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人送你先回去睡,我得晚点。”沈翊用指腹捻走她眼角的泪珠,温热而湿润。 闻姝闭着眼睛摇头,“不用,等会吧。” 等了快个把时辰,罗桐才来回禀,掀开车帘,能看见罗桐脸上不知在哪蹭到了黑灰,“王爷,大火已灭,从中搜出了承恩公的尸首,只不过烧得不成人形了,还有两具女尸,其中一个身怀有孕,据下人指认是魏鹏程有孕的姨娘苔儿,还有一个好似魏鹏程的夫人闻妍。” “闻妍?”闻姝探出头来,有些急切地问:“确定是她吗?” 罗桐:“已经烧得焦黑,看不出人形,但从所死的地方还有周围散落的首饰来看,确实是她,并且府里的下人都说没瞧见她。” 承恩公府被禁卫守着,这些日子任何人都不得出入,出现在闻妍房内一具不成形的女尸,再加上闻妍不见了,轻易便得出结论。 闻姝沉默了,坐回马车内,她没有想到闻妍会是这个下场。 沈翊吩咐了罗桐几句,大火已灭,便可以回王府了,车轱辘转动起来。 闻姝前倾,沈翊伸手揽住她,“吓着了?” 她摇了摇头,“只是觉得她死的太突然了,偌大的承恩公府,这么多人,别人都没死,她和苔儿却死了。” “魏鹏程没了,她和苔儿在魏家没什么人重视,突发火势,谁还管她们。”况且苔儿身怀六甲,身子本就比常人弱些,惊慌之下没逃走也正常。 闻姝觉得有道理,“她和我自小不对付,我没少受她的欺负,但突然听见人死了,却也没觉得多开心。” “闻婉被圈禁,听说病了有段日子,只怕也活不了多久,现在闻妍也突然死了,父亲想必会难受。” 永平侯四个女儿,闻娴被休,闻妍被烧死,闻婉被圈禁,身为父亲,哪能不心酸呢。 “当初闻妍嫁给魏鹏程,侯爷应当就想到了今日,章氏一意孤行,亲手送了闻妍上路。”沈翊搂着闻姝,心想,姝儿不是永平侯的女儿,永平侯府的女儿都没落个好下场,甚至儿子也拿不上台面。 永平侯府,当真是好竹出歹笋。 这其中,章氏的问题极大,永平侯也不可能全无责任,他忙于公务,忽视了儿女,才叫几个子女都长歪了。 若是生到这么多孩子,却都养成这样,早知道当初也就没必要生了。 这愈发坚定了沈翊日后少生孩子,好好教养才是正道。 闻姝的困意没了,懒懒地依偎在沈翊怀中,抓着他的手指把玩,摩挲着他指腹上因为练武而磨出的薄茧,“从前父亲很疼闻妍,不知道这件事会不会影响他。” “章氏觉得父亲偏心,可父亲从前的确是更看重几个嫡出子嗣,是章氏无谓的折腾,把这份看重耗干净了。” 以往每每看见闻妍在永平侯跟前撒娇卖乖,她都觉得羡慕,悄悄地移开眼,告诉自己勿要奢求。 “侯爷知道轻重。”章氏不是突然变成这样的,几个孩子的性子早也定了型,永平侯想必想到过今日。 回到王府,整个定都再度归于夜晚的寂静,闻姝躺在床上,久久难眠,闻妍被烧死都叫她触动这样大,可见当初四哥亲眼见着母亲葬身火海有多难受。 “睡不着?”沈翊从身后搂着她,将闻姝纳入自己的怀抱,“闻妍不值得你失眠。” 闻姝顺势转身,两人贴的极近,“没有,没在想她,我在心疼你。” “四哥,你还疼吗?”闻姝的手指抚上了沈翊的胸膛,隔着薄薄的里衣,她能感受到蓬勃跃动的心跳声。 沈翊瞬间明白过来她的意思,攥着她的手紧紧地贴着心口,“这么多年都过去了,魏家也倒了,给母亲报了仇,不疼了。” 闻姝咬着唇,眼眶微涩,魏家倒了,仇是报了,可母亲却永远也回不来,怎么会不疼呢。 “为什么不杀了魏皇后?魏家人死一万次也不足惜。” 沈翊极轻地笑了一下,闻妍多番欺辱过她,闻妍死了,她也有一丝伤怀,却能说出让魏家人死一万次的话,对于自己的事,闻姝好似宽容许多,而对于沈翊的仇,却极度苛刻。 彼此都没在意自己身上的伤,却将对方的伤疤刻在心口。 沈翊:“不急,我想等母亲的忌日,当初是承恩公派的杀手,承恩公被烧死,也算是自食恶果。” “好吧,我只是怕夜长梦多。”但忌日也很好,这样往后仲秋节那一日,就不会只剩下伤感了。 “放心,我有把握,”沈翊将闻姝搂紧一些,“睡吧,别想了,再不睡天就要亮了。” “好。”闻姝闭上眼,在温暖的怀抱中入睡。 承恩公府半夜走水,连烧了几个院子的事一大早就在定都传开了,虽说皇上还没下令处罚魏家,但魏家被圈禁的事拖了好几日,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魏家私通外敌,泄露军情,人人得而诛之,百姓只觉得大快人心,无人惋惜死在火场的承恩公。 就连顺安帝都觉得这场火来的太及时,因为太后才去,即便承恩公身兼数罪,他也不好罚的过重,可不杀承恩公,他又实在无法解气,让承恩公死在火场,再将这场火定性为意外,也就不怕天下百姓议论了。 所以哪怕魏鹏锦做得不算干净利落,却也没人会深究,这场惊动了定都的大火,只是一个意外。 