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张知序想了想,“当时是小雨之后,路上的脚印很清晰,她不用认识路,光看脚印就能一路追过来。” “那岔路口怎么说?”谢兰亭展开一张地图,指了指上面的分叉,“他们说当时陈宝香都没犹豫就往右边追了。” “很简单。”张知序道,“这两条岔路,左边是一片芸薹花,右边是一片竹林,若是你来救我,你会往哪边追?” “右边。”谢兰亭点头,“你对芸薹花过敏。” “是的,并且右边有河,我会水,往这边走活下来的机会要大很多。”他收拢折扇。 这么顺一遍所有的事情就都很合理了。 谢兰亭了然点头,松了表情开始喝茶。 但茶盏放下之后,他看见对面这人的神色反而越来越凝重。 “怎么?”谢兰亭觉得好笑,“我都想明白了你反而想不明白了?” “不是。”张知序垂眼,眼睫轻轻发颤,“如果我是张知序,这些事自然很好明白。” 但现在,在陈宝香眼里,他应该是大仙。 一个习惯跟张知序完全相左、喜欢芸薹花、讨厌竹子、不会水的大仙。
第100章 相信 -我打听了张知序所有的喜好照着学,学得是还不错,但他很多习惯跟我是反着的。 -他喜竹,我厌竹;他会水,我畏水;他畏寒,我喜寒。 -他对芸薹花过敏,我偏最喜欢看芸薹花。就连这紫色,他不喜欢,我却习惯性地买。 -所以你跟他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不然呢? 先前的对话清晰地在耳畔响起,张知序像遭了巨大的撞击,瞳孔微缩,瞬间了然却又有些茫然。 陈宝香什么时候发现他就是张知序的? 以她那么蠢笨的脑袋,怎么可能发现得了。 就算发现了,她为何不跟他直说? 袖口里的握佛泡久了水,金箔已经脱落了大半。 张知序怔然地捏着它,良久之后才问问谢兰亭:“如果陈宝香真的去过那处河边,她是不是就极有可能是杀死陆守淮的凶手?” “也不是。”谢兰亭道,“她有人证,半个时辰的空隙不足以让她将人从淮口驿站将人拖回来杀。” 押送陆守淮的差役说了,两人是在淮口驿站中的迷药,而在西城门和淮口驿站之间往返,最快也要一个时辰以上。 陈宝香没有那个条件。 张知序垂眼点头,抬步就往外走。 “哎。”谢兰亭拦住他,“你还没说清楚呢,为什么突然想不明白?是有什么新的疑点吗。” “没有。”他道,“你这么厉害的办案高手都没有发现问题,我又如何能找到疑点。” “那你现在要去哪儿?” “随便走走。” 陈宝香已经沐浴更衣,正坐在榻上小憩。 她桌前有大仙送来的糕点,手边有新酿的酒,照理应该是满脸笑意地在吃喝。 但此刻屋内没有旁人,只有她和赵怀珠。 “大人。”赵怀珠低声道,“大理寺的那个少卿,一直在抓着我们的人问今日营救的细枝末节。” 陈宝香自顾自地擦着头发,半干的青丝垂坠在她紧绷的侧颔边,原本活泼清澈的圆眼此刻冷漠地垂着,余光过处,阴郁深沉。 “问到什么了?” “我们几个自是什么也没说,奈何下头有些人管不住嘴。”赵怀珠皱眉,“要不我去一趟,叫他们老实点?” “不必。该说的都说了,你再去岂不是更坏事。” “那大理寺那边……” “无妨,没有铁证,他也只能是怀疑。” 赵怀珠原本慌张的情绪被她三两句就平定了下来。 她不由地感慨,幸好找到了大人,不然就凭她们几个,定是无法成事的。 陈宝香闷头擦着发尾,有些懊恼。 今日她太急了,没顾得上伪装,的确露了太多的破绽。若再周全些,就应该在岔路处多徘徊些时候,亦或者兵分两路—— 可那样一来,那人就得在水里多泡上许久。 本就身娇体贵,稍一折腾就这里疼那里起疹子的,再多耽误些功夫,都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 想起那人那脆弱的模样,陈宝香长叹一声,眼睫低垂。 院子里突然响起两声风铃的动静。 赵怀珠一凛,立马从窗户翻出,避去别处。 陈宝香回神,也将自己的头上的干巾一扯。 帕子覆过整张脸,待落下时,她的眼神恢复了澄清,表情也变得活泼。 “大仙?”她看向门口进来的人。 依旧是宽袖窄腰,玉冠银簪,张知序迈步而入,抬眸看向她,似清潭绽花,又如雪枝映月。 他径直走到小榻边,原是想问什么,但目光一垂就看见了她手背上的划伤。 是先前救他的时候被芦苇叶划的,从虎口一直到手腕,细长的一条血痕,这人没包扎,伤口微微有些泛白。 张知序抿唇,轻叹一口气:“又伤这么重。” 陈宝香弯起眼尾:“这有什么重的,都快愈合了。” “程槐立也是够狠的,光天化日之下就敢直接下手。”他道,“幸好你聪慧,知道我会藏在水里。” 陈宝香眼皮微微一动。 她盯着自己乌亮的发梢,状似轻松地道:“这哪是我聪慧,还得是那一百文没白花。” “嗯?” “握佛呀。”她拿出自己那个在他眼前晃了晃,“追过去的时候遇见岔路口,我原是想往芸薹花那边跑的,但突然有个声音告诉我往右,说你就在右边的河里,于是我就往右边去了。” 