,总是要看两眼才想得起接下来的话。”张元初微恼,“也不是我有怨言,你让人写的都是些什么词,你没看凤卿都被吓坏了?” “我不管,你答应了照我说的做,那就得把词儿给念完。”陈宝香表情阴森,“不然我先前答应你的事也都可以不作数。” 张元初这叫一个气啊,他活这么大岁数,也曾位高权重,如今居然要被个小姑娘拿捏。 但想想陈宝香给的丰厚的条件。 他重新挂上笑容,回到屋内继续给张知序夹菜。
第185章 结清 张知序平日里胃口就一般,如今伤重,原是该更吃不下的,但许是张元初做的饭菜实在可口,他居然吃了一整碗的饭,饭后又下床,跟他一起去花园里散步。 “我想要个秋千。”凤卿指了指院子里的大树,“就挂在这枝干上。” 要什么秋千啊,都小时候的玩意儿了。 张元初腹诽,脸上却还是一片慈祥,甚至吩咐随从找来了木板和绳结,自己亲手给他扎一个上去。 秋千要结实,还要好看,张元初着实费了些力气,光打磨坐板就用了一个时辰。 “好了。”他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成果。 凤卿也在旁边看着,嗯了一声,却没有坐上去。 “我下午有一堂工笔课,有小试。”他道,“父亲若是不忙,可以来接我。” 忙啊,张元初怎么可能不忙,火都烧眉毛了,哪里还有空接他下课。 但陈宝香正阴森森地盯着他的后脑勺。 张元初深吸一口气,笑着点头:“好的。” 如今的张知序其实已经不用再去小试,工笔画什么的本也只是锦上添花的东西,再说他早就出师了。 但他还是去了,不但参与了小试,还拿了头名。 离开画坊出来的时候,一片等人的人群里,他找了一圈,这次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父亲。 张元初有些不耐烦,但一看见他,他脸上就还是露出慈祥的笑来:“凤卿,走,回家。” 他慢慢走到父亲身边,将自己亲手画的卷轴交给他。 “不必再过来了。”张知序轻声道,“我会跟陈侯说清楚,父亲以往不曾给我的东西,今日已然结清。” 张元初原本是有些烦躁的,他不需要陈宝香来教他怎么爱自己的儿子,他养育了凤卿二十年,没人可以对自己的苦心指手画脚。 但听见凤卿说这话的时候,他还是愣住了。 原来这孩子什么都知道。 他就说么,今日自己的行为这么反常,凤卿怎么可能接受得了,父子就该有父子的相处方式,女人懂什么—— 手里的卷轴打开,他看见了张凤卿画的东西。 一座苍茫厚重的高山,遮天蔽日,威风非常。 张凤卿已经走远,他看了好一会儿,问身边的随从:“这题目叫父爱,是不是在说父爱如山?” 随从看了看那山下。 一只大的穿山甲正举着这座山,要将它送给另一只弱小的穿山甲。 “是,是吧。”随从道,“这不是父爱如山还能是什么呢。” 张知序没有再听后头的对话,他坐上车,没一会儿就回了侯府。 陈宝香正在后院种菜,冷不防就被人拦腰抱起。 “诶,你背后的伤。”她瞪圆了眼。 张知序才不管那么多,将她抱到旁边的屋檐下抵进墙角里,不由分说地就侧头亲上去。 陈宝香眼眸微睁,随即像是意识到什么,闭上眼伸手回抱他。 好半晌之后,张知序才将她松开,问了一句:“怎么说服他的?” “说服一个人是你们读书人才想着干的事。”她骄傲地道,“我直接威胁他了!” “……谢谢你。” “但我已经安排得这么天衣无缝了,你是怎么发现的?” “有张被汤打湿的纸条落我床上了。” 陈宝香:“……” 不是,张元初这人平时对张知序要求那么严格,自己办起事来怎么老出岔子啊。 她无声地骂骂咧咧了一阵,又笑:“你若是觉得这次不够好,那我让含笑再改改词儿。” “不用了。”张知序道,“我与他少来往,对你对我对他都好。” 张家如今就像一座荒山,不会有人再想去那上头种树,但山上残余的一些好木,陛下也还是想用的。 只要山不因此复春,陛下自然也不会非要将山铲平。 是以他这个能在陈侯身边吹“枕头风”的人,也该安分守己,不能让张家拿他作筏子屡屡找陈宝香要人情,也不能因着有他这条路,而让家族里其他人都将期望压在张元初身上。 