太后头七,宫里举办隆重的丧仪,而另一边,魏家人全数下了大狱,连魏鹏锦也要配合查问,暂时得到大牢里关一阵子。 尚弘带着刑部官员去抓人,上上下下,从承恩公世子到魏家仆役,一个都没有落下,清点之后,尚弘发觉少了几个下人,禀呈给了燕王。 尚弘:“许是昨夜趁着火势忙乱,守卫一时松懈,偷溜出去了,但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下人。” 沈翊翻开折子看了看,旁的也就罢了,其中一个是闻妍的贴身婢女,跟在闻妍身边知道太多,让她逃了出去在外乱嚼舌根子可不行。 沈翊合拢折子,“发搜查文书,各处城门严查进出,想来还在定都,别让他们逃了。” “是。”尚弘领命退下。 * 闻姝在慈和宫待了会,晌午便出了宫,但沈翊得处理朝政,顺安帝自解毒之后就一直卧病在床,不知是装的,还是因为余毒未清,政务一应甩给了沈翊,他忙得团团转,便没法和闻姝一块回王府。 用过午膳,闻姝去了永平侯府,探望姚姨娘,这次来,姚姨娘的院子里多了不少丫鬟婆子,询问了管家,才知道是老夫人吩咐的,看来老夫人见章氏不中用,重新接过了管家大权。 姚姨娘服用寒食散的毒性已解,精神看着好了很多,见到闻姝连忙行礼,“妾身拜见燕王妃,王妃娘娘万福。” 闻姝虚扶了她一下,“姨娘免礼,病好齐全了吗?” 姚姨娘是南方人,长相清秀,说话温声细语,“谢娘娘记挂,妾身已然无虞,多亏了娘娘给妾身请的大夫,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往后只要用得着妾身的地方,愿为娘娘当牛做马。” 姚姨娘从前和闻姝不熟,没欺负过她,也没帮过她,算是陌生人,姚姨娘没想到闻姝会救她,自然是天大的恩情。 闻姝笑了笑,“八弟临走之前托我照拂姨娘一二,都是一家人,姨娘不必挂怀。” 姚姨娘眼里闪着一丝光芒,有些局促,“妾身不晓得璟儿还去打搅了王妃,让王妃操心了。” “八弟在边境一切都好,上回父亲的家书还提到他上阵杀敌,”闻姝知道姚姨娘想听闻璟的事,就挑着说了点,“父亲远在边境,也记挂着姨娘。” 姚姨娘眼角泛泪,忙用帕子拭去,“这是妾身的福气。” 闻姝和姚姨娘没多少话可说,略坐坐就准备走了,走前顺便把上次留下的婆子带走,现在姚姨娘身边有人伺候,婆子就多余了,免得姚姨娘以为她在身边安插眼线。 出了秋水院,老夫人身边的韩嬷嬷来请,“不知王妃娘娘可有闲暇,老夫人惦念着您。” 闻姝和老夫人也不亲,自从章氏想叫她去做闻娴的媵妾,还得到了老夫人的首肯之后,她心里始终横着一根刺。 但她也记得当初是老夫人让她进了善习堂,既然韩嬷嬷来请,她过去一趟也无妨。 庆和堂是侯府最为幽静之所在,但这种幽静和无人踏足的兰苑的僻静不同,这里不会让人觉得荒凉,只令人感受到宁静,尤其是檀香的气息,很容易让人心绪平和。 也有些日子没见谢老夫人了,侯府接连出现变故,如今章氏还牵扯进私通外敌的案子里,她苍老了许多,头发已全白,眼神都不大好了,瞧见闻姝要起来行礼,动作也是颤颤巍巍的。 “祖母无需多礼。”闻姝扶了她一把,让她坐回椅子上。 老夫人顺势握住闻姝的手,“小七瞧着比之前更标致了,从前就是太瘦了,现在好,可见燕王待你不错。” 闻姝不大习惯和老夫人这样亲近,抽回了手,坐在了她下首的位置,“祖母身子可还好?” 老夫人摇摇头,“唉,造孽啊,闻家出了一个丧门星,是老身的罪孽,当初聘了这么个搅家精回来,老身无颜再见闻家列祖列宗。” 闻家满门忠烈,却出了一个私通外敌的媳妇,老夫人脸面都丢尽了。 “这是章氏的罪孽,和祖母无关。”闻姝当着老夫人的面也直呼章氏姓氏,再无半点虚假的尊敬。 老夫人也没在意,“你父亲远在边境,我打算替你父亲写一封休书,将章氏休回本家。” “这个祖母做主便好,我一个小辈,不好插手。”休不休的,反正章氏的诰命都得被剥夺。 老夫人叹气:“我的身子也是越来越不争气了,偌大的家业,我也管不过来,要是王妃还在府里就好了。” 这话听听便好,闻姝可不敢信,她在府里这么多年,也没见老夫人偏疼她几分,她随口说道:“祖母若是心有不济,可叫二房三房婶娘管着中馈。” 如今永平侯这房后院就只剩下一个姚姨娘,可闻姝觉得闻璟回来之前,姚姨娘还是低调些好,免得惹了别人的眼,毕竟是侯府的中馈,等到永平侯回来,想拿回来也简单。 老夫人本想和闻姝套套近乎,但闻姝始终不冷不热,既不像对待章氏那样冷漠,也不像对待祖母那样亲热。 感情这件事,最忌讳临时抱佛脚,若非当初让闻姝进善习堂那点恩情,她今日也不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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