这说法其实很离谱,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信。 但眼前坐着的人是张知序,是跟她一起经历了更离谱的附魂之事的张知序。 陈宝香屏息凝神,静静地等着他的反应。 张知序沉默了片刻,伸手替她擦头发,清瘦的手指拢着干巾,一点点地揉干她的发梢:“那你有空,记得去道观里还愿。” 嗯? 陈宝香心里一松,倒是乐了:“你真信?” “你骗我?” “没有没有。”她干笑,“我怎么会骗你。” “我想也是。”他点了点头,眼底的沉闷散开,“这世上谁都可能会骗我,独你不会。” 都说人心隔肚皮,可他和她之间没隔,他的心脏与她的一起跳动过,情绪和感知都与她相通过,他是这个世上最了解她的人。 陈宝香没有任何要骗他的理由。 方才还淤堵的心口骤然通畅,张知序放下干巾:“你这几日先别出门了,上京里不安全,谢兰亭又老怀疑你有问题。” “不行。”她拢起青丝,“总衙刚给了我的委任状,我得领命干活儿吧。” “缓几日无伤大雅。” “要缓几日?” 张知序算了算:“后日就是陆守淮的供位之礼,你避开这件事再出门,途中若再生什么变故,就可以排除你的嫌疑。” 陈宝香挑了挑眉梢。 开什么玩笑,她准备这么些天,就是为着让陆守淮的供位礼生变故。 清官尚无全棺埋土,那种草菅人命贪赃枉法的畜生,凭什么可以将牌位供进受万民香火的四神庙。 心里情绪翻腾,她面上却还是甜甜地笑着,乖顺地对大仙点头:“好呀,那我就在家里待着,等一切都结束了,你再来与我一起去摘星楼上吃酒。”
第101章 盒子 大仙愉悦地走了,还给她留了一个小木盒,说是随手拿的谢礼。 陈宝香托腮看着,指尖嗒嗒地敲着,却没打开。 “大人。”赵怀珠从窗外翻回来,“王五那边刚传回来的消息,程槐立后日会从程府乘车至西凉街,经北川路去四神庙。” “这一路虽有两百余人护送,却没多少官差,我看过了,北川路上有一座荒废的寺庙,是伏击的最佳地点。” 陈宝香摇头:“不妥,光天化日之下当街杀人,我们付出的代价会很大。” “可若放他过去,就进入巡防营的守卫范围了。”赵怀珠有些着急,“那老贼一直龟缩府内,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 “我有更好的办法。”陈宝香道,“不会暴露你们,也不会有太大的动静。” 赵怀珠附耳去听,一边听一边点头。 可整个听完,她又有些顾虑:“环环相扣,其中若是有一环出了问题,大人就危矣。” “所以要你替我守着。”陈宝香道,“若中间进行不下去,你发信号,我可以立马撤退。” 赵怀珠不放心,与她核对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无奈叹气:“叫师父知道我们这般没用,还要你去冒险,她定是要怪我们。” “不会。”她望着屏风上柳叶的绣花,浅浅地笑了笑,“叶婆婆若九泉有知,也会觉得我的决定更好。” 春风吹拂,线绣的柳叶仿佛也动了起来,飘飘扬扬似回到了桂乡村的河边。 彼时没有书案和矮凳,一群大的小的孩子就倚在岸边的石头上,跟着慈祥的老人一起念:“兵者,诡道也~” “师父,我们会背了,该教一会儿剑法了吧?” 光晕之中,老人轻轻叹息:“习文可比习武有用得多。” “剑法可比这翻来覆去都一样的字有趣,往后徒儿们学成了,也能保护小师妹不是?” “好,往后我这老婆子走不动路了,宝香就交给你们。” “哦~学剑法去喽~” 大大小小蹦蹦跳跳的身影跟老人一起消散在耀眼的光芒之中。 赵怀珠回神,眼眶有些发红。 她朝陈宝香一拱手:“我现在就去准备。” “有劳。”陈宝香歪过头来看她,小声喊,“师姐。” 赵怀珠好悬没哭出来,僵硬着背不敢回头,只匆匆往外走。 哪有她这么当人师姐的,家乡遭洪水的时候她不在,乡亲们颠沛流离搬去边塞时她也不在,就连团聚,也全靠小师妹那一场发肉饼的闯关大赛。 不过幸好,她们现在在一起,好歹还能在一起。 抹了把鼻涕,赵怀珠快步翻墙出院。 陈宝香仍旧盯着桌上的木盒。 那盒子沉甸甸的,打开应该会是她喜欢的东西。 但她有点不敢碰。 大仙对她可真好啊,银票、铺子、金子,这些在他看来应该很俗的东西,她说一声喜欢,他就隔三岔五地送。 嘴上说是无关紧要、不值钱、随便选的,可一打开,往往都能动摇她的心神。 银子是这个世上最会令陈宝香心动的东西。 指腹伸过去摸了摸木盒的边缘,又被烫着似的飞快地缩回手。陈宝香发愁地看着这个盒子,长长地叹了口气。 · 大盛有四位凡躯成神的人物,一位救大盛数十万百姓于时疫,一位横刀立马硬退八万敌军,一位舌战列国挽回大盛摇摇欲坠的国祚,一位废除了前朝男尊女卑的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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