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宝香低笑,不再掩饰,举杯与她又碰了一下。 当初的席面上,裴如珩觉得她在争风吃醋,陆清容觉得她是异想天开,也只岑悬月听进去了,小声祝她鹏程万里。 后来她只让人代写了一封信,甚至没说什么奉承话,岑悬月也亲自带张银月学药理,屡次维护提拔。 人都是要遇见贵人才能成长拔高的。 岑悬月做了张银月的贵人,自然也要有人替她说话。 · 席面吃了很久,陈宝香也体会到了张知序当初的感受——来找她套近乎的人是真多啊,应付都应付不过来。 等她拨开人群的时候,张知序已经在后院里等了好一会儿了。 “天呐,我算是长见识了。”她一屁股坐在他身边,气愤地道,“怎么有人敢只跟我一个姓,就攀说是我远房亲戚,比我当年还不要脸。” “刑部那群人也是不见外,还想跟我划拳。” “还有那几个不知哪儿混进来的商贾,谈生意就算了,怎么还给我说媒。”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又揉了揉肚子,“都没怎么吃饱,再吃点什么填肚子好呢?” “吃‘还行~’。”旁边的人开口了。 陈宝香:? 她茫然地看向张知序:“‘还行’是什么?” 张知序一顿,眼皮一翻,学着她的语气又说了一句:“就是‘还行~’”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陈宝香瞪大了眼,接着就拍着大腿笑出了声:“张凤卿,你又来!”
第150章 普通的红色礼盒 先前这人还一脸成熟地跟她说:“吃醋都是小孩行径,我已是双十年华,再不会那般幼稚。” 结果过去还没几天呢,张凤卿就别开脸去不看她,矜傲地道:“来什么?我觉得我态度还行~” “哈哈哈。”她前俯后仰。 “陈大人笑起来也是变化不小,以往都还捂嘴,现在直接冲我脸上喷沫子。”他没好气地道,“真是岁月如白驹过隙。” “张大人,息怒啊。”她边笑边道,“别学了,你看这几句里头有一个字是我冲他说的吗。” “当然没有。”他眯眼,“有的话他席吃一半就得被宁肃扔出去。” 陈宝香乐坏了。 她觉得张知序这副小孩儿模样真的好有意思,与在朝堂上明言直谏的尚书大人分明是两个人嘛。 戳了戳他腰间的小老虎,她笑着解释:“我真不是注意他,当时只是在观察程槐立,怕他憋什么坏。” “当然不是憋着好来的。”他撇嘴,“早在你来之前就让裴如珩来我跟前一顿挑拨。” 她一愣:“挑拨什么?” “还能挑拨什么,左右不过说你待我不是真心——我没信,但你也得安抚我。” 听听,这跟撒娇有什么区别。 陈宝香满眼笑意,看他坐那儿嘟嘟囔囔,大有要教她怎么哄他的意思。 这还用教? 她径直伸手捞住人的后脑勺,将人掰过来就吻上去。 张知序身子一僵。 目之所及,陈宝香侧头与他唇齿相接,眼睛闭着,眼皮薄薄的,能看见里头不安分的动静。 温软的触感与香气一起包裹上来,拽着他胡搅蛮缠。 张知序很想说她没诚意,都没点新鲜手段,自己能总是吃这套吗。 ——能。 秋月高悬,月光很亮。 等两人松开的时候,陈宝香歪着脑袋问他:“还行吗?” 张知序抵着唇,整张脸都红透了。 “很好。”他闷声答,终于饶过了还行。 陈宝香笑得更大声了。 两人回去接着玩乐的时候,脸上还有红痕未消。 尹逢时忍不住打趣:“陈大人什么时候给凤卿个名分啊。” 张知序一脚就踩在了尹逢时的脚背上。 “嘶,你……” “你去找找银月。”张知序对陈宝香道,“她在房间里待着也无聊。” “好。”陈宝香笑着朝他的一众朋友挥手,然后就朝厢房的方向走。 尹逢时看着她的背影嘟囔:“还真是回回都不接话,凤卿你也忍得下去?” 张知序转头看他,颇为严肃地道:“以后不要再提这个。” “为什么?是你见不得人还是她不见不得人呐?”尹逢时很不理解,“你俩都这样了,不成亲还等什么?” “每个人对婚事的看法并不相同。”他皱眉道,“你觉得成婚是好事那你就成婚,她不觉得是好事,那你管她做什么。” 尹逢时:“……”这是什么新奇的说法。 “她不觉得是好事,你难道就一辈子不成婚?” “多一道契约书而已,与现在又有什么分别。” “分别大了去了,成婚这么大的事,你……” “什么大事,普通的红色礼盒罢了。只要宝物好,外头的礼盒就不重要。” “什么礼盒!婚事怎么能是礼盒,婚事该是宝物!” “她自己才是宝物。”张知序不悦地看着自己的朋友,“别本末倒置。” 尹逢时:“……” 小时候还能好好玩耍,长大了怎么突然就说不到一块去了呢。 张知序其实一开始也想不通,陈宝香看起来很喜欢他,为何不愿意跟他成婚呢。 但后来他就想明白了,每个人经历不同,姻缘二字,尹逢时也许看见的是红袖添香举案齐眉,但陈宝香看见的只有熬不过去的冬天和满床的血。 她不会想成婚,旁人很难理解,他得理解她。 摆摆手,张知序问:“谢兰亭呢?方才还在。” “他就更别提了。”