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宝香早在栏杆外头挂着的时候就觉得不太妙。 太顺利了,无论是炸牌位还是给程槐立下迷药,一切都太顺利了,哪怕她那几位师兄师姐堪用,程槐立也不该这么大意。 最后一环顺利完成,连一直担心的赵怀珠都收回了信号,示意她可以继续。 陈宝香猫腰走在连廊里,眉头却一直没松开。 若是有得选,她想退回去再从长计议。 但已经走到了这里,哪还有什么退路,这已经是最接近成功的一次机会了,一旦错过,下次见程槐立还不一定是什么时候。 深吸一口气,她硬着头皮在往厢房的方向摸。 快了,还差两个房间。 看见那扇大开的房门,陈宝香深吸一口气,纵身就想闯。 一只手突然从隔壁房间伸出来,硬生生地将她拖了进去。 陈宝香瞳孔紧缩,手肘猛地往后一击。 低低沉沉的闷哼在她背后响起,鼻息间霎时盈来上等的衣裳熏香。 “?”她认出了是谁,脖颈连着背脊都一起僵硬住了,一动也不敢动。 门外骤然响起一片脚步声,接着附近三四间厢房的门都被敲响:“开门!” 陈宝香起身想跳窗,那人却抓紧了她的手腕,带着些气性将她的身子扭回来。 双目对视,面巾掉落,陈宝香无处遁形。 “……”她脸色发白。 张知序脸色阴沉得像雷雨将至的天,薄唇紧抿,手上的力气也很大,二话不说就将她往床帏里一推,跟着覆身压上来,飞快地解开她的腰带。 陈宝香倒吸一口凉气,凌乱挣扎,却还是被他剥了外裳。 正想卯力气反抗,却见他将她的外裳和面巾一起卷起来,扔去了房梁上看不见的夹角里。 “……”陈宝香老实了。 她倚在软枕上,接住了大仙压过来的身子,任由他扯开她的中衣揉乱她的头发,也怔怔地感受着他在自己耳畔的呼吸。 愤怒、炙热、不解。 房门被猛地撞开,程安带着人闯进来,刚想质问,却就听得一声女子尖叫。 床榻上相拥的两人飞快分开,接着他就被甩来的枕头砸了个正着。 “大胆!”张知序拢衣而起,顺势拿出陈宝香身上的短刃横过去。 程安瞪大了眼,一边抬手挡枕头一边道:“大人明鉴,方才有刺客,有人看见他跑到您这厢房附近就不见了。” “刺客?”张知序冷笑,“原以为程大人会有什么高明手段等着我,不曾想还是这老掉牙的栽赃陷害。” “大人误会。”程安拱手,“真真是有刺客。” “好。”张知序替床上的人拢上中衣,“你带人搜,这屋子里除了我和我的女人,你若能搜出来第三个人,我便带着铡刀进宫去,给程大人赔命。” “此话言重了,言重了。”程安偷摸打量房内,嘴里赔笑,“我家大人并未遇害,不过是中了些迷药。” 话是这么说,带来的人却当真在房里搜起来。 几个护卫搜完,朝程安摇了摇头。 程安不甘心,伸头打量床上。 美人如玉,颤巍巍露出雪白的后颈,柔弱地偎在张知序怀里,不敢抬头。 张知序不耐烦了:“宁肃。” 有身影凌空而至,横刀出鞘,直接将程安等人逼出房门。 “叨扰了,张大人莫怪。”程安一边后退一边拱手。 附近的厢房里也响起搜查的动静,张知序等了片刻,朝宁肃道:“准备好马车,他们搜完我们就走。” “是。” 门关拢了,窗户还半开着,很容易就能看见下头密密麻麻的暗卫和四处游动的人影。 张知序任由怀里的人抱着自己,脸色冷得能冻出霜:“这次打算怎么解释。” 陈宝香紧闭双眼,没有吭声。 “我替你说吧。”他轻声道,“你是家里待得无聊了,特意来找我,而不是来刺杀程槐立;陆守淮的死也跟你没关系,你是听见握佛的声音了,才非要冒死去毁正殿里的牌位。” 他宽大的手掌捏住她的后颈,声音放轻,“随便编些说法来,旁人信不了,骗我却是好用的。” 寒意透过衣料,渗进她的双臂。陈宝香只觉得牙根都发紧,忍不住将他抱得更紧些。 “大仙……” “我差点就全信了,你为什么不再编得周全些。” 手背青筋鼓起,张知序闭眼,咬牙将人与被子一起抱进怀里,滔天的愤怒具象地朝她倾轧。
第104章 我也没有别的办法 陈宝香没有反抗。 倒不是愧疚到无地自容,而是眼下这境况里,没有比张知序怀里更安全的地方了。 她的直觉没错,今日之所以这么顺利,果然是程槐立以身为饵的一场局,若不是大仙及时出现,她这退路还真不好找。 可是如此一来,她对大仙的谎也就再也撒不下去了。 “陆守淮是你杀的。”大仙这是陈述句。 陈宝香紧闭双眼:“是。” “你早就跟他有仇。” “是。” “对付程槐立也不是因为张银月,是为你自己。” “是。” “你早就知道我是张知序,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大仙。” “……是。” 张知序被气笑了。 他努力回忆两人的过往,想平静下来不要失态,可还是连声音都发颤。 “是什么时候认出来的。”他轻声喃喃,“是上次我说漏了嘴?” 早该知道的,上次说起谢兰亭,他下意识地就提起几人年幼时被拉着假装升堂的趣事。 可按理说他是大仙,没有经历过张知序的童年,又怎么会知道这些。 