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 -无亲无故的,咱就非得帮这个刺客不可吗? -非得帮,不然你前面撒的谎迟早露馅。 九泉是张知序身边最重要的人,先前她还跟张溪来谢兰亭他们说自己认识九泉,这几个人碰不着还好,一旦碰上了问一句,那不就全完了。 -可话说回来,大仙你怎么会只看身形就知道他是那个传说中的九泉? 张知序沉默了一瞬,学着她那不要脸的劲儿理直气壮地道:我是大仙,大仙就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 一般人其实早该怀疑他了,哪怕不怀疑,也多少对他有点戒备。 可陈宝香不,她不但不怀疑,反而双手捧心满眼钦佩:大仙厉害,有大仙相助与我,我定是能发达的! 张知序有点嫌弃她的蠢笨,可转念一想,真换个聪明的,自己不就完蛋了么。 还是她比较好。 那头的九泉已经顺利潜入了小院,没一会儿,里头就响起了奴仆的喊声:“来人呐!快来人!” 张知序正在墙根边听动静,就见陈宝香站了起来。 “你做什么?”他不解。 “大仙这就是你不懂了。”她道,“男人,尤其是这种贵门里娇养的男人,都是鲜少遇见危险的,一旦遇见了,必会刻骨铭心。” 也就是说,只要她在这个时候也在场,那他也就会将她铭记于心,四舍五入的,不就是爱上她了? 想想就觉得机不可失,陈宝香猫着腰就从打开的小门钻进了院子。 九泉已经挟持住了裴如珩,一群奴仆丫鬟在旁边吓得直喊,最前头站着个管事的,看起来像是程槐立身边的人,冷脸盯着九泉道:“你左右是出不去的,不如为自己留个全尸?” “全尸有什么意思。”九泉压低嗓音狠戾地道,“我要留就留陪葬。” 说着,手里短刃一紧,裴如珩跟着呼吸一窒。 “别,别杀我儿。”裴母分开人群从后头扑上来,哭腔道,“你要什么我都给,千万别伤害我的孩子!” “夫人……” “你给我闭嘴。”裴母怒道,“这是我家,任你们挖渠摆场的我也不说什么了,可要我儿的命去给你立功?你休想!” 说着,又朝九泉哭:“我能保你的命,也能送你离开,只求你也留我儿一命,求求你!” 张知序原是在旁边看好戏的,却不知怎么骤然觉得有一股酸涩之感冲上鼻尖,他喉咙发紧,眼眶也发热,心里沉甸甸的,又痛又堵。 这是什么?难过? 张知序不解地擦了擦陈宝香的眼角:又不是你儿子,你难过什么? -什么东西,我没难过啊。 陈宝香一脸平静。 瞧着确实不像难过的样子,可张知序就是难受极了,心脏越来越沉,像被人攥了一把又捆上了石头。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 陈宝香只盯着慢慢往外挪的九泉和裴如珩。 有裴母放行,程槐立的人没有再阻拦,九泉很顺利地到了裴家的侧门外头。 只是,眼看都要放人了,院子墙头上里却突然爬来几个弓箭手,搭箭拉弓,锋利的箭头泛起光,在九泉的眼角一闪而过。 “竖子!”九泉沉了脸,当即扔开裴如珩飞蹿上树,借着树枝的掩护隐去身形,再反手甩了一枚袖箭。 箭啸破空,直冲裴如珩而去。 陈宝香瞪大了眼。 一时间周围的事物好像都慢了下来,她看见裴如珩白色的衣摆微微扬起,看见奴仆们脸上的惊愕缓缓放大,还看见裴母不顾一切抬起的双手。 “小心!”有人尖叫。 张知序原是在看好戏的,骤然间却觉得眼前一花,身体似乎扑抱住了什么东西,接着肩上就是一痛。 这熟悉的感觉…… “陈姑娘?陈姑娘!” “快去叫王神医!” 裴如玫哽咽不已:“宝香姐姐,你为了我哥哥,命都不要了吗?” 张知序反应过来了。 方才陈宝香扑去了裴如珩身前,箭头从她的肩侧划过,一道伤口鲜血淋漓。 “你救他?”张知序不敢置信,“你这么贪生怕死的人,拿命救他?” “为什么?就为一句心悦已久?” 他震惊又恍惚,“心悦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值得人做到如此地步?就算心悦值得,那裴如珩也不值得,上京有钱的人家比比皆是——” “大仙。”陈宝香虚弱地喊他。 张知序感受着她的疼痛,心莫名跟着软了。 他低声道:“也罢,换个念头想,深情如你这般的人,世间也不多了。” “不是……” “我知道,不是你的错。” “不是,我是想说。”陈宝香疼得上气不接下气,“不是我要冲过来救他,是方才那台阶上有青苔,嘶——直接将我滑摔过来了!” 张知序:“……” 张知序:??? 先前满怀的悲切和心软都消失了个干净,他深吸一口气,然后气笑了:“倒是我高看了你。” “唉哟。”她哀嚎不已,“我要死了!” 就划破点皮,有什么好死的。 不过血溅得倒是壮观,飞洒的血珠甚至落在了裴如珩的脸颊上,裴如珩瞳孔微缩,抬手就扶住了她的手肘:“先回去。” 护院们追着九泉逃离的方向而去,剩下的人都簇拥着陈宝香,小心翼翼地护着她往回走。 “好孩子。”裴母一边擦泪一边对她道,“多谢你,我必定好好给你治伤,等你伤好再重重谢你。” 陈宝香刚还哀叹自己倒霉呢,一听这话又来精神了,连忙作势推辞:“小事,夫人不必挂怀。”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乐开了花,甚至开始想裴家家大业大,感谢救命恩人的礼肯定轻不了。 张知序看着她脑袋里飘起的金山银山画面,大大地翻了个白眼。
