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客这边请。” 陈宝香看一眼扶着她的两个侍女,一边走一边小声道:“真不用更衣,我自己去就行。别跟着呀,怪不好意思的。” “贵客。”侍女领她到了茅房门口,憋笑道,“更衣这边请。” 原来有钱人家把上茅房叫更衣。 就不能直白点吗。 她尴尬地笑了笑,提着裙摆走进那修得比寻常人家主屋还大的茅房里,一关上门脸色就垮了。 没有大仙相助,此地压根无法久留,她得赶紧走。 抬头望了望茅房上方高高的花窗,陈宝香打算搬东西来踩着爬上去。可刚抱起一个木桶,她就被吓了一跳。 有人在弹琴吹笛。 有四五个姑娘,在弹琴敲钟拉胡吹笛。 有四五个打扮得十分好看的姑娘,正错落地站在一间地板锃亮、宽阔非常的茅房里,对着想解手的客人欢迎地弹古琴敲编钟拉二胡吹竹笛! 她傻眼了:“啊?” “贵客不必惊慌。”侍女捧上两枚红枣,“只管方便就是。” 陈宝香呆呆地接过红枣咬了一口。 侍女一愣,接着就掩唇笑出了声:“贵客,这红枣只作塞鼻之用。” “……”有钱人的花样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那曲调吹弹得越欢快,就越显得她像个傻子,愣愣地站在人群包围之中,无所遁形。旁边的侍女看着她怀里的木桶,似笑非笑地问:“还更衣么?” 陈宝香干笑:“我,我再等等。” “可别让药神等急了。”侍女伸手作请。 旁边两个侍女见状就上了接着将她架住,力气挺大,陈宝香色厉内荏地道:“我好歹是客人,你们抓着我像什么话,放开。” “您这样的客人,我们见得也是多了。”侍女不为所动,“既有胆子来招摇撞骗,就要有胆子迎接该有的下场。” 心里咯噔一声,陈宝香勉强嘴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没关系,等板子打下来就什么都懂了。” 几个侍女架着她就往前堂走。 远远地,堂里已经有人吵起来了: “眼下我这里也是水深火热,你倒是好,不说帮忙,竟是上门抢人来了。” “什么师兄师弟的,师父当初收你的时候我可不在场!” “当时在山上就该一刀戳你两个洞,再扔后山去喂狼!” 骂骂咧咧的声音夹杂着几声花瓶的碎裂响动,听得人心惊肉跳。 “师兄教训得是,莫生气,莫生气……哎,你看,宝香来了。” 王寿眼眸一亮,指着门口就道,“我刚救了你最心爱的徒儿,这你总得给我两分薄面吧。” 屋子里的众人顿时都看了过来。 陈宝香还想往后缩,侍女却是毫不客气地将她往前一推。 踉跄两步站进堂里,她看见了前头站着的孙思怀,那老头目光凌厉,上下打量她一番之后,眉心紧皱,显然是完全不认识她。 陈宝香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一时间连自己坟头应该长什么草都想好了。 -大仙,你去哪儿了啊大仙! 她心里哀嚎。 大仙仍旧没有任何回应。 绝望地闭上眼,陈宝香企图跪地求饶。 对面的孙思怀突然开口: “你这劣徒,净会给我惹麻烦,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滚到我身后去?”
第15章 大仙大仙! 仿佛被黑白无常钩起又摔回了地面,陈宝香背后出了一层薄汗。 她惊愕地抬头看向孙思怀,对方看她的目光依旧陌生,却还是朝她点头示意。 飞快反应过来,陈宝香立马带着哭腔扑过去:“师父!” “没出息,怎么还伤着了。”孙思怀看了看她包扎着的肩头,白眉皱成一团,“去旁边坐着吧。” 陈宝香连声答应,拖着自己发软的腿就坐去了旁边的椅子上。 侍女很是错愕,慌张地低声问管事:“药神什么时候收了女徒弟?” “贵人的事哪是你能在堂上问的。”管事警告她一眼,而后恭敬地给陈宝香奉茶。 陈宝香一边喝茶压惊一边自己心里也纳闷。 药神为什么帮她? 难不成她看起来有什么学药的旷世天赋,让他起了爱才之心?亦或者她真跟他哪位徒弟长得有几分相似,药神老眼昏花,看错了? 正嘀咕呢,她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虚弱地骂她:瞎说什么! 声音低低沉沉,听着就让人觉得安心。 -大仙! 陈宝香激动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你活了! -原也不曾死过。 张知序被她肩上的伤疼得直扯嘴角,十分不适应地嘀咕:我就说还是得用马飞草。 -大仙大仙! 她又高兴又兴奋:你绝对想不到方才发生了什么,那可真是惊天地泣鬼神—— -是我让他认下的你。 张知序打断她的吹嘘,哼声道:不然你就死定了。 陈宝香嘴巴张得可以塞下一个鸡蛋。 -你,你真对孙药神施法了? -算是吧。 张知序心情复杂。 自烧尾宴上中箭之后,张知序的原身就一直昏迷不醒,魂魄附在陈宝香身上,随她东奔西走,无法解脱。 