尹逢时唏嘘,“最近身边多了个人,是酒也不出来喝,曲也不出来听了,我昨儿说想看看那女人长什么模样,好家伙,他直接将我赶出来了。” 还有这种事? 张知序挑眉:“从良了?” “谁知道呢,我总觉得那女子不是什么好人,把他迷得五迷三道的,连大理寺都偷摸带她进。” 谢兰亭这人一向不着调,干出什么事都是情理之中。 “好歹还来观了礼,就且饶过他。”他不甚在意地摆手,将尹逢时往外推,“你去替我应付外面那桌。” 今日来的人太多,趁机四处攀谈的人也太多,张知序是疲于招待了,得空就躲去厢房听陈宝香和银月聊天。 等更深灯起,宾客散尽,张元初看着送出门来的张知序,还是拉不下脸来说什么和缓的话,只照旧教训:“你如今也有了自己的官邸,也该行事更稳重,更识大体些。” 张知序微微皱眉,还没应声,就见陈宝香从旁边跨出来,笑吟吟地道:“前头路黑,我送张大人和宫夫人一程吧。” 张元初一愣,想说这不合规矩。 结果陈宝香一点反抗的机会也没给他们,强行扶着二位,还并着一些张家的长辈,兀自都往外送。 那几个叔伯还想再啰嗦几句都回不了头。 尹逢时打着酒嗝将手搭上张知序的肩:“你家这陈大人,护起短来也真是厉害,怨不得你死心塌地的。” 张知序嫌弃地拂开他的手:“羡慕?” “……你这些话到底打哪儿学的,从前可从来不这么说。”搓了搓胳膊,尹逢时撇嘴,“早晚把你和谢兰亭都抓起来,好好洗洗这糖浆脑子。” 张知序负手而立,笑得开怀。 陈宝香才不会让他被抓。 · 秋末冬至,上京里的盐价居高不下,饶是已经当了侯尊的陈宝香,看着集市上的价牌也直皱眉。 “这盐金子做的?两百钱只这么点?” 手下人来解释:“盐井那边塌了祸,难以供给,价格自然水涨船高。” “那这米面粮油呢,怎么也翻了番?” “回大人,今年收成不太好,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陈宝香直挠头。 陛下自登基起就在与领邦进行贸易,盐和米粮一直在大量涌入大盛,连户部都说百姓的日子越过越好了,结果怎么的,连她的俸禄都没法承担这么大的开销? 想了想,她脱了官服,裹了破棉衣就往熟悉的乞丐巷里走。 李秉圣是个说到做到的帝王,登基几个月,上京里的书院多了二十几处,女官也有三十余人入职三省,更大修广厦坊,让一直在地渠里生活的人都得了地方落脚。 但很多事都不是短时间内能完全改过来的,比如私权的倾轧,比如盛律的大修。 于是对于最底层的百姓来说,他们日子依旧没有什么大变化,只不过皇位上坐着的人换了一个而已,该吃不饱还是吃不饱,该没活儿干还是没活儿干。 陈宝香顶着四周连绵不断的抱怨声,用泥灰抹了脸就缩坐进乞丐堆里。
第151章 公私分明 碧空有些局促。 她虽是奴籍,但打小就在公主府做事,鲜少到这么肮脏的巷弄里走动。 眼下陈宝香拉着她坐在这里,旁边的墙上地上都是积年累月的黑污,沟渠里散发着不知名的酸臭,不远处石板缝隙里还传来些潲水和茅坑的味道。 她觉得呼吸都有点困难。 结果扭头看过去,陈宝香就像鱼儿回到了池塘流氓回到了家乡,不但没有不适应,反而十分兴奋,抓着个人就聊:“场子这么紧呐,没食口?” “食口么当然有的,就是比先前少了。”那乞丐拿着破碗嘟囔,“宣武门那边戒严不让去,平宣坊附近倒是有口子,但都是大乞丐占着,没咱的地儿。” “听说今年上京的盐井全塌了祸,说不定有苦力饭吃?”陈宝香试探。 “盐井?”乞丐纳闷,“没听有风声呐,老五你听说没?” 旁边叫老五的乞丐转过背来,一脸不屑:“哪打听的歪门,压根没这回事,真消息还得听老子的,老子的耳门比皇帝还灵通。” 碧空吓得脸色一变,下意识地想起身。 陈宝香一把将她按住,笑眯眯地看着老五道:“我今儿运气好,遇见贵人了,您指点指点?” 老五衣衫褴褛,显然也是没饱饭吃的,但倒是挺大方不见外:“上京里盐井有二十几处呢,全在官府手里掌着,是能说塌就一夜间全塌完了的?嗐,不过就是官老爷们在中间吃的油水太多,导致盐价高得不像话,于是找个借口来遮掩罢了。” 大盛的盐铁等物都设有专门的管制衙门,以官府控产控卖的方式来调和市价,本是利民之策,但官府要想从头负责到尾,相对应的官员增设得多,其中的弯弯绕绕自然也就多了。 若是没记错,张知序上个月中刚向陛下进谏要裁减盐铁道的官吏,但朝中反应颇大,阻挠者芸芸,一时难成。 “还是老五哥耳门厉害。”陈宝香竖起大拇指,“这消息外头可都打听不着。” “当然。”老五骄傲地昂起头,“寻常人敢说什么呀,不多少牵扯着家里老小么,不像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敢打赌,那些个管盐价的官家里碗定都是金子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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