第12章 过目不忘的天才 九泉用的袖箭刃短,也不带毒,但陈宝香的右肩的伤口还是有两寸长,划得还挺深,王寿一看就说得缝上。 “缝?”张知序吓了一跳。 陈宝香耐心给他解释:“就是用羊肠线穿针,连着皮肉边一针针把伤口缝合。” “这点过程我自然知道。”张知序想后退,“但他怎么不用马飞草?” “马飞草?” “药经里的奇药,一两就能消痛止血,再严重的伤也不会让人受苦。” “这药听着就贵重,他们要是有,也肯定先给程将军留着了。”陈宝香嘟囔,“没关系,我能挺过去。” 她是能挺过去的,他可就不一定了啊! 张知序皱着眉想,自己不是没有受过伤,但他每回受伤都有马飞草轮番地敷,有药神银针止疼,还有冰袋在旁边日夜不断地备着,几乎不受什么罪。 然而眼下,左右两个医女按住陈宝香的手腕,对面那个医女一边问王寿缝肉跟缝衣裳是一回事吧,一边就朝陈宝香举起了针。 张知序很想跑,但实在疼得没什么力气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医女抖着手扎他。 针穿肉的感觉、肉被线拉紧的感觉不停地在他脑海里交错循环,一针一针又一针,哎呀还有一针穿错位置了,重来。 ……大狱酷刑也不过如此。 并且,陈宝香的痛感好像比常人敏锐许多,这针扎得比拿大刀砍他还痛,等伤口缝完,张知序感觉自己已经又死了一次。 “没事了昂,缝好了。”陈宝香安慰他。 他红着眼浑身颤抖,话都说不出来。 陈宝香先前说,贵门公子鲜少遇见危险,一旦遇见便会刻骨铭心。 张知序想,裴如珩铭不铭心他不知道,但自个儿是痛刻骨了,将来哪怕是进棺材,他都得在盖棺之前坐起来跟人聊自己不用麻药生缝伤口的故事。 昏昏沉沉间,他听见陈宝香说:“睡一觉吧,睡一觉就好了。” 声音清甜又温柔,不知是在哄他还是在哄她自个儿。 这客房里的床又硬又小,被子还是旧的,张知序很嫌弃。 但一晚上又累又痛的,他也顾不得计较那么多了,裹上被子就闭上了眼。 一夜无梦,只有细细密密的疼痛纠缠不休。 第二日清晨起来,陈宝香觉得自己好了一点,刚准备跟奴仆打听隔壁的消息,裴如珩就自己过来了。 他沉着脸在床边坐下,一声不吭。 陈宝香有点忐忑:大仙,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来跟我问罪了? 人在疼痛的时候是很难有好心情的,张知序更是像头暴躁的狮子,半点也不想猜,开口就怼:“不知道的还以为中箭的是你。” 裴如珩怔愣,错愕地抬眼看她,可目光一对上,他又飞快地移开:“我来谢谢你。” “大可不必。” 裴如珩没料到她是这个态度,一时无言,只挥手让人送上来个托盘。 张知序抬眼瞧了瞧,里头放着一支纯金的花钗、八枚镂空摇翅的蝴蝶花钿、还有一条精致的碧玉镶金璎珞。 -大仙! 陈宝香看得很激动:他这是不是要给我下聘礼? 张知序冷笑:这点东西也能当聘礼?东市口买头猪都没你便宜。 不是,说话就说话,怎么还骂人呢。 陈宝香很委屈,伸手想拿宝贝来安慰安慰自己。 结果自己的右手毫不留情地打掉了左手。 “裴公子。”张知序眼里嘲讽之意更甚:“你的命,就只值这么点?” 裴如珩脸色很难看,抿唇开口:“你昨日救了我,我想着——” “想着给我这些东西,我就不好意思再挟恩图报,非要你以身相许是吧。”张知序打断他的话,哼笑,“很是用不着,我原也就没有那个念头。” 心思被当面拆穿,裴如珩也有些羞恼:“没有最好。” 说着,起身作势要走。 陈宝香一贯喜欢黏着他,放在先前,她定会开口留他,还会软声软气相哄,叫他千万别生气。 可今日不知为何,他都快走到门口了,她也没有出声。 陈宝香是想出声的,奈何大仙法力高强,一巴掌就捂住了她的嘴。 -你知不知道裴如珩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什么样的? -上赶着的他嗤之以鼻,恭敬处之的他又不感兴趣,最好是不拿正眼瞧他的,他才欢喜。 ——这不也是贱人么?陈宝香目瞪口呆。 “公子。”眼瞧着裴如珩要跨出门了,守墨开了口,“王神医说了,陈姑娘右肩受伤提不得笔墨,得托付您来帮着抄写《药经》,程将军那边还急着用。” “是了。”裴如珩停住脚步回眸看她,“我舅舅伤势严重,还得有劳你。” 说着,自己又走了回来,拂袖在离她不远的桌边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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