当时的陈宝香神情都呆滞了,显然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但她居然没有问出疑惑,甚至飞快地岔开话题,生怕他意识到不对。 也就是说,那个时候她就明白了一切,却一直在跟他演戏。 “不是。”陈宝香闷闷地开口,“不是那个时候。” 心里一松,张知序定定地看着她,想听她说别的缘由,或者说其实一切都另有隐情。 但陈宝香揽着他的腰身,说的却是:“要更早些,甚至早在你救我出大牢的那一天。” 张知序瞳孔一缩。 外头似乎要下雨了,风卷着凉凉的气息从窗口拂进来,冷得仿若又回到了他办烧尾宴的那个冬末。 彼时他坐在四面埋伏的高台之上,正专心想着自己死之后应该去第几层地府。 油锅应该不用下,但刀山火海许是要走一走。脚会很疼吗,他活这么大还没有感受过特别剧烈的疼痛。 九泉发了一声信号,是准备好要动手的意思。 他淡漠地抬眼,打算敬对面的程槐立最后一杯酒。 结果就在此时,有人不知怎么就越过了四周的防卫,翩翩然跳到他和程槐立中间。 “愿为各位大人献舞。” 她盈盈一福,手里的匕首和着脚腕上的铃铛,不由分说地就开始跳跃。面纱遮脸,四肢翻摆,动作十分僵硬古怪。 程槐立被她吸引了目光,一时纳闷。 远处早已上弦的羽箭却在此时齐发,千百支密密麻麻的箭矢像一座坟,铺天盖地地朝高台上拢来。 那一瞬间张知序的念头竟是,能少死一个就少死一个吧。 于是纵身而起,想将人拉开。 谁料这人力气挺大,他第一时间没能将她带离,只能改拉为护,将自己的背挡在她的身前。 长箭穿背,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似乎对上了这人的双眼,却看不太清她的眼神。 …… “你当时。”他怔怔地道,“的确就是去刺杀程槐立的。” “是。” 陈宝香眨了眨眼,“所以先前看见你背后的伤疤,我有些许失态。” 程槐立权势滔天,她在上京努力了那么久也没能混到见他的机会,只能买通后厨混去烧尾宴上杀人。 发现中埋伏的时候,她就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会突然出来一个人替她挡箭。 那人长得可真好看啊,身形高大,剑眉凤目,哪怕雪色的袍子上渗出了血,也还是对她道:“快走。” 低低沉沉的声音,只两个字就让她记到了心里。 故而后来他在牢里出声的时候,陈宝香几乎是立马就认了出来。 但身体里多了个人这种离奇的事,她也不敢确定,只能装傻充愣,再继续暗暗观察。 她听他给自己出主意脱身,听他说起那些只有张知序才能知道的事,心里才慢慢有了底。 可是,在当时的陈宝香看来,张家与程家是有姻亲的,两人又关系这么好地在一起喝酒,她一个想杀程槐立的人,如何敢暴露自己? 索性继续伪装。 陈宝香过过许多看人脸色的日子,装腔作势最是熟练有一套,试探过知道他能听见自己心声却不能探知自己想法的时候,她就计划着要利用他重新接近没死成的程槐立。 “我与你分明目的一致。”张知序有些不敢置信,“连目标都相同,你与我开诚布公又能如何?” “我不太敢信任别人。”她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尖,“当时的我,也并不知道你是什么想法。” “那后来呢。”他喉结微动,“后来我将你从地牢里带出来,你分明有合适的时机能认出我的身份。” 可她当时却依旧装傻充愣,将他认为大仙,而不是张知序。 陈宝香沉默。 她能怎么说呢,说她觉得两人各归各位的话就会有云泥之别,只有将他认成大仙才能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进而更好地利用他? 是事实,但是有些说不出口。 陈宝香很清楚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为了达到目的她不会顾及什么道德什么体面,打从一开始她就决定好了要骗他,毕竟这是上天赐来的良机。 原想靠攀高枝当官夫人然后去告御状,但季夫人的例子让她明白这条路走不通,她得去做官,如此才能有更多报仇的机会,还有可能在未来取代程槐立,让他彻彻底底的死无葬身之地。 跟张知序搞好关系,能省去许多许多的麻烦、能走最稳妥的捷径,只需要她骗过自己,再骗过他。 她没有不选这条路的理由。 有些心虚地避开他的目光,陈宝香含糊地道:“我当时太慌张了,没有反应过来。” “……” 对面的人垂下了眼,手背的青筋都冒了出来。 很生气吧,也该他生气,他以为自己在掌握一切,没想到反被她黄雀在后。 幸好两人只是朋友,他也说了,就算被骗也不会太计较的。 陈宝香咬了咬唇上干燥出的皮,琢磨着该怎么缓和一下气氛。 结果张知序先松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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