原以为自己一辈子要如此了,可方才一过宣武门,他突然觉得头晕目眩。 闭眼再睁,看见的居然就是自己熟悉的卧房。 “还能醒。”孙思怀拿着银针坐在床边,看见他睁眼就松了口气。 “主人。”九泉也紧张地喊。 是固元针法让他回了魂。 张知序了然,抓着他们的袖子有很多话想说,可脑袋晕眩得不像话,身体也轻飘飘的,像是随时都要再死过去。 “来不及了。”他飞快地嘱咐,“上京有个叫陈宝香的人,你们遇见了就一定要帮她,她对我很重要,她活不了,我也就……活不了。” “徒儿?” “主人!” …… 就只来得及说那么一句话,一阵长长的黑暗之后,他就又回到了陈宝香的身体里。 张知序很失落,甚至有点怨恨上天捉弄。 可接下来他就听见了陈宝香无比夸张的惊叹:“大仙,你也太厉害了吧,简直是神通广大无所不能!” “菩萨没你法力高,佛祖没你慈悲厚,你真是天底下最最最好的神仙!” “我何德何能可以得到你的庇佑啊,我真是太不配了,等回去就给你供神位,用金箔描字,添上重重的香火呜呜呜。” 张知序听得好笑:“这次不是金漆,是金箔了?” “大仙放心。”陈宝香握拳,“我有预感,咱们这次一定能发财。” 阴郁的情绪散开一些,他没好气地哼声:“你脑子里除了钱也没别的了。” 那边的孙思怀已经在拽着王寿往外走。 “正好你来了,先随我去看看张家这位,他的脉象太乱,我诊不准确。” “可是师兄,我那边也很急。” “急什么急,看了再走。” 陈宝香下意识地起身跟上,裴如珩也迈开了步子。 结果管事出面拦下了他:“内院事杂,恐冲撞公子,您还是留在此处品茶吧。” 裴如珩皱眉,有些担心陈宝香独自前去会在长辈面前失礼,可张家规矩严,他也不好驳斥,只能站在原地。 陈宝香看着裴如珩那幽深又绵长的目光,很是纳闷。 -什么意思? 她问大仙:他怎么瞪我? 张知序被她噎了一下。 先前满月酒裴如珩那么差的态度她能觉得人家是对她有意思,现在人家眼神里的担忧和在意都快溢出来了,她又觉得人家是在瞪她。 就她这脑子,别说攀高枝了,将她挂高枝上她都得自个儿晃下来。 “先跟去看看张知序的情况。”他没好气地道,“顺便问药神拿马飞草,你的伤口实在是太痛了。” “哦。” 陈宝香朝裴如珩颔首,然后就跟去孙思怀后头,一边走还一边有点兴奋。 张家可是鼎盛的富贵人家,那传闻里极尽奢靡的张家二公子,睡的床该不会都是金的吧? 满怀期待地穿过回廊走过月门,陈宝香连以后要跟人怎么吹嘘都想好了。 结果一进屋子,她小脸就是一垮。 -大仙,他的卧房怎么这么小,我以为会占一里地呢。 -四周还空荡荡的,这里这么大张条案,就摆一个细瓶子一枝花。 -帷幔也好寒酸哦,金线都没有一根。 -哎,床也是木头的,完全没有金子。 看了一圈,陈宝香连连摇头:看来外头对张家的说法都是谣传,张家公子这日子过得也没比我强多少。 张知序一口气没缓上来,差点又被她气晕过去。 卧房讲究聚气,想住大的她怎么不去茅房?再说房里的帷幔,那都是万宝楼的珍品,有市无价的织花工艺,就是贡品也做得的。 还有他的床,用的是上等的紫檀木,足两千斤,大料精雕,远比黄金贵重。 他一向眼光高品位好,上京多少贵门都偷偷打听他青睐的物件再效仿着买,她倒是好,除了黄金,什么也看不上。 不对,有看得上的。 张知序顺着陈宝香的目光看向了床上躺着的自己。 -好好看啊。 陈宝香小声赞叹。 心口堵着的气瞬间消散,张知序轻咳一声,翘着嘴角道:也就那样吧。 -什么也就那样。 陈宝香凑近些,眼睛都亮了:同样是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他这长得也太动人了,像万宝楼那个镇店用的玉雕菩萨,又白净又慈悲。 还挺会夸人。 张知序哼笑:比你的裴公子如何? -老实说,比裴公子好看多了。 陈宝香很是拎得清:但他这样的我高攀不了,还是裴公子更好些。
第16章 我? 这说的是实话,但张知序怎么听怎么不舒坦。 -还是裴公子更好些~ 他阴阳怪气地学她说话。 -真那么好,也没见他多感激你的救命之恩。 陈宝香很乐观:不着急嘛,慢慢来,我现在已经是王神医的师侄了,有的是机会跟裴郎再见面。 还裴~郎~ 张知序直撇嘴。 -别乱看了,等人家号脉吧。 他掰过陈宝香的脑袋看向王寿。 王寿已经号了三炷香了,越号神色越凝重。 “他这脉象是很奇怪,尺脉弱于寸、关二脉,短急而促,如釜中沸水,浮而无根——原是将死之相,可每隔半炷香的功夫,脉象又会变得短跳如豆,厥厥动摇,滑数有力。” “我见多了活的或者死的,独没见过这样将死不死的。” 孙思怀闻言就踹他一脚:“你才要死呢,会不会说话。”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17 首页 上一页 7 8 9 10 11 1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