毕竟,谁喜欢没事去扛一座山呢。 · 新帝仁慈,只惩治了朝中贪官,却未殃及任何一个学子,包括考场里被查舞弊之人,也只是关两日就放,来年还能参考。 有老臣说此举不妥,一次舞弊就该永不录用。 但李秉圣高坐龙椅望着下头,说的却是:“世态如此,学子何辜?只要上头管学政的人干净了,下头一心向学的人自然也会跟着干净。” “往后再出此类事件,朕也只问责官员,不问学生。” 陈宝香听得双眸放光。 能遇见陛下这样的皇帝,她运气也太好了吧。 诚然李秉圣并不是个完美的人,她也有做不对的事和光明背后的阴暗,但用圣人的要求去框住一个帝王是不合理的,她很高兴最后坐在上头的人是她。 李秉圣正一脸严肃地扫视下头群臣,想用威压镇住这些人心里的小算盘。 结果往旁边一瞥,她看见了陈宝香那双清澈又晶亮的眼眸。 这人崇拜无比地看着她,即使没有说话,她仿佛也听见了她那一连串的夸奖,又快又顺,清脆得像玉珠落盘。 李秉圣有些好笑的扶了扶额。 自己昨儿见张知序才笑了他总吃陈宝香这一套,但轮到自己,怎么好像也避免不了。 “陈宝香。” “臣在。” “春闱即将放榜,你带人去一起守着。”她道,“不要出什么乱子。” “臣遵旨。” 往年的春闱放榜总是要出些乱子的,要么是学子不服当场告发同窗舞弊,要么是榜上大名被替,惹来平民学子群情激愤地吵闹。 但今年似乎不太一样。 金榜一出,学子们纷纷围看,有人失落遗憾,有人狂喜大吼。 但陈宝香守在旁边足一个时辰,也没见谁闹事。 远处有人似乎在榜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一群姑娘围着她叫出了声。 陈宝香被声音吸引,刚扭过头,却见一袭淡青色的长裙扬起,林满月从人群里冲出来,飞扑将她抱了个满怀。 “老师!”她将她抱得紧紧的,激动得话也说不清。 陈宝香眼眸微微睁大。 对面的金榜之上,林满月三个字高居二甲第七。 她哇了一声,放开自己的佩刀接住她拍了拍:“太厉害了吧。” “多谢您,真的非常感谢。”怀里的人哇哇大哭,哭得眼泪鼻涕一起流,“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了。” 眼尾笑得弯起来,陈宝香一边拍她一边安慰:“自你而始,后面的人会有越来越多的机会。”
第186章 保你飞上枝头。 科考改制之事已经随着这场科举舞弊案被正式摆上了朝堂。 如今的大盛没了世家当道,也不再有官员抱团取暖,张知序以戴罪之身重新呈上了厚折,连同当年叶霜天的那份一起,向天下人阐明了改制的迫在眉睫。 此事很快传遍大江南北,各地学子纷纷拍手叫好,更有季秋让等人挺身出来击鼓声援,写万民书呈于陛下。 形势浩浩,反对的声音瞬间被压了下去,不闻分毫。 李秉圣顺势就大手一挥:“准奏。” 声音响亮,回荡遍了上京的二十四坊,顺着今年登科之人的得意春风,缓缓地飘向整个大盛。 陈宝香坐在青山之中的坟冢前,终于是提起笔,将空白石碑上的名字缓缓填上。 “陛下开恩,叶家旧案彻底平反了。”她眨眼看着石碑道,“叶霜天被追回了宰相之名,厚葬进了忠臣坟。叶家满门被宽恕,待科考再开,含笑便能名正言顺地去参加。” “您听见这些,会高兴的吧。” 山风乍起,四周青草枝叶沙沙作响,像谁温柔的回音。 陈宝香写完那练了好多遍的三个字,然后起身,张开手抱了抱那宽大的石碑。 “我要去过新的日子啦,带着您的愿望一起。”额头抵在碑上,她道,“婆婆,这回不用担心我,我再不是一个人了。” 草叶低伏的方向,张知序往前走了两步又站定,遥遥地朝这边行了个礼。 在他身后,九泉宁肃赵怀珠张银月王五冯花含笑林满月甚至季秋让都在,衣摆纷扬,人影错落。 无论她要去哪里,无论她想做什么,这些人都